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至,虫鸣阵阵。
江心渝来到云舒阁前,见遥曲和遥歌二人早已等候在此。
“一切都已妥当……”远远就听见遥歌的声音。
遥曲看见她,朝她招了招手:“丫头快过来,该走了。”
走近前来,只见云舒阁前的一块空地上不知何时显出一个图腾般的大圆圈,花纹繁复,边缘还有许多她看不懂的符号,在这黑夜之中隐隐焕发着微光。
遥曲带头,他们三人一同走上了这块图腾。遥歌忽然伸出手来将她拉住,他的手很凉,凉的她身上冷不丁的起了一阵寒颤:“抓紧我,这是地系转移阵法,不知道目的地的人容易迷失在其中。”
江心渝点了点头,转而紧紧地回握住他。
遥曲抬起右手,拇指和无名指在虚空之中轻轻一抹,那划过的空气里隐约透出淡绿色萤火般的光芒。那光芒由弱转盛,光点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一点点浮现将他们轻轻环绕起来,似雪一般的美。接着遥曲将食指与中指并拢对着空气轻划了几下,那绿光突然以目光无法捕捉的速度积聚起来,又猛然下落。
脚下的图腾光芒大增,阵法已成。
也就是一个眨眼的时间,再抬起眼时,周围哪还有云舒阁,哪还有那些花田药田。他们竟瞬间来到了一处千里之外的小镇!
太快了,太神奇了!究竟是什么时候……根本没有任何感觉,连衣角都纹丝未动。
“别愣着了,快走。”遥歌松开手抬步向前,而遥曲早就离他们几米开外。
诶?他们竟不是同一秒到的?
容不得再想,江心渝急忙跑步跟上。
街上寂静无声,灯火寥寥。江心渝好奇地四处张望,只见这周围的房屋建筑风格倒十分独特,与之前她住过的沉柝国,还有之前和遥歌去过的清寒国小镇显然是大相径庭。如今已是深秋,可这里的夜晚却仍有些燥热。
江心渝拽了拽遥歌的衣袖低声问道:“这不是沉柝或者清寒,难道是焱止国吗?”
遥歌目不斜视,轻轻点了点头。
“这里好像有些热。”
他悄声开口,像是怕惊了谁一般:“焱止国位于沙漠之中,常年旱热宛如盛夏。”
“噢原来如此。”她恍然点点头。
原来这里是沙漠。可这街道的地面上并无沙子而是石砖,想来是为了便于行走重新修建的。
他们此刻都戴着斗篷上的帽子,把脸都隐匿起来,行走说话更是轻悄悄的,试图完全融进这夜色里。走了没多会儿,他们钻进一条窄巷。
窄巷幽深,格外的长,而路的尽头已不通人。遥曲来到这墙边,抬手轻轻抚了一下其中的一块石砖,那石墙竟变得似水一般,层层叠叠的泛起涟漪。
遥歌拉住她的手:“跟我走。”
语罢只见遥曲已然抬脚钻进墙中,遥歌便也拉着她跟了进去。
石墙宛如一层水膜,走进去的时候像进了水里一般,感觉是软软的,耳朵里也闷闷的,可是衣衫并没有任何湿意。
“太神奇了……”江心渝忍不住感叹道。
遥歌捏了捏她的手:“嘘。”她连忙噤声。
墙后仍是幽长幽长的小巷,有许多弯弯绕绕。一行人走了不知有多久,再抬头一看,那路前竟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巨大的斗篷将那人从头到脚地罩个严实,他静静地站着在路的中央,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遥曲脚步未停,径直走了过去,那人也向前迎了上来。
他左手附在胸前微微福了福身:“大人命我在此恭候。”
他声音粗哑无比,简直不像人发出来的,但语气甚是恭谨谦卑,十分乖顺。
遥曲抬了抬手:“走吧”
那人并未立刻带路,而是直起身子向遥曲身后看来:“这二位……”
遥曲侧身答道:“我家孩儿,和友人之女,来前我已知会过赤涵。”
那人收回目光点了点头:“是,大人已有交代。如此,您三位便请随我来吧。”
说罢他便转身领路。这人身形格外高大魁梧,略一打量只觉得十分笨重,可他行走之间悄无声息甚是灵快,竟让人顿觉他身轻如燕。
此番出来,江心渝见了好多从前从未见过的东西,她想起白日里遥曲说过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再奇怪的人事物只要存在,便有其存在的理由。所以一路走来她也学会忍住心中的惊讶,试图让自己面上也如遥歌一般,不动声色。
前方隐隐有火光,领路人停下脚步道:“前方乃是幻火阵,客人们请闭紧双眼,手牵着手。此阵若闭着眼通过自当无碍,倘若是睁开了眼,幻火便不再是幻火,就成了真正的毒火,是真的会要人性命的。”
