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收获他自然会打电话，或者干脆向咱们求救。”江琪解释道，“对了，这几天CIA的其他人可能会来检查我的工作，你那里也是吧？”
强尼苦笑了一下，“工作？我们有做过工作吗？”这段时间他除了跟杨志江琪在一起厮混之外似乎也只是跟一个年轻美女结下了一点梁子。真正工作上的事做得极少。
听着强尼的抱怨，江琪仰望夜空。宽广巨大的天幕镶着无数光点，显得仿佛摇摇欲坠一般，却不知这点点星空下蕴藏了多少秘密，又经历了多少时光，见证了多少变迁？
收回目光，美女看了一眼身边的强尼，小伙子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不了不干了。”江琪淡淡地道，“你我都不是为了维护世界和平做这一行，你说是不是？”
强尼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江琪，“你认真的？”
江琪妩媚地笑了，她一如往日般平静的双眸紧紧盯着强尼，“你自己也该承认，到现在为止你还在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只是因为没事可做吧？”
“可以这么说。”强尼低头思索了一下，伸手向江琪扬了扬，“给我一支烟。”
江琪扔过去一支白色万宝路，强尼接过来，用手指在烟头上蹭了一下，香烟即被点燃。他狠狠抽了几口，有点怅然地看着夜晚的长街，“这晚上，真闷。”
“想家了？”美女好奇地八卦了一下。
“哪有家啊……我一生下来就是异类，到现在也还是异类，真好像蝙蝠一样，当鸟也不行，当兽也不行。”强尼低头抽烟，看起来活脱脱是一个中年失意的男人，“你有家吗？别骗我。”
江琪抬起头，只是一瞬间，她眼里射出缅怀和幸福的光芒。
“很久以前，曾经有过。很大很大的家，有很多人。”江琪看着夜色中的灯火，幽幽叹了一口气，“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和你一样。”
强尼看着身边的美女，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她。他们的过去都不算简单，大家各自把心事藏得严严实实，从来不说出来。如果硬要说两人哪里比较投缘的话，大概只是因为他们都是“在这个世界上已经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吧？
沉默了一会，强尼正打算说什么，电话响了。
没有来电显示，没有号码。
强尼接听电话，电话里传来一个声音。
“三十分钟后，朝天府火锅店，5号台。”
那个声音说完之后，电话即被挂掉。
强尼一跃而起，把手中剩下的半截香烟在夜色中抛出一个漂亮的暗红色弧线，对着城市的街头喃喃自语道：“该死的，果然五处的人来找我了，这些疑神疑鬼的混蛋！”
江琪刚才经过片刻失态之后恢复平静，轻声问道：“军情五处？”
强尼点点，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没错，可能是发现我消极怠工，要来教训我的。”顿了顿，他有点期待地看着江琪，“要不要一起去？”
江琪微微一笑，“我也正想吃火锅了，一起走吧。”
火锅店里，一个看起来神态悠然的年轻男子正跟几个高个女子在一起谈笑风生胡吃海塞，强尼仔细观察了对方的桌牌号，是5号没错。他让江琪走在后面，自己往前快走几步，凑近那张台，对着那个低头猛吃菜的年轻男子说了一句意大利语。
男子听见这句话并没有抬头，反倒是他身边一个脖子上刺了一只蝴蝶的女人抬头看了强尼一眼，回了一句意大利语。
强尼说的是“今天天气真好”。那女人回答的是“我家的狗生了六只”。也只有海外业务频繁的五处人才喜欢开这种玩笑，六处的也拿他们没办法。
强尼冲那个女子点点头，随便拉了一张凳子坐下，坐在这群人之中。他神态自若地拿起筷子，一边丢羊肉进火锅，一边轻声用英语问道：“为什么来这么多人？旅游观光吗？”
那个年轻女子轻轻瞥了随着强尼进来，但自己一个人坐在一边点东西的江琪，用筷子轻轻指了指江琪的桌子，“这个人是跟你一起来的？”
强尼看了江琪一眼，江琪做出察觉到他目光的姿态，扭头冲他们笑了一下。她说不清是咖啡色还是巧克力色的笑容在火锅店里尤其引人注目，这一笑，本来用手机偷拍或者在各种掩饰下偷看她的人都直了眼睛。
