“消除?!苏大哥,你是认真的吗?”
陈明听到了我的话,我知道他感觉到了不可思议,毕竟,自始至终,我都在和吴天泽争执着那对父子的意义。
“吱——”
而现在,竟然从一直想要保护那两人的我的嘴中,听到了“消除”二字,也难怪他会惊讶地站起了身子来,陈明身下的椅子被他的动作给挤开了,发出的声音,让我想到了自己听到李梓岷到来时的举动,不由得笑了出来。
“苏大哥,你还笑得出来?难道是有别的什么……”
“小陈,此‘消除’,非彼消除。”
“哦,对,差点忘了,破坏不是……?”陈明突然顿住了,他的眼神望向了我的身后,我随即转过身去,只见瑶琨立在了卧室的门口。
“瑶琨,怎么了?”
“他醒了。”
简单的一句话,让我瞬间立起了身子,转身走向了卧室,而身后也传来了另一个椅子的声音。
跟在瑶琨身后,果然看到了小男孩和他脸上熟悉的表情:一张虚弱的笑脸。
“大哥哥……”
柔弱的声音,让我立刻贴到了床前,轻柔地紧紧握住了小男孩抬起来的手。
握在手里,才发现,永爱的这只胳膊是那么的细柔,一堆想说的话被我憋在嘴边,却最后化成了一句不温不火地问候:“永爱,你还好吗?”
“嗯,大哥哥,我没事的,不用那么担心。”
“我……”我刚想要说什么,就又被他的动作打断了。
“真的,没事了,那些都不重要……”永爱微笑着,将手有些颤抖地伸向我的脸,我凑了过去,他细细摩挲了一会儿,才撑开了沉重的嘴间,“大哥哥也有胡茬了,和父亲一样。”
“你父亲……”
小男孩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我,说道:“我知道。”
三个字,就堵住了我接下去的话,沉默间,永爱松开了手,把小拇指朝我伸了过来,“大哥哥,我有一个请求,你能帮我……把父亲带回来吗?他说过回来见我的,现在还没回家,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了吧?好吗?”
我转头看了眼瑶琨,只见他无声地点了点头,看来他在李梓岷的事上撒谎了,不过也好,毕竟……
而当我再面对小男孩的时候,就看到了那双泛光的雾气双眼,“我想爸爸了。”
要紧嘴唇的小男孩,又强撑起了一个笑容,眼睛甚至偷偷瞄了一眼床边柜台上的‘母亲’,却不知道他自己过度的虚弱,这些动作在旁人眼中是多么的显眼。
哪怕这个时候,自己受了这么多事,也还是在想着约定。
看着小男孩脸上随时都会崩塌的嘴角,我突然想到了黄大胆当时买给我的燃木糖,从麻布衣的侧口袋里摸了出来,不由分说地塞进了永爱的嘴里。哪怕是最低级的燃木糖,这突然的甜味依然止住了小男孩的表情。
他愣愣地看着我伸出右手,钩住了他的小拇指。
“我答应你,好好躺着,我会把他带回来的。”我立起身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卧室。
陈明似乎跟进来过,又怕打扰到永爱,又退了出去,这会儿正靠在客厅靠卧室这边的墙上,摸着自己的鼻子,似乎很坚强的样子,有点滑稽。
“推理时间结束了。”
身后突然传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刚回头看向瑶琨,身后却又是一句女声:“野孩子倒是有点本事。”
“彼此彼此,疯婆子你别再犯毛病了。”
我来回转头,愣是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在我原地扭头期间,吴天泽已经走到了大门口,陈明更是被她赶了出去,还一脚踢翻了我堆积在门口边的盔甲,头也不回地说道:“抓紧,如果李梓岷就是答案的一环,说不定……现在的情况会相当糟糕。”
“陈明,你抓紧出去,找警卫队在镇子上滞留的人,然后跟上来。”吴天泽的声音,从庭院传进了屋里。
我仍然不明所以,看着身边的瑶琨,他整在认真地为我穿上盔甲,不由出声再次问道:“瑶琨,怎么了?”
