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闪过,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等我再睁开双目的时候,一旁的吴天泽还在继续摆弄着魂兽的獠牙,嘴里更是喃喃道:“怎么可能?”
我用力眨了眨眼帘,驱散了由于反光刺弄的半盲状态,再次开始了喘气,不过,胸腔中犹如灼烧的感觉已经消退了不少,呼吸也渐渐缓了过来。
两根魂兽獠牙在吴天泽的手中,不停变换位置,在同样的两个形态中切换:一个是完整的魂兽獠牙,从指尖到胳膊肘长的一整颗弯月獠牙;一个是完整的怪异牙刀,一小一大如同收刀入鞘。
叶童的声音再次传来:“你们满意了吗?”
吴天泽只是坐在地上,没有回答,不过,神色确实有些暗淡,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虽然它的危险也是分对象而言,但是终归是一种危险,我希望,你们能把魂兽的獠牙交给我来处理,不知道,可不可以啊?”
陈明也走到了我的边上,放弃地说道:“老猎人你拿去吧,我没意见。”
吴天泽瞥了眼我,我还是在喘气,有些费力地说道:“没,没,没意见,呼——”
“没事了吧?”两根獠牙和一地的碎布、绷带,就这么一起回到了叶童的手里,他笑着看了我几眼,把獠牙又重新绑了起来,说道:“我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祝你们好运吧。”说完,就起身跳了出去。
我只来得及把手抬起一半,看着已经消失的空地,只得再次叉回了腰间,帮助自己继续恢复体力。
身体的疲劳比想象中要重得多。
……
等到叶童消失了很久之后,先是回到了信房,在地上看到一些残留的绿绷带后,推测瑶琨是把小男孩送回家里了。
于是我们三人也决定直接返回李永爱的家中,而在回去的路上,我才有力气完整地开口问道:“明明还有好多问题要问!吴女士!我不相信你会想不起来,为什么不阻止他离开?为什么不问他伤害李永爱的事?”
面对我的事后质问,她只是回了一记嗤笑,并没有多做解答,而我,也清楚这是为什么,只是恢复了体力的我,再次有了力量来燃烧我的怒火。
我在发泄,尽管只能引起身旁聪明人的不屑。
再三的质问,得到的都是同一个答案,来自吴天泽的无视和陈明的劝慰,火焰也渐渐熄灭了,只留下了虚无,和对自己的无力的自嘲。
有些负气地推开了陈明的支撑,双腿在地面上慢慢挪动着。
为什么自己总是后知后觉,不能第一时间发现问题的所在,为什么自己这么软弱无力,连个小男孩都帮助不了,为什么自己总是只能等待别人给予帮助,才能摆脱困境。
如果,陈明之前没有和警卫队队长,在无意间结交,甚至被欣赏,我相信自己的下场,不会比魂兽好到哪里去。
如果,我们有能力,可以由我们自己来狩猎魂兽,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需要什么筹码作为谈判条件,来换取警卫队的帮助。
再如果,我们最开始没有救下小男孩,会不会就不会把事情闹大,闹得如此下场,是我为了满足自己的所谓善心,反而害了他吗……
心中的想法杂乱不堪,从出生到现在,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善良的重量,也同样第一次尝到了后悔的滋味,心中更是燃起了无名火,无处可发,烧得自己身心俱疲。
但是终归,我们走回了李永爱的家。
有些昏黄的余晖下,大门大开着,瑶琨确实已经回来了,不过并没有出来接我们,也许,小男孩伤得很重。
我走在最后,直接关上了大门,室内如同室外一般光亮,这光亮,让我甚至有点烦躁。
陈明已经跑去了里屋,瞥了眼坐在桌前的吴天泽,她皱着眉,看着桌面,好似在思考着什么,我收回目光也跟了上去。
本就空间有限的里屋,被三个人就挤满了,我和陈明挤满了门口的这条道,而瑶琨则蹲在床的另一边。
他并没有抬头,只是用自己的右手,温柔地摩挲着小男孩的脑袋,那是我和瑶琨最喜欢摸的地方,小男孩柔软又不失硬度的头发,摸起来总是那么的舒服,就像在摸一只可爱的小动物。
已经被瑶琨清洗干净的可爱小脸上,嘴角似乎还勾着微笑,连睡梦中,都不忘记保持他的约定吗?
真是个执着的傻孩子。
不过瑶琨左手的大拇指,却暴露出了小男孩的一丝脆弱。
好似几天前的早晨的回放,我的大拇指被小男孩紧紧地攥在了手里,就像寻找到了某种支柱、某种安心、某种坚强的理由。
李永爱是谁?
