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尼知道，那眼神是看死人的眼神。如果一个人死了，那么就算被他多占两眼便宜也没什么。名为娜塔莎的少女来自于认为人死了都会各得其所的教派，她的信仰是魔鬼必然将被光明摧毁。强尼看着娜塔莎印着卡通图案的雪白内裤，心里自嘲地想：大概从来没有人跟她讨论过光明为何能被称为光明的问题吧？也没有人和她研究过为什么这个光明如此强势还是会有黑暗横行的问题吧……
“你真的不想归顺我们？”娜塔莎看着强尼那种带着嘲讽的眼神就觉得心里不自在，强尼的眼神里带着无尽的藐视，就好像自己之前遇到的大部分异种生物一样。
强尼冷笑一声，看着自己胸前的大块伤口惨笑道：“自古以来，你们连养猫的女人都要杀光，还会容忍我这样一个藐视权威的存在吗？”
这话让娜塔莎无话可说。冷漠的少女摇摇头，叹息一声，右手慢慢聚集起乳白色的光芒，在安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耀眼。她低头把被白光包围的手慢慢按在强尼受伤的胸口。
几乎没有任何预兆的一道白光横空刺出，直奔娜塔莎而来，这道光来得又快又狠又毫无道理，逼得娜塔莎已经落下的手不得不抬起招架了一下。
被充满安全感的乳白色力量包围的手臂在一股巨大力量的震荡下不自然地扬起，娜塔莎忍着从骨头里往外渗出来的疼痛才止住自己的退势漂浮在半空中。她恨恨地盯着站在强尼身边的人，一个长头发大眼睛的少年。他穿一条黑色长裤，米黄色上衣，全身上下唯一白色的地方是脚上的一双有点脏的运动鞋。
很显然，那道白光是他飞身踢出的一脚。
刚才杨志跟杨菁菁说了会话，想起第二天还要早起，就跟妹妹道了晚安回到自己房间。强尼从窗户跳出去的声音惊动了他，他自然没有强尼那样随便从二楼漂浮下去的本事，追过来浪费了一点时间。就是这么一点时间里，强尼差点被人弄死。杨志一方面恨自己身手不够敏捷，一方面也觉得那个叫娜塔莎的女人手段太过狠毒。强尼那一抓明显是不打算伤害她，她却动手就是杀招，这就是所谓心胸狭隘的女人了。
娜塔莎常年跟各种外貌丑陋或俊秀的奇怪生物打交道，对杨志这样长得像小姑娘的男生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感。她照例用鼻子说话，冷冷哼了一声，双手都泛起乳白色的光芒，朝杨志冲过来。维护异种生物的人肯定不是好人，她世故归世故，这原则却从来不放弃。
杨志觉得这女人简直有点过分了，漂亮女人有小脾气都能忍，连句话都不说就动手而且是打算动杀手的女人就不能忍了。他低头看了胸口一片血肉模糊的强尼，轻轻问了一句：“没事吧？”
连嘴角都是血的强尼咧嘴一笑，“没事，谢谢你。”
杨志没有时间跟强尼继续扯下去，他抬起头，欺身过去对着正打算释放手上能量的娜塔莎就是一个刺拳。打女人不是绅士应该做的事，所以从英国来的强尼才这么倒霉。不过杨志倒是不考虑什么绅士风度。
杨志第一拳就大咧咧朝娜塔莎的胸部打过去，娜塔莎脸一寒，怒斥道：“无耻！”哪知她怒斥这一声的时间里，杨志已经收了这一拳，另外一只手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打了三拳出去。
先前担心自己被胸袭的娜塔莎哪里想到眼前这个少年居然流氓了一半没继续，情势变化之快有点让人反应不过来。情急之下她也只能用手上的圣光之力防守。她就没想到杨志居然和强尼一样能刺破圣力。这三拳有两拳打在娜塔莎的腕关节上，火辣辣地疼得她要死。
娜塔莎刚闪开最后一拳，杨志后面不依不饶的连续攻势已经跟了上来。
