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在上者是一光,他使造物者被见于诸造物,他们仅以得见为安乐;此光散发而成圆形,其周围若作太阳的腰带则失之太大。(方才“一光如长河”此时则“一光如圆海”矣。)此光是由原动天上面反射而来的众光线所成,原动天则由彼处取得其生命和能力(光线由上帝下降,再由原动天外层反射,遂散发而成圆形之光海,“彼处”指上帝所在之一点。)。像一个小山,自照于它脚下的水中,以自见其所饰花草之富丽一般。同样,我看见所有从地面回升的,他们都坐于成千的团团位阶之中,而自照于此光之上(“从地面回升的”言幸福灵魂升于天上,如归故乡也,彼等列坐于一极大之圆形剧场座中,但丁称之为“幸福者的玫瑰”取其形似也。)。假使最下的位阶已经包含这样大的光,那么这朵玫瑰花最外的花瓣有多么大呢?(位阶(犹花瓣也)在下愈小,在上愈大,最高的位阶亦即最外的位阶。在最下位阶之灵魂已如许之多,其全数之多可想而知。)然而我的眼力并不因他的大和他的高而有所不及,我对于这里的喜悦,无论在量的方面或质的方面都是一目了然。这里不因为近而有所加,远而有所减。因为那里上帝不藉媒介而直接管理,自然律是没有作用的(希腊哲学家德谟克里特主张:若无媒质,则虽在远处之细物,亦可望之了然,亚里士多德则反对此说。此为但丁倾向希腊物理学说之一例,按天府超于时空之概念,时时为现在,处处为此地,故无远近久暂之关系。(全部《神曲》皆为但丁精神的产物,但尚有迹象可寻,至于超时空之天府,则更属精神中之精神矣))。从永久的玫瑰花的黄心,一瓣一瓣成圈而展开出去,同时发扬对于造成永久春天的太阳的赞美的馨香。贝雅特丽齐当时引导我看着,我虽静默,然很想说话,她于是说:“你且注意这些着白袍的,他们的集会多么大!(幸福灵魂显于此处者,皆人形而白衣。《启示录》第四章:“宝座的周围又有二十四个座位,其上坐着二十四位长老,身穿白衣,头上戴着金冠冕。”又第七章:“我看见有许多人,没有人能数过来,是从各国各族各民各方来的,站在宝座和羔羊面前,身穿白衣,手拿棕树枝。”)看我们的城,他的范围多么广阔,看我们的座位差不多都满了,现在所等待的只有极少数罢了!你现在所注目的大座位上,已经放着一个皇冕,在你参加此婚宴之前,将要来一位灵魂,他在地上将是皇帝,就是伟大的亨利,他将去整顿意大利的秩序,可是这个国度没有欢迎他的预备(卢森堡公爵亨利七世于一三八年被选为日尔曼皇帝,于一三一二年征佛罗伦萨未胜。亨利为但丁所希望之救星,可是他在一三一三年就死了。)。那蛊惑你的盲目的贪欲,使你变成像一个小孩,他虽然饥饿到死也拒绝他的乳母(但丁拒绝受辱而返佛罗伦萨。),还有那时主持神事的人是这样一个东西,就是明里暗里都不同那皇帝走在一条路上(教皇克乃门德五世,初本赞成亨利来意大利,后又暗中使人出面反抗(参见第十七篇)。),然而这个人也不会长久被上帝允许混在圣职之中。因为他将摔到魔法师西门那里,把那从阿南尼来的排挤到更下的一层。”(克乃门德五世死于一三一四年。“从阿南尼来的”,即教皇卜尼法齐奥八世。此二教皇死后之灵魂皆在地狱的圣职买卖者中。
31
幸福者的玫瑰。圣伯纳德代替贝雅特丽齐引导但丁至游程终了。