美色当前，世人一切皆可暂忘。
江琪面带微笑，朝强尼礼貌地一点头，不再说话，专心于自己面前的附送小食。
蝴蝶刺青女子又盯着江琪看了一会，大概是觉得没法看出什么结果来，这才转头继续跟强尼说话。
“那个女人很有问题，你们真的不是一起来的？”
强尼耸肩，“其实路上监视我的人都看到了，你何必再反复问？”
女人放下筷子，冷冷地道：“你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
“我知道。”强尼刚开始还没认出来这些人是谁，经过一番仔细辨认之后已经胸有成竹，“你是12号。”他又指了一下正在低头吃东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年轻男子，道：“他是蝎子，我记得在马德里我们还见过面。不是我说，他的化妆技术真烂……”
“够了。”女子低声喝道，“你以为我们真会容忍你这样放荡下去吗？你看看你自己，哪里还像一个保护国家安全、为祖国奉献生命和青春的人？”
强尼停住了嘴，把自己轻狂的表情慢慢收回来，用低沉的声音问道：“那么亲爱的12号小姐，请你告诉我，我哪里行为不端了？”
12号用目光扫了一下周围的几个人，这些人虽然有的在吃东西，有的在摆弄手机，还有的在听音乐，但目光都是集中在强尼身上的。他们夸张的享乐主义者外表下都隐藏了一点焦躁的期待。这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然而他们也知道，强尼更不是省油的灯。
12号带周围这些人来的目的也是想让大局受到更好的控制。看这些人从各个角度把强尼围住，12号本来有些忐忑的心里滋生了一些底气，说话的声音明显要大一些。
“你的行为还需要我复述吗？”12号盯着强尼道，“你现在心中还有没有国家，有没有政府？你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能瞒过我们吗？根据你目前写出来的报告和你的所作所为，我们完全有权力撤消你的一切特权，并利用国家的力量让你在任何地方都无处容身！”
12号的话让强尼愣了一下。
强尼自己虽是孤身一人来往于世界各地，在欧洲却还有无数朋友。如果五处的人真要为难他，乃至于涉及他的朋友，他没办法一个一个救助。
12号察言观色，发现强尼的表情有软化的趋势，她不无得意地道：“只要你以国家利益为重，我们不会为难你和你的朋友。但是现在你跟美国的情报人员走在一起，让人不得不担心啊……”
她的言下之意很明白，希望强尼能够协助他们抓住江琪。海外活动的情报人员通常不受国家保护，一旦被抓只能自认倒霉。强尼也属于这种人，如果12号他们私下里对强尼下手，回头一个报告过去也足以掩饰各种纰漏了。
面对12号的威胁，强尼闭上眼睛，小声问道：“五处这次来了几个人？”
12号咯咯一笑，“除了我们五个，还有特别行动组的金。”
强尼知道所谓特别行动组就是用来克制他这种人的部门。以人类为主要构成群体的国家才不会相信他们这些异种生物，从12号看他的那种眼神不难看出，她心里是有多看不起强尼这种“人”。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12号把目光飘到正在低头夹菜的江琪身上，一字一句地道：“抓住她，跟我们回国。”
强尼笑了笑，“你们都不是第一次来A国了，我说一首小令，你们想不想听听？”
“什么？”12号一时没反应过来。
强尼夹起一片羊肉，扔到油碟里，悠然道：“是元曲里的《雁儿落带过得胜令》，你们听听啊……一年老一年，一日没一日，一秋又一秋，一辈催一辈，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一榻一生卧，一生一梦里。寻一伙相识，他一会咱一会；都一般相知，吹一回，唱一回。”
强尼字正腔圆地一句一句念下去。这几个英国人还不觉得怎样，坐在旁边的江琪听一句头低下去一点，待强尼念到“寻一伙相识”的时候，他看见江琪用手掩住脸，分明是有些词句说到她心里去了，一瞬间情难自抑。
念完元曲，强尼看着12号，用他有生以来最深沉的声音说道：“你们可能永远不会明白。人间美色，花花世界，这些我都想要。可人生萍水相逢，找到几个知己，实在是难之又难。”
说完，他蓦然出手，直取12号喉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