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世日回到天宣阁时并不见其他几位上神,倒是看到了无回子、丹妙青和佑宁道。
无回子一见寂世日便赶忙朝他行了一礼,不待寂世日询问便主动回禀道:“其他几位上神去找求离上神了。”
寂世日便嘀咕了一句:“动作还挺快嘛!”
无回子不明就里,但仍旧恭敬地朝寂世日道:“今日晨间奉各位上神之命,我和佑宁道、丹妙青已经细细询问过山中学子,除了小妖殿下和昭辰殿下,无人身傍任何了不得的神器。”
寂世日就漫不经心地道:“有才怪!即便有,在这个敏感的当口,谁还会主动承认不成?”
寂世日之言让无回子目瞪口呆,而佑宁道就犹疑地问:“有上神之口谕,难道这帮学子还敢对我们撒谎?”
寂世日的鼻中就冷哼一声:“哼,为何不敢?只要将那谎话说得滴水不漏,谎话便也成了真话。”
丹妙青立刻道:“那……不如我等私底下再去细细查探一番!”
寂世日就摆摆手:“不用,此事你等不用再管。”说完神色不明地看了三位上仙一眼又道:“这段时日里,你等可曾见过牙珉?”
三仙皆是一愣,然后无回子便出言答道:“未曾。”
“那……可有他任何消息?”
无回子还是摇了摇头:“我等只是听闻他一直被元虚安置在泰青崖的清光洞中将养,至于眼下到底将养得如何,却是未曾知晓。”
寂世日点了点头就朝三仙嘱咐道:“若是日后牙珉前来寻找你等,或是你等在何处见了牙珉,都要告知本神,连同他说的话你等也应记住,要一字不差地让本神知晓。”
寂世日的要求虽让三仙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们也不敢多问,只是恭敬地朝寂世日作了个揖:“是!”
正在这时,天凌等几位上神竟呼啦啦地全都回来了。
三位上仙像是没想到众位上神会那么快便回来,赶忙行礼迎接,寂世日倒像是了然于心,顾自端起一个茶盏喝起了茶,像是根本不想知道天凌众神此次出行际遇几何。
而魏巍一跨入大门便见寂世日正老神在在地端着一碗茶在喝,立刻就粗声大气地朝他道:“你倒是逍遥,在这里喝着茶,歇着气,我们一行巴巴地赶去疏影清溪找求离上神,却是连他的影子也未瞧见!”说完一甩袖袍倒进圈椅之中,丹妙青赶忙就将刚刚沏好的茶端到了他的面前。
寂世日看着魏巍那副气呼呼地模样顿感好笑,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道:“怎么,当真如我所说吃了闭门羹?”
托别姬就摇了摇头:“没有,是求离上神不在,所以我等才未得见。”
而此时天凌又道:“听那之遥夫人说,桃小别在今日也自行回来了。”
陆耀也接口道:“之遥夫人还说求离上神留下口信,说他此段时日里会四方游走,查探泯天袋和澄黛神魂之踪迹,而桃小别之安危便托付于我等。”
张戈就有些纳闷地道:“也不知求离上神为何如此担心桃小别的安危,还特意留下口信要我八神共同看顾她,难道澄黛之死已让求离上神对我等有了失望之心?”
温仪就摇摇头:“想来因是求离上神已经察觉澄黛之死包藏着更大的阴谋和祸心,唯恐有人对桃小别不利而已。”
而李达一抚了抚袖笼才淡淡地道:“求离上神恐怕已经知晓了此事背后的真相,如今他出走四方应该也是为了去寻找证据或是直面凶徒,此时的桃小别便成为他唯一的挂念,交托给我等,也算合理。”
寂世日就目光闪闪地道:“这还说明了一个问题,他既嘱托由我八神共同看护桃小别,那就说明,此事背后之人恐怕不容小觑,需要我八神联手,才能与之抗衡。”
寂世日之言让静默于几位上神身后的无回子、丹妙青和佑宁道大惊失色,在他们心中,八神便是天界的梁骨,不管天地间出现何种难题,各位上神都能游刃有余的解决,不管是神通还是智慧在寰宇之中都无可匹敌,而如今,竟出现需要八神联手才能抗衡之人,这实在是他们听过最惊悚的传言。
更让无回子三位上仙没想到的是,其余几位上神听完寂世日的话皆敛眉沉思,像是默认了他的话不无道理一般。
半晌之后,天凌才开口道:“从今日开始,我八神就常驻天芒山,若有旁的要事,至少保证有四位上神能共守天芒山。”说完又扫了无回子三仙一眼,吩咐道:“你等传令下去,山中学员近期更应约束自身行径,不得违反山中禁令,更不得私自出山,若有违反,一律严惩不怠!”
三仙赶忙躬身应承道:“谨遵上神口谕!”
如此,整个天芒山第一次像如今这般严阵以待起来,连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沉重了,学员们每每结束当日的课业后连嬉闹也少了,不但自动降低了交谈之声,更是杜绝了玩乐和打闹,再加上夜间三仙带着几队天兵无休止的夜巡,一时间让整个天芒山变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每个人的心头都无端的沉闷起来。
这夜,在结束了例行的一次夜巡后,无回子、丹妙青和佑宁道衣袂飘飘地坐于藏经洞的洞顶俯瞰着天芒山外暗沉似水的夜色,佑宁道就朝二仙道:“你们说,咱们这般严防死守,到底是在防着谁?”
丹妙青就摇摇头:“这……恐怕连众位上神也是不知吧?”
无回子的睫羽颤了颤,终于还是说道:“此次几千年不问世事的求离上神都这般着紧,恐怕我们要面对之人会很难对付。”
而佑宁道歪着脑袋想了想就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们说,八神当中谁能与求离上神匹敌?”
丹妙青摇了摇头表示不知,而无回子沉吟了半晌就道:“若是八神联手,还是存在赢面的。”
佑宁道大惊:“联手?八神联手才仅仅是存在赢面?难道不该是完胜吗?”
无回子就道:“看来求离上神之威名你们并不了解。”
丹妙青就往前凑了凑:“你给我们说说呀!”
无回子就站起身负手而立:“你们以为求离上神天界第一真神的名号是如何来的?”
佑宁道和丹妙青此时也站起了身,两人对视一眼,整齐划一地摇了摇头。
无回子就继续说道:“早在数万年前求离上神便已位临上神之位,传说他吹口仙气即能逆转时辰,能内见五藏,外集外神;能随罡所指,以摄精邪;他不但收伏了四湖水族,还大败魔君雷龠,他一直都是我仙神与日月齐光、与天地为常之典范。我很早就听过一句话——索月剑出,天下无魔;泯天袋现,万物同归。”
无回子的话在佑宁道与丹妙青耳旁久久回响,让他二人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怪他们全都沉迷在求离上