那些神圣的军队,基督和他们结为夫妻在他的血中,展开在我面前是一朵洁白玫瑰花的形状。但是其他的呢,他们飞着,看着,唱着恋爱他们者的光荣和创造他们到此优越地位者的恩德,像一群蜜蜂,一时没入花间,一时返归甜味的制造所,他们一时降到那花瓣众多的大花之中,一时又升到他们永久爱心所寄之处。(幸福灵魂之座位成玫瑰花形,飞翔于上帝及灵魂之间似蜜蜂者为天使。)他们的脸像活泼的火,他们的翼像黄金,其余则比雪还要洁白。他们一级一级降到花中,散布他们从鼓翼而得来的平静和热情。(天使由上帝带来平静与热情,天堂之热情是平静的,而平静又是热情的。)在上帝和花瓣之间,鼓翼者既如此之多,但不遮蔽了眼力,也不遮蔽了光荣;因为神光渗透宇宙一切,一如他们完成的程度,没有一物能够阻碍他的。
这个国度,安宁而欢乐,住着新旧的民众,他们都一致望着爱着那唯一点。(天堂之欢乐无患得患失之情,故称安宁。先住天堂者为天使,后来者为幸福灵魂;或说指《新约》及《旧约》上之灵魂。)三合光呀!你在他们眼中只是单一的星,你充满他们以无穷的平静,请看暴风暴雨多么骚动我们的下界!(“三光一星”谓三位一体之上帝。天堂平静,而地上骚动。)假使那些野蛮人,从艾丽绮和她亲爱的儿子每日在那里旋转的地那些神圣的军队,基督和他们结为夫妻在他的血中,展开在我面前是一朵洁白玫瑰花的形状。方,(艾丽绮与其子阿尔加斯升天为大熊星座及牧夫星座(参见《净界》第二十五篇),牧人星座中最光亮者为大角星,如谓大角星不入地平线下之区域,则应在北纬七十度以上,但丁意云来自极北之蛮人也。)来到宫殿壮丽的罗马,(那时拉泰兰超出于人类的工程)(拉泰兰宫初为王宫,后为教皇宫(但丁时代),以此一宫代表罗马之全部也。)他们必定目瞪口呆,惊怖不堪。至于我呢,我从人到神,从暂时到永久,从佛罗伦萨到公正纯洁的国度,我的惊怖是怎样呢!诚然我当时惊喜交集,只有耳不闻如聋,口不言如哑罢了。像一个朝山进香的,他在庙里东看西瞧,立下一个愿心,早已想把那庙的构造回去告诉他的邻人了。同样,我在那活泼的光中,我到处游目,各级都看到了:上上,下下,四周。我看见那些激动爱心的面貌,饰着别人的光彩和他们自己的微笑,(“爱心”即对上帝之爱心;“别人的光彩”即上帝之光。)他们的举止态度无美不备。
直到那时,天堂的全部情形都已收在我的眼中了,没有一部分不经我留意过。可是我看了以后,心中有许多疑惑,要向我的贵妇人请求解释。我所要问的是这一位,可是回答我的却是另一位。我以为回头即看见贝雅特丽齐,可是我所看见的却是一位老者,穿着光荣的衣服,和那队伍里的一般。他的面貌和眼光,含着和善的喜悦,像一位慈爱的父亲。我急遽地问道:“她在哪儿?”他说:“为完成你的欲望,达到你的目的起见,贝雅特丽齐把我从座位上请了来;假使你仰望那从上而下的第三级,你将再看见她,在她的功德应得的座位上。”
我也不回答,抬眼望见她了,那永久的光从她身上反射出来,绕着她成为一个光圈。假使一个没入海底的人,仰望那发生最高雷电的云端,也没有像我的眼光达于贝雅特丽齐这样远。可是她的形象下降于我毫无阻碍,这是因为她和我之间没有任何媒介的缘故。(参见前篇。)“贵妇人呀!你是我热烈的希望之所寄,你为救援我不惜留足迹在地狱。我已经看到一切事物,我的所以得此恩惠和勇气,都要感谢你的权力和善心。你把我从奴隶的地位释放做一个自由人,由一切的路径,用一切的方法,只要在你的权力范围。请你对于我保持一颗宽大的心,庶几你医好了的灵魂,在离开肉体以后,还值得你欢喜!”