不过就是一个坚强、可爱,有些傻又聪明的小男孩罢了。
相似的景象,被抓住的对象却换成了瑶琨,小男孩紧握的手掌,就放在他柔弱的肚子之上,胸前的起伏,有些颤抖,我不清楚这正不正常,不过瑶琨并没有做什么,也许没有什么大碍吧……
各种不同的组成,向我披露着眼前的真实,并不是之前那样平和的早晨,陈明有些看不下去了似的,从我的身边,挤了出去。
离开前,还用他僵硬的手掌,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没有说话,继续拖动着自己的目光。
视线内,出现了什么,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隔着盔甲,又怎么可能感觉到他人的温度。
我这一身盔甲,只有手掌是米黄色的麻布,也就是说,刚刚并不是陈明的手掌僵硬,而是自己身体的僵硬。
地方就这么小,一下就能尽收眼底,又怎么会需要拖动自己的目光呢,我不过是在拒绝自己看到的真实,软弱的我,也许,还比不上眼前,在昏迷中还挂着微笑的李永爱坚强也说不定。
小男孩的左腿裹满了绷带,两根夹板的支撑下,整条腿都有些四四方方,但是膝盖的地方,却凹陷了下去。
骨折并不是多难的病,在现有的医疗体系之下,甚至连大多数穷人都付得起治疗费用,而且只要一个月,就能恢复过来。
哪怕像这种关节明显的粉碎性骨折,也不过是用上半年,就能恢复得完好如初。
问题是,这里是亘古纪元,尽管有人类文明,但是,医疗能力的发展,并不乐观。
尤其陈明说过的老猎人脸上的疤痕,他那种地位,竟然连一个普通的伤疤都没有办法恢复,那小男孩这已经完全瘪下去的关节,又怎么可能会治愈得好?
我低声问道:“瑶琨,永爱他……?”
开口了,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就像是在沙漠里饥渴了数天的人,发出的沙哑刺耳声。
瑶琨摇了摇头,平淡地说道:“不用担心,他听不见的,现在还在昏迷。”
“什么时候会醒?”
“快得话,明天就能醒。”
“伤得……有多重?”
“其它需要些时日才能恢复。”
“那他的腿……”
瑶琨没有再回答,只是摇了摇头,浇灭了我心中的侥幸。
我突然想到了黑船,仿佛抓住了希望,声音也不由自主得大了几分:“对了,可不可以用我们从黑船上兑换的道具呢?我们还有一个再生种,给永爱他试一下,说不定能治好呢?”
“道具只对我们黑船上的人有效果。”
顺畅的提案,只是得到了另一侧床边平淡的否定。
我还想开口说些什么,瑶琨却制止了我,示意我去休息一下,让他来照顾李永爱就行了。至于灯大叔,已经跑去木魂城去传信了,李永爱的父亲,晚上或者明天就会赶回来。
瑶琨还提醒我,有任务的麻烦在等着我们。
我慢慢走回了客厅,在脱掉了让我一时间有些反感的盔甲后,也落坐在了桌前,抿着陈明递来的水,道了声谢,一边休息一边强迫自己思考任务来冷静。
任务,竟然再次陷入了死局,魂兽的獠牙并不符合任务的要求。
根据唐启铭的描述,以及吴天泽刚刚直接将两个獠牙放在一起试探的举动,印象中,他们做的那个任务,并没有像大家来找茬那样,需要喊出答案,而这次的任务也一样。
连连看,到底被我们遗漏了什么重要的地方?
我看着眉头紧锁地吴天泽,开口问道:“吴女士,你对任务,眼下有什么想法?”
她看着我,又是一个标准的起手式,双手抱胸地看着我,反问道:“苏大圣母,你清醒了?”
讽刺的语气,比想象中要更刺痛心灵,我扯了扯嘴角,看着桌面,有些艰难地道了个歉:“是我的意气用事,害得你们受到了连累,是我的错,对不起……”
“苏大哥你也别那么自责了,我们都好好在这里就是成功了。”
陈明清了清嗓子,继续道,“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想办法借助警卫队的力量,去猎杀一头魂兽……老猎人好像对我的感官不错,也不知道,可不可以去拜托他帮忙。”
“不愧是职业玩家,一副主角的命啊。”吴天泽似乎心情不怎么好,又是一句嘲讽,不过陈明好像很受用的样子,更是骚红了脸,在那里推托着“哪里哪里”。
我叹了口气,想了想,没有说破,毕竟这次真是多亏了陈明的“主角”光环,我们才转危为安。
我看了眼吴天泽,说道:“其实,我觉得……”
话音未落,大门外突然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打断了我的话语,也打断了我的思绪,就像是另一个迟迟未到的主角,即将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