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一点，杨志自己也很清楚，他的爆发力和反应速度都是超一流的，只有体力提升速度很慢。陈龙曾经跟他讨论过这方面的问题，认为这是体质上的问题，杨志也赞同陈龙的观点。按照陈龙的说法，杨志如果能早些年开始长期持久的锻炼，情况会比现在好一点，但不会好太多。不过从其他方面来看，杨志的天分也只能用“超人”来形容了，光是那种能够把身体里力量集中于一点爆发的本事，已足以让无数人惊羡不已。
三人回到陈虹的住处，陈龙留在这里吃个饭就告辞了。看着自己妹妹给杨志处理伤口，他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自己这个妹妹的性子他最清楚，有些事外人插不了手，干脆随他们去吧。
就这样过了圣诞，过了元旦，陈虹陪着杨志收拾行李，兑换人民币。处理完这些事，离1月13号还剩下两天。
她不知道，和她一样紧盯着日历牌的K这时也和她一样想着关于杨志的事。只是K想得更多，更远……
陈虹跟杨志走在一起的事，翁勤勤早就知道了，这样的结果是两人现在连朋友都没得做。翁勤勤没在公开场合表示过什么，只是不再主动来找陈虹，也不再把陈虹当成垃圾桶。陈虹对这种事向来看得很开，在这种自己顾自己的环境里，一两个朋友也就是在寂寞的时候用来排遣寂寞的而已。
现代社会，真正的友情这种东西已经不太常见了。陈虹站在悉尼大学的考试树下孤傲地抬头，有些风从头顶吹过。大概很久没有去S．I．B．T了吧？不知道翁勤勤和她的新男友怎样了，也不知道以前那个圈子里的朋友现在都在忙什么。
这么发一下呆，她又把自己藏在熙熙攘攘的校园里了。学生们提着包拿着书散落在校园的角角落落，所有人表现给外人的都是欢乐。
她也一样。
抱着从图书馆借来的书，陈虹开车回到家里。
回到家里，马来西亚小美女和男朋友出去看演唱会了，杨志正在低头打扫客厅。看见陈虹回来，他转头去洗了个手，替陈虹把书放好，“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陈虹语气轻松：“反正没什么事，现在学校图书馆还能挤进去已经万幸，哪敢耽误。”
杨志放好书，又给陈虹去冲咖啡，看起来好似一个勤勉的家庭妇男。陈虹接过咖啡，在外面被冷风吹得有点凉的手指一下泛起了丝丝暖意，她看着杨志忙来忙去的样子，心里抖了一下。
“杨志。”
正把东西往冰箱里放的杨志回头应了一声：“怎么？”
陈虹低头喝了一小口咖啡，把杯子放在桌子上。
“你来一下。”
杨志笑着走过来，“什么事这么神秘？”
陈虹从包里翻出一张CD，递给他，“回去的路上听吧，唐人街淘的。”
杨志接过来一看，是一张蔡琴的老歌精选，打头第一首正是那华人地区都放过无数遍的《被遗忘的时光》。
面对这种再明显不过的意思，杨志也只能说声“谢谢”，把CD装进旅行包里了。
陈虹坐在那里盯着杨志看了半天，忽然问：“你回去真的会给我打电话吗？”
杨志愣了一下，“……当然。”
陈虹笑了，目光似有晶莹，“那就好。如果在国内不习惯了，也可以回来。”
“我知道。”杨志避开陈虹的目光，“签证还有很久才到期，我随时可以回来的。”
“嗯，我也能回去。”陈虹笑着扭过头，停了一会又扭回来，“反正机票也不贵。”
杨志这时候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这个女孩。
此刻，悉尼市警察局的重案组办公室里，K正看着墙上的万年历，嘴里嘟囔着：“还有一天，还有一天，上帝保佑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他还没念叨完，有人敲门。
敲门的人敲完门没等K说“请进”就进来了。K犹豫了一下，习惯性地伸手去摸腰间的枪。他的门是反锁的，从外面根本没办法打开。办公室钥匙只有他自己有，什么人居然能从外面直接这么推门进来？
进来的人看见K这个动作就笑了，“K，你好像很久没机会拔枪了。”
K从来没被人这么嘲笑过，当时脸色就变了。警察局内部一向是文职看不起刑警刑警瞧不起文职，K从刑警做起，一直被人尊称硬汉，虽说其中水分是有一些，但这几年渐渐位置和人际关系都好起来，很少听人这么当面嘲讽他。
K飞快地拔枪，反正这是自己的办公室，就算有什么不对的举动也好解释。
他这个想证明自己宝刀未老的动作在半途被夭折了。
来人用快他一步的动作靠近，以超越K反应极限的速度从他手里抢过枪，又退回到门口。
这时K还保持着他那可笑的拔枪动作僵在原地。
来人微微一笑，把枪丢回给K。K手上一软，没接到。
“我叫强尼。”来人说，“两年前我们见过面，不过不是在这里，是在荷兰。”
K皱眉头，“你怎么进来的？”他可不记得自己在荷兰见过这样的一个人。
强尼耸耸肩，把手上的一份东西扔给K。K这才发现对方刚才是单手制服自己的，脑门上汗立刻就冒出来了——自从看过关于杨志的那个DV之后，他每次想起那种拳头在自己下巴上来一下的感觉就想冒冷汗。