我这样祷告,至于她呢,虽然似乎离开我如此之远,但她仍旧微笑而报我以一眼,于是她转向那永久的泉源了。(永久的源泉指上帝。)后来,那可敬的老者对我说:“为完成你的神圣的旅程,所以一种动人的请求和神圣的爱心(贝雅特丽齐之请求与爱心。)把我派遣到你面前。把你的目光飞向这个花园。你愈加注视他,你的目光愈加锐利,愈加可以上趋那神光。那天之后,(她点起我对于她的爱火)她将给我们一切的恩惠,因为我是她虔诚的伯尔纳。”(圣伯纳德(一一—一一五三)为基督教义之著名战士,克乃伏修道院之创办人,鼓吹第二次十字军者,其对于圣母玛丽亚之虔诚,表示于其讲道集中。)像一个也许是从克罗地亚来的,他看我们的韦罗尼卡的人,(克罗地亚,甫斯拉夫之一部,言来路远也。韦罗尼卡人本是耶路撒冷一妇人名,传说此妇人当耶稣掮十字架赴刑场时,曾以布巾拭耶稣之额,耶稣之面相因此留印迹于其上。此布巾藏于罗马圣彼得教堂中,每年于新年及复活节公开展览。(参见《新生》第四十一节))因为古来的名声甚大,看了还不满足,他在心中道:“我主耶稣基督,真的上帝,这个就是你的面相么?”当时我注视那位慈祥的,(他在地上便用默想而尝着平静的滋味的)我的心境也是如此。(圣伯纳德为默想之典型人物,民众以为他在生前即见过上帝。但丁谓看见圣伯纳德慈祥之脸貌,无异远方游客之看见耶稣面相而起敬意也。)他继续说:“恩惠的儿子呀!假使你的眼睛看着下面,那欢乐的事物便永不会被你认识。你且抬头望那些圈子,直到最远的一层,你将看见那女王,这个国度服从她而且尊敬她。”
我抬起我的眼睛,像早晨东方的地平线上较西方落日之处为光亮,同样,我如出幽谷而登于山顶,我看见最高圈有光亮超于其他各处。像我们在地上等着那车子(就是法厄同不能驾驭的车子)出现的区域最光亮,(言日将出之处也。法厄同登御日车,见《地狱》第十七篇。)而在左在右的光线就衰弱了;同样,那和平的金光旗辉耀于中心,四周的光辉都觉暗淡了。(“金光旗”为天使加百列赐给古时法兰西王之军旗,表示烈火于金色之底层,用此军旗征伐,则无敌于天下。金光旗在天上则非为战争,而为和平。言圣母玛丽亚所在之处最为光亮也。)在中心部分,我看见成千的天使张着双翼,似乎在那里庆祝佳节一般,每个天使以他的光彩和技术为区别。(中世纪研究“天使学”者谓每个天使为一种类,各不相同。每个天使之光彩及姿态,各有特别之美点。)那里我看见一美人对于他们的游艺和唱歌表示微笑,因此在诸圣目中显出他们的皆大欢喜。(“一美人”指玛丽亚。天使歌舞,圣母微笑,诸幸福灵魂因此大乐。)即使我的字句能和我的想象一般丰富,我亦不敢尝试描写他们的快乐幸福于万一。
当他知道我用心注视那光亮的泉源时,伯尔纳也把眼睛转向她,因为他的这般虔诚敬爱的态度,竟使我再注视她,比以前更加恳切。
32
幸福者的玫瑰:幸福者如何分布。孩童的灵魂。
恋爱着他的欢乐,那瞻仰者(瞻仰者指圣伯纳德,瞻仰其欢乐之所自生者,即玛丽亚也。)自愿担任我的导师,于是开始他神圣的话语:“玛丽亚用药膏治好了的创伤,是那位坐在她脚下的美貌女人弄出来的。(“美貌女人”谓夏娃,坐于玛丽亚之次级。)坐在她的下面,就是第三级,你可以看见拉结和贝雅特丽齐。(拉结为雅各之妻,于贝雅特丽齐坐于第三级(参见《地狱》第二篇)。)依次向下你可以看见的是撒拉、利百加、犹滴(撒拉为亚伯拉罕之妻(《创世记》第十七章十九节),利百加为以撒之妻(《创世记》第二十四章六十七节),犹滴为杀亚述将军奥洛费尔内之美寡妇。(见《净界》第十二篇))以及她,是那因为忏悔自己的罪过,而唱出:‘上帝呀,怜恤我!’者的曾祖母。(路得为波阿斯之妻,波阿斯生俄备得,俄备得生耶西,耶西生大卫(《路得记》第四章末)。大卫因与乌利亚之妻拔示巴犯奸淫,又将乌利亚谋杀(见《撒母耳记》下第十一章),后作忏悔诗,即诗篇第五十一篇(参见《净界》第五篇)。)我提着她们的名字,是从玫瑰花瓣的上部数下来的。从第七级直到下部,都是希伯莱的贵妇人,好像把花的鬈发划分一条路。因为依照对于基督信仰之观点不同,她们就在神圣的阶级上做了隔离的墙壁。(使生于基督之前及生于其后者左右分开,希伯来贵妇人之座位自上而下做了界线。)在这一边,所有的花瓣都长成了,是坐着些信仰基督将光临的一群。在那一边,那些半圆圈上还有空着的座位,是坐着些眼光转向已光临的基督的一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