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墨！初墨……”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不断回荡。
是谁？谁在呼唤她？
混沌的意识被旋涡不断拉扯着，萧初墨头疼欲裂，猛地清醒过来。
稚气未脱的年轻男子一脸担忧看着她：“傻丫头，和大哥说话也能睡着，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
他？
是他！
盯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萧初墨心中既惊讶又厌恶，一时间愣住了。
“都怪大哥不好，跟你说那些烦心事。”
对方冲着她笑，一脸宠溺，“当初他们遗弃了你，着实狠心！如今看你日子过得好，又拖家带口找上门来。得寸进尺在顾家大门外大吵大闹，换谁谁心里也不好受，你生气不见他们也是人之常情！当然……”
“够了！”
萧初墨一脸冷漠打断他。
年轻男子眼底划过一抹不虞，脸上却依旧春风满面，“你长大了，大可不必将那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只要记得一点，你永远都是顾家人，顾家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我也永远是你大哥。”
大哥？
萧初墨心头一阵恶寒，盯着眼前的年轻男人，全身止不住打颤。
怎么会，他怎么变得如此年轻？
她在做梦吗？
她眼底的惊骇，让年轻男人眼底划过一抹莞尔。
“这次的事，不管咱们占不占理，闹大了总归不好。万一惊动了官府的人，惹得左邻右舍看笑话事小，怕是传扬出去，终归对你的名声有碍。别担心，一切有我……”
对方还在滔滔不绝。萧初墨终于确定，眼前的年轻男子，正是她阔别经年的老熟人——她那早已和离的前夫顾江楠！
她还活着时，顾江楠已经发福，不但有了大肚腩，还整天黑着一张脸。
见多了顾江楠恼羞成怒的愤然大骂，突然见到年轻时五官精致而稚嫩的他，萧初墨一时间，还未能将眼前这位笑语温言的年轻男子联系起来。
“怎么还在发呆？”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脸上满是无奈与宠溺，和煦的笑容甜得能齁死个人，“要是让顾离看到你这般模样，看不笑话你？”
萧初墨躲过对方拍上肩膀的手，“顾离？”
“不是那臭小子还是谁？”
顾江楠又好笑又有些无可奈何，“他啊，越大越不懂事，正经事不做，烦心事倒是一件不落，害你总替他善后，可真是难为了你。”
“他一向和你亲近，也最紧张你。如果知道你找到了亲生爹娘，肯定舍不得放你走，怕不得上蹦下跳的闹腾？”
“他也真是，明知道那是你亲生爹娘，就仗着自己年纪小不懂事，使小性子赶走了他们，让外人见了，指不定还得笑话他……”
顾江楠还在说顾离如何不敬师长，如何顽劣不堪，性子又如何难以捉摸。萧初墨的意识还残留在顾离惨白着脸，嘴角带血，含笑依着墓碑死去的那一幕上。
任顾江楠说破嘴皮，都没能在她心底激起丝毫浪花来。
当初，她被顾江楠算计身死，后来顾家究竟都发生了什么？顾离怎么变成了那副模样？他说替自己讨回公道又是指什么？他嘴角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她的心，彻底乱了！
恨不能立刻见到顾离，又害怕见到他！
她惨白的脸明显取悦了对方，“看你脸色很不好，先回去歇着吧。记住，不管你做什么选择，大哥都永远支持你。”
萧初墨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完美掩盖了她眼底的讥讽。
“我，我想见见他们。”
顾江楠惊讶了！
他没料到她的选择，不过很快又恢复了笑容；“是该去看看，终究是生你养你的亲人，血脉相连，是分割不开的。不过，不急于一时。现在天色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晚上出门不方便，不如等明儿大哥陪你一起去？”
萧初墨扯起嘴角笑了下，不置可否。
-
行走在水榭游廊之间，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景致，一切都真实得不可思议。萧初墨定了定神，挥退左右径直赶往顾家私塾。
顾家是名门望族，穷养儿富养女，在顾家发扬得淋漓尽致。尤其着重儿孙培养，对后代子孙的学问看得很重。
一走进私塾，远远地，萧初墨就在人群里看见了顾离。
此刻的顾离很是稚嫩，十三四岁年纪，穿一身冰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雪白滚边腰带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他的嘴角高高扬起，眉眼笑得弯弯的，指尖把玩着一只旋转的蹴球，仿佛下一刻就会踢出去。
眉宇间透出的欢快，轻易地感染了她。
让她笑出了声。
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顾离扭头看来，在看见她的一瞬整个眼睛好似点亮了星星。
“初墨！”
他丢弃了手中的鞠球，朝着她冲来。
一头扎进她的怀抱里，连珠炮的稚嫩嗓音欢快又轻松：“初墨，你是专程来看我的吗？我好高兴呀，初墨，初墨，你有没有想我？”
胸口被撞得生疼，萧初墨倒吸一口气：“疼，放开。”
“不放，才不要松开。”
他反而笑得高兴，抱着她不撒手，故意把满头的汗水往她的衣服上蹭，眉眼弯弯地，“初墨，那风铃是不是你送给我的？是不是，是不是嘛，快说？”
眼前的美好，好像在做梦一样。萧初墨伸出手，尝试了几次，才摸到了眼前的少年郎。指尖传来的真实触感，让她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她真的活回来了！
微风轻拂，她似乎又听到了熟悉悦耳的风铃声。
“不错，专程替你准备的。喜欢吗？”
“喜欢！”
顾离用力点着头，兴高采烈围着她转圈：“初墨，初墨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有？你没有再给别人做吧？”
“好，你既然答应了我，就不能言而无信，再不能给旁人了，哪怕是大哥也不行！知道不？”
“我不管我不管，反正你答应了我就一定要做到！不许耍赖。否则我就，我就……就再不理你啦！”
“……”
熟悉的音容笑貌是如此生动活泼，萧初墨沉浸在失而复得的欢喜里，连顾离几时离开去上课了也没察觉。
耳畔听着朗朗读书声，轻嗅着空气中隐隐传来的熟悉寒梅花香，良久，她才缓缓闭上眼，吁出心中一口浊气。
心底翻滚的思绪难以平息。
她，居然真的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