再一次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小个子金发帅哥，那双蓝眼睛看起来让人有一点厌恶，这太透明了。熟悉划分人群的K知道，有这种笑容的人不是天真得要死就是狡猾得要命。看着这个人，K心里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人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却又说不出来哪里熟悉。他低头看强尼扔过来的东西，上面的文件抬头已经把他唬着了，往下看下去，K觉得自己心里好像长了被风吹过的草丛一样，又凉又乱。
强尼在K的对面咧嘴笑，“你们局长想陪我过来，我没答应。我觉得还是这种单独的会面比较有趣。”
K到底是当了许多年警长，慌乱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既然对方算是自己人，也不用太紧张。他放松自己绷紧的肌肉，给了对方一个轻松和蔼的笑容，“欢迎你到重案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强尼还是站在门口没动，笑着说：“你还记得两年前在荷兰的事吗？”
K被对方这么一提醒，自己自动屏蔽的回忆开始慢慢清晰，这一回他脸上的冷汗更多了。两年前他在荷兰还能干什么呢？无非是在阿姆斯特丹胡乱过了几天日子，还在当地打死了一个人。不过那一次问题处理得很圆满，到现在为止这件事的痕迹已经被抹得差不多了，当时这件事对他不利的证据也都被人修改过。这些往事慢慢浮现在脑海里，他这才想起这个强尼是谁。
强尼脸上一寸一寸地浮起微笑，“想起来了？”
K挤出一个近似于媚笑的表情，“原来是你……”
强尼点点头，“你想起来就好。以前我没管你的事，这一次你也要配合我。”
“那是当然。”K爽快地说道，“就算没有那件事，我也会尽力配合你的，这是工作……”
他加重强调了“工作”这个词。强尼听懂了他的话，“嘿嘿”一笑，“过去的事已经过去，我们都忘记它吧……你现在只要配合我就行了。”
K擦擦汗，连连点头。
站在机场的入关口，陈龙看着杨志，“我妹妹她……”
杨志看了看机场大厅的尽头，人来人往，没有陈虹的身影。他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是我不好。”
陈龙勉强笑了笑，捶了他一拳，“行了，别婆婆妈妈了。回去给我们来个电话。”
杨志点点头，“行，我到了给你们电话。”
“对了，”杨志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精致的护身符，“这个是我家人给我的，你帮我转交给陈虹吧。”
“你呀……”陈龙挠挠头，“怎么不亲自交给她？”
杨志笑了笑，“她都不想见我了，我也不好找她。”
陈龙摇摇头，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
杨志回头看看大屏幕上的登机提示，拍了拍陈龙的肩膀，“我走了，你们保重。”
陈龙摆摆手，“一切顺利。”看着杨志的身影没入人群之中，他也只能惋惜地叹口气，掏出电话，“他走了。”
陈虹在机场停车场里的车上收起电话。
抬眼看去，后视镜里的自己泪流满面。
飞机是南航的飞机，机票虽然贵了点，内部设施也差了点，好在都是同胞，看起来也亲切。杨志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朝窗外看去，暗暗在心中挥别这个城市。他在悉尼住了两年，几乎已经彻底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和陈虹相处半年，杨志心中的感情伤痛几乎被磨平，却也不敢给自己和别人寻找新伤痕的机会。他心中不知为何渴望着回国，也渴望着能看见记忆中的城市。
想起两年前来到澳洲的理由，杨志只觉得自己心中充满悲凉。
看来自己注定要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了。
杨志拿出陈虹送给他的CD，把CD塞入随身听，蔡琴的歌声从耳机里飘出。
是谁，在敲打我窗
是谁，在撩动琴弦
记忆中那欢乐的情景
慢慢地浮现在我的脑海
那缓缓飘落的小雨
不停地打在我窗
只有那沉默无语的我
不时地回想过去
飞机就要起飞了，杨志关掉CD机，在窗外云起日落的辉芒下慢慢睡着了。在梦里，他又看见了那座山，那些云，那片火光。这一次他甚至感觉不到惊恐，只因第一次梦见这个场面的时候，他也看见了陈虹的笑脸。
近十小时的长途飞机，从悉尼起飞，横跨太平洋直达G市新机场。
杨志在梦里对着那片朝他而来的火光喃喃自语：“来吧，来吧，我已经回国了，你们打算把我怎么样？”
坐在角落里的强尼透过报纸看向杨志，那个少年的微笑让他迷惑。他忽然觉得，这次中国之行未必如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