他只是快速地帮我,系紧了腰侧的锁链,才回道:“好了,有什么话,等完成了任务回到船上了再说,至于现在,得赶紧去把李梓岷人找回来的。”
身体被一股力量推了出去,回过头就看见瑶琨正在往里屋回去的背影,我急问道:“怎么了吗?还有,瑶琨你……”
“赶紧去吧,疯婆子会在路上解释的吧。”瑶琨摆了摆手,打断了我的话,“两边都必须留人的。”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帮他啊……”
可惜,已经走回卧室门口的瑶琨并没有回答,就那么直接重新回到了里屋之中。
再回头,只见庭院里,陈明在吴天泽面前一阵点头,也转身跑了出去,紧接着吴天泽扭头看向我,一声大喝:“还愣着什么,带路!”
带路?
哦,对了,这是叫我带路去找李梓岷的意思咯?
可是,尽管知道如何“消除”,却没办法解决眼下李家父子的问题啊,我猛地睁开“双眼”,一边跑向主干道,一边对着身边的吴天泽问道:“到底是怎么了?瑶琨说要问你……”
话没说完,反倒是被她打断了,只见吴天泽半睁着眼,看着前方的路,说道:“现在,不如我们继续未完的话题吧。”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但是吴天泽竟然很有耐心地补了句:“来,继续完成游戏,不,你的推理。”
不知为何在奔跑的我,看着身边一起奔跑的美丽女子,对她脸上的怪异表情有些不明所以。
“好吧,想必吴女士你现在已经知道为何我会排除掉‘相同图案’和‘消除’的两种甄别方法是为何了吧?”我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哼,行吧,这还不简单。”吴天泽跟着我穿过了商店间的小道,略带不屑地回道,“什么是唯一性?甜谷虽然被这里的人类,成片成片地铺在田中,但是,对于人类和其它事物来说,‘甜谷’又何尝不是一种具备‘唯一’的事物呢?
“所以,在我拍碎那两粒甜谷粒的时候,就证明了魂兽和母皇兽不是具备传说唯一性的两个目标了。更别提母皇兽了,那种传说级别的存在,是只有传说中的‘人’神可以对抗的存在。
“我们还是别自寻死路了。
“至于我最开始的推断,也是一个道理,甜谷粒相对于甜谷木桩,就像是魂兽被切下的身躯部分。”
“死去的部分,被毁灭的部分,如果可以完成游戏,那晚警卫队埋伏魂兽的行为,就根本不需要我们再愁了。
“更何况……”吴天泽突然扫了我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继续向主干道的街尾望去,“那晚在现场的陈明,就等于是我们之中的一个见证人,在他面前落下的将近四分之三部分的魂兽尸首,如果是,我们现在就会已经算完成游戏要求,回到黑船上了。
“而且,你自己不也说了吗,我们这次只是观测者,意味着只要见证人,甚至不需要我们亲自动手,只要符合游戏规则的,自然会成为答案。
“而现在的结果,就不用再多提了吧?”
说完的吴天泽,和我一起立在了离开猎人小镇的边缘,我低头看了看地面,血液正在缓慢地陷入地面之中,就如同之前见过的井水一般,只是速度慢上了许多。
看来李梓岷的嫁接吸魂器伤害的方法,对他自己还是造成了实质上的伤口,没想到当时他在我面前掩饰得那么好。
我对着旁边立着的吴天泽指着地上,那些延伸至大道远处的血迹,说道:“跟着血迹,应该还能找到李梓岷!”
“走!”
大腿再次甩动了起来,有了血迹,身边轻装的吴天泽更是一下就超了我半个身位,从后侧方看去,一时安静的她,在月光下倒是真如一名追风之人。
有一种动态的美,倒是让我没有想到。
“继续。”
“嗯?”