如果说远程战娜塔莎有一定程度优势的话，对她而言杨志就是个近身无敌的强者。刚才娜塔莎一击放倒强尼一方面是因为她使用的力量真的对强尼有压制效果，另一方面也是占了出其不意的偷袭便宜。相比之下杨志就要奸诈得多，那快到不得了的速度压得娜塔莎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的天赋和才能大多集中在“力量”上，在“技巧”上她差了杨志不止一个档次。
杨志对女人第一次这么不客气，连他自己也有点不习惯。不过只要偶尔用眼角余光瞥到强尼胸口正在慢慢恢复的伤口，他气就不打一处来。
虽然强尼这人没做过什么对自己有好处的事，但总算纯朴且平易近人，总要好过一个一脸高傲话都说得不中听的意大利女人。杨志想起强尼在公车上的音乐里回头对自己傻笑说“真羡慕你，有个妹妹”，想起强尼第一次跟他一起吃饭，一脸恳切的关怀……关于这个小个子英国人的种种回忆，总会让他觉得孤单人生里即便有一两个萍水相逢的朋友也蛮幸福，哪怕他只是有目的地接近自己。
杨志的动作渐渐变得更快了，那已经不是一个只能浮在空中并使用压制性力量的女孩所能应付的速度。
随着动作渐渐宛如梦幻，杨志的声音在冰冷的夜空里慢慢响起：“你知道东方人和西方人的差别在哪里吗？”
娜塔莎已经疲于应付杨志咄咄逼人的攻势，哪里还有时间回答，只能又用鼻孔冷哼一声。
到现在为止，她倒是真成了只会用鼻孔说话的冷美人。
只可惜杨志并不是那么特别怜香惜玉的人，他每一拳每一脚都异常认真，逼得娜塔莎总是恨不得立刻扭头走掉算了。只是心中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体强度和杨志的力量，娜塔莎知道自己哪怕是被踹上一脚打上一拳，最近半个月都未必会有好日子过。她是入侵者，自然也没有掉头走开的权力。
杨志知道娜塔莎没有闲暇回答他的问题，他在高速动作下依然平静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美女，我告诉你，东西方人最大的区别是东方人总愿意提高自己，西方人却只是一味借助外力！”
这句话宛如当空一点灵光，击中了娜塔莎的心灵深处。
不管宗教方面为了得到力量而过分依赖信仰还是后来的工业革命，都充分表明了一点，那就是西方人更喜欢借助外力。正因为如此，东方世界的内敛和含蓄才是他们不能理解的，西方宗教的CEO也总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东方宗教总是不进入他们的领域传道。
这就是他们之间最大的差异。
娜塔莎一瞬间知道了自己无论如何是不能胜过杨志的，杨志不需要借助什么外力，他所运用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不属于任何神。
这个结论让娜塔莎心如死灰，失神之下杨志的拳头结结实实地打在她没有一点赘肉的小腹上，娜塔莎充满了古典美的脸一阵扭曲。她是被打飞出去的，连调整落地姿势的时间都没有，很不淑女地趴在地上。
杨志扶起强尼，看也不看她一眼，“下一次记得搞清楚还有多少人在看着你，别贸然出手，这里是东方。”
不远处的别墅上，打开的窗口前站着两个人。杨菁菁和江琪这一小一大两位美女微笑地看着娜塔莎狼狈地逃走，看着杨志把强尼扶回去。
江琪轻轻用肩膀碰了一下杨菁菁，“你哥很帅呢。”
杨菁菁笑着点头，有些自豪地应道：“是啊，他是最好的。”
两个美女不约而同地“哈哈”了一声之后，一起去给强尼拿药。
杨志把强尼扶到沙发上躺下，此刻强尼胸口的伤口已经基本消失了，只是他脸色依然惨白，一点也没有夜晚里活跃种族应有的样子。
“怎么搞的？”杨志皱眉察看强尼身上的伤势，皮肉伤倒是看不出什么了，只能从裂开的衣服看出刚刚是遭过一点磨难。
“大意了。”强尼咳了两声，苦笑道，“我本来以为是个新手，哪知道也是个有经验的。”
杨志很容易就理解了强尼嘴里的小恶毒，他看了看旁边两个笑着却不出声的姑娘，低头问道：“伤得怎么样？碍事吗？”