江心渝心想,这幻火阵想必是为了确保无人看见后面的路而设,这地方竟如此隐秘。
领路人斗袍未动,递出了自己的一只手。那是怎样的一双手啊,粗大膨胀像巨人的手,不仅如此,这手像是被烈火熔化了再随意捏出来的肉块,上面还满是硬痂和裂纹。
他又从袖中取了一条雪白柔软的丝绢,面料只一眼便知十分名贵,在空中略微一抖,还隐约透出水光。他将那绢轻轻置于掌上,将那丑陋不堪的巨掌完全覆盖住。
他将手伸向遥曲道:“为防您迷路,还请委屈您拉着在下的手。”
遥曲依言动作,又拉着遥歌,三个人手拉着手,在领路人的引导之下融进了火光。
再睁开眼时,眼前景象已然大变。
金砖玉瓦,绫罗丝帛,连头顶上的房梁都是最最名贵的紫檀木。脚下是柔软蓬松的天狐皮制成的毯子,目之所及没有一处不是透着金贵奢靡。要是将这一切都兑换成金子,怕是就算满屋子的人都用这堆金子洗澡,也够用上岁岁年年了。
然而这只是一处长廊而已。在这长廊的尽头有一扇门,金光闪闪看上去格外沉重,而那门的两侧坠着两盏琉璃灯,流光辗转,精美异常。
领路人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颗硕大晶莹的宝珠,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瞧分量倒不很重。他执着宝珠在门面上比划着,像是画了个什么图案。珠子与门摩擦发出一阵很特别的声音,竟像一种鸟叫。随着珠子在门上一划一拐的轨迹,声音也不停转换,听起来似歌唱一般。
就这么比划了一阵,末了轻轻敲了几下,门便开了。
从门内探出一双眼睛,鹰一般的凌厉,直勾勾射来像是要把他们看透。
领路人粗哑枯朽的声音透出一股命令的气势:“是我。”
那双眼瞬间低了下去:“灰汲大人,属下马上为您开门。”
那门后似乎有不少机关,只听得他鼓鼓叨叨了一阵子,门才缓缓开了。
被称作“灰汲”的人侧过身来,比出一个“请”的手势。
遥曲并不急于动作,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灰汲,你就是灰汲。”
灰汲恭谨地低下头:“是。”
遥曲不再说话,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径直迈了进去。
大殿之内温暖明亮,空气中尽是一种名贵香料所焚烧出的香气。方才那门口守着两个装备极其精良的守卫,再往里去,每隔几步便有一人守侍在旁,衣着相貌均是不俗。大殿深处有一处玉阶盘旋之上,直达天际。玉阶晶莹温润,每隔五阶便立有一位面掩轻纱、身姿曼妙的如花美人。
灰汲所经之处,旁人无不敛目,恭敬施礼,可见其地位之高。
他们踏上玉阶,美人清幽的体香扑鼻而来,连江心渝身为女子都红了脸心驰神往,而遥曲遥歌却不动声色,好像旁边都是木头一样,真是佩服他们。
玉阶尽头,水晶层叠坠下形成隔帘。
灰汲拨开门帘,遥曲躬身而入,江心渝和遥歌也紧跟了进去。
屋内有一人端坐在正位之上闭目养神,两侧皆伴着几名侍女,姿色较方才所见的那些更加艳丽无双。那人着一身鲜红如血的红衣,腕带上镶着一枚色泽浓郁的翡翠,腰别龙虎配,眉间坠一颗精巧玲珑的东珠。衣着华丽,珠光宝气,衬得他虽不出色的面容,却也别有一番贵气。
闻得脚步声,他缓缓抬起眼皮。见了遥曲,眼底的困意和不耐烦一扫而光,他激动地站了起来直接从座位上跑了下去:“遥曲!可算把你盼来了!”
遥曲也狡黠一笑,迎了上去张开双臂,给那人来了个拥抱。
“赤涵,好久不见了。”
赤涵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紧紧抓着遥曲的手道:“多少年不见了!你说说,你都多久没来看看兄弟了。你也太无情了!留我一个人守着这镜永楼,我得多寂寞多无助多弱小多可怜!”说着一脸委屈,还假模假样的抹上了眼泪,江心渝心中不由得十分想笑。
遥歌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袖,冲她摇了摇头。
遥曲坏笑着回道:“我还无情,我瞧你把这地方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意一定是很兴隆了。我怕我来了,给你这地方添上些穷酸晦气,可别影响了你的财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