“消除办法,还没说。我也并不知道。”吴天泽轻声地承认自己的不足,让我心里一跳。
“其实,也就是顺着那些推理来的答案。
“尤其在遇到李梓岷之后,我发现自己有些想错了,所以我认定,‘消除’两父子的关键就是甄别答案的三条线。
“而三条甄别答案的线,分别是血亲、信息和梦想。
“首先,既然‘消除’不是破坏一类的行为,那么,还是要按照游戏的规则来,就像吴女士你一直提到的那样。
“我们首先要找到连连看,这个游戏在这个世界里的框架,然后再从这个框架里,将相同的图案消除。
“这又要回到最开始,不仅仅是传说,所有得到的信息都是解密的一部分。也就是说,最开始的那条小道,就是在暗示我们,这次任务连连看的框架,最初的范围就是在猎人小镇之中。
“而根据‘血亲’,就可以得出猎人小镇之下,真正的那层游戏框架,也就是李梓岷和李永爱的‘家’,他们的存在、意义、一切的一切,都是源自那栋泛着奇异香味的房子。
“从得到的信息来看,我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次的任务,是让我们想办法消除,那对父子在猎人小镇之中的存在意义……
“如何把两个‘大发明家’,从他们猎人小镇的‘家’的这个界面中,消除。
“所以,‘线’的另一个重要作用‘连接’,这里不仅仅是让两父子相见,在我看来,更是在暗示‘消除’的办法。
“三条线分别对应的含义:血亲与‘家’;信息与‘相知’;梦想与‘新的动力’。
“也就是说,在李梓岷父子坦诚相见之后,再让李梓岷带着永爱去木魂城定居,立下新的人生意义。
“这样的话,在李梓岷带永爱一起住在木魂城的时候,相同的‘图案’——两个大发明家——就会和他们‘新家’的根,一起落在木魂城内,也就会将两个人在猎人小镇的意义,从这次游戏的框架中抹去,同样,也就是我所谓的‘消除’。”
我跨过林间的一根横着的木桩,对着身侧前的吴天泽问道:“吴女士,你觉得如何?”
“消除‘存在的意义’吗,是吗……是这样吗……原来,还能这样吗……”
突然呢喃般的语气,被风吹进了我的耳朵,紧急着,我就看到了自己出生以来,从未见过的景象,也让我认知到了吴天泽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眼睛已经再次眯成缝隙的吴天泽,快速地吐出了我脑中的推理过程:“为什么会确定答案就是李梓岷父子?”
“因为我们降落的时间,传送到的地点,我们待在这里的数天时间,就是在等待游戏的开机画面。
“只有所有的要素都集齐之后,才是游戏的开始,而之前所有能收集到的信息,错过一两个都不会影响到能收集的关键要素信息:小道消息、传说等。
“自然,我们为了查到的这些信息,就会让我们自动卷入警卫队和李梓岷父子的问题之中。
“就算,最开始你没有碰到李永爱,我们也会因为从尽人皆知的传说故事里得到的信息,想办法去接触警卫队……也就是会看到他们对李永爱的行为,不管是站在他们那一边还是对立面,我们都会收集全所有游戏所需的信息!
“所以不管我们如何行动,最终都会卷入所有的事件,并知道最起码两个答案,然后甄别那对父子,还是叶童一家,并最终得出谜底……”
“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这个游戏实在是太有趣了!不是吗?哈哈哈哈哈——!”
吴天泽突然问了我一句“不是吗?”,也不等我回答,就开始了她的行为,狂奔中的她,乌黑靓丽的长发被身边的风吹得在身后拉出一片花纹,她却仰着头,不看身前地越过一根根横在我们前面的木桩,放声大笑,如同一个被打开开关的疯子一般。
从我的角度望去,那上扬的半张脸中,甚至有一种夜色都无法遮掩的红晕,嘴角如同配合般的与弯下的眼缝,组成了半张癫狂的痴态,惊得我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她,直到她的气势渐渐弱下去。
“苏云桦,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