“没事。”强尼伸手指了一下冰箱，“给我拿点胡萝卜汁过来，明天我就没事了。”
江琪转身去拿东西了，杨志坐在那没动，“确定没事？”
“应该没事。”
“好。”杨志拍了强尼一下，“早点休息，明天早上见。”
事情并不像强尼说的那么乐观，杨志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发现客厅已经乱得一塌糊涂，好像挣扎痛苦了很久的强尼躺在客厅中央喘着粗气，全身都是汗。从表面看上去，他身上的伤口竟然又开始恶化了，昨天晚上已经愈合的皮肉又出现了溃烂的迹象，相比那些伤口的深深痕迹，强尼本身的肤色显得愈发苍白。
杨志大吃一惊，这种奇怪的现象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赶紧把正在梳洗的江琪喊出来。江琪用最快的速度检查了一遍，有点无奈地对杨志说：“西方世界的许多力量我也不太清楚，现在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还残留在他体内，估计要用外力解决。”
脸上淌着冷汗的强尼朝众人惨烈地笑了笑，“是不是很难看？”
杨志在这种时候最不会装轻松，拉着脸摇摇头。倒是江琪很懂得安慰人，拉着强尼的手道：“别担心，这是小问题，弄不死你的。”
江琪的鼓励比谁说话都管用，强尼在众人搀扶下慢慢坐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叹气道：“其实问题也不大，昨天疼得太厉害，光顾着恢复伤口，根本感觉不到她放了东西进来。好像是新玩意，以前没见过——我自己动手应该能取出来。”
江琪看强尼用一种近似于恳求的眼神望着自己，叹了口气道：“我留下来陪强尼，你们俩去赶飞机吧，小心一点。”
杨菁菁听见这样的决定心里自然高兴，她挽起杨志的手，“嗯，会小心的。”
江琪朝杨志笑笑，“有菁菁跟着你，我也放心了。”
杨志知道强尼的伤势不便行动，大家在一起反倒会互相拖累，对江琪小声道：“好好照顾强尼。”
江琪微微一笑，“放心，我们怎么说也是盟友关系。”
杨志和杨菁菁离开之后，江琪带着一丝微笑问强尼：“怎么？要我帮你动手吗？”
强尼摇摇头，“这种场面，你回避一下比较好。”
江琪摇摇手，“不用担心，我见过的场面未必比你少。没有我在旁边守护你会更危险。”
强尼不再坚持，仰头看向天花板，用双手撕开自己身上剩下的衣服碎片，露出结实且白皙的胸膛。
江琪一点回避的意思都没有，坐在旁边看着强尼表演脱衣舞。她还从自己身上摸出一支香烟，边抽边看。
强尼也不管江琪在这里了，伸手按在自己胸膛上。慢慢地，他的手渐渐伸入自己的身体，好像坚硬的金属插进松软的豆腐里一样，没多久之后强尼的手已经完全没入自己的身体了。
强尼保持这个自残的姿势长达几分钟，渐渐地他的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流血，血顺着手淌下来，在他苍白的皮肤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红。
江琪看不下去了，站起来把抽了一半的烟按灭。她知道强尼是在寻找自己身体内部的异常，但是哪见过用这么粗暴的手段的？仗着自己身体恢复能力超强就这么自残，倒也符合英国人闷骚的特征了。
江琪走到强尼面前，瞄了翻着红眼珠的强尼一眼，伸手在他伤口几个地方轻轻点了几下，伤口流血的速度立刻变慢了不少。
强尼用眼睛瞟了江琪一下，继续专心在自己身体里摸来摸去。
过了很久，强尼终于长出一口气，把插在自己胸口的手拔了出来。在他血淋淋的手上，有一块小小的乳白色碎片。
江琪此时已经换了一支烟在手上，她看见强尼手上的东西，奇怪地问道：“什么东西？”
“好像是教会研究的新玩意。”强尼用干净的另一只手擦擦额头的汗，也低头去看手上的东西，“这小东西在我手上现在还有一点热，好像是先用胶囊之类的东西包住，等它自己在身体里慢慢融化，融化之后才开始发挥作用，所以昨天晚上我没发现。”
江琪眨眨眼，盯着强尼****的胸膛笑道：“好身材，昨天那个美女不是为了看你跳脱衣舞才这么干的吧？”
强尼老脸一红，忍着胸口还在恢复伤口的疼痛连滚带爬跑进去换了衣服洗了血水。等强尼从房间里出来，看见外面已经被江琪收拾干净了。经过连番折腾的强尼非常虚弱，脸色比昨天晚上更苍白，他坐到沙发上，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叹了口气。
强尼这声叹气是叹给江琪听的，江琪本着对伤者要宽容安慰的原则，非常配合地问了一句：“怎么？”
环顾被江琪收拾干净的客厅，强尼摇摇头，“得搬家了，你白收拾。”
强尼这话江琪当然明白，既然一个人能找上来，离一百个找上来的日子也不远了。她从事的职业和强尼类似，也都属于那种凌驾于普通游戏规则之上的人，对这种事熟得不能再熟。
江琪弹落一点烟灰，慢声细语地问道：“打算什么时候走？”
脚步不稳的强尼慢悠悠站起来，“现在吧，夜长梦多，我要找个地方恢复一下，只能靠你保护了。”
江琪站起身来，“怎么？不怕我害你吗？”
“你要害早就害了。”强尼头也不回去收拾细软，“也不会等到现在。”
“呵呵……别留恋，岁月中，我无意的柔情万种……”
江琪哼着改了词的歌也去收拾东西，歌词唱得强尼心里一阵冷风吹过……
强尼和江琪前脚刚走，娜塔莎后脚就带着一个金发俊逸的青年赶到了强尼的住处。对着空无一人的大厅，娜塔莎只能跺脚泄愤，这里除了廉价的家具之外已经不剩什么了。房子的主人还留了一张画着可爱笑脸的留言条在客厅中央的茶几上。娜塔莎把这张纸条撕成碎片，咬牙切齿地对金发青年道：“他跑不远的，虽然他几个朋友很厉害。他受了伤，他跑不远的……”
正所谓一个美女背后永远要有一个或者几个帅哥作为支援部队存在，金发青年也是娜塔莎找来帮她挣回颜面的。昨天让娜塔莎吃亏的除了某些东方势力的人之外就只有强尼和杨志了。娜塔莎自然不会蠢到去和整个东方世界的势力作对，她刻意施展了最擅长的娇嗔大法，让同在本地区却还在休假的教会青年才俊约翰·汤克森陪她来对付强尼。
娜塔莎比教会的大多数人更懂得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并非靠信仰而是平衡，有时候女人找一个男打手来打另外的男人也是一种平衡。
但强尼就没有了他昨晚上表现出来的硬气，他居然跑了。
娜塔莎咬牙切齿，她一定要把那个偷看自己内裤的男人打成阳光下的灰烬。但她不知道，世界上的事千变万化，一定要如何如何的誓言是万万不能发出来的，因为人生当中的希望越大，往往就伴随了更大的失望。
杨振邦最近两年来第一次早上被人吵醒，他从床上爬起来，抄了衣服去开门。敢现在这个时间敲他门的人，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了。
门外站了一个不怒自威的中年人，他穿一丝不苟的西装，脸上的表情极其严肃，和一丝不苟的苏联人苏科洛夫有得一比。不过这个人的目光显然要比苏科洛夫灵活一些，身材也要差一些。经过长时间养尊处优的生活，人的锐气和锋芒都会被渐渐磨圆，连身材也一样。
杨振邦看见中年人站在门口，愣了一下，小声道：“爸……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永远有大佬派头的杨英琼微微“嗯”了一声，往房间里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景象让他皱起眉头，“一天到晚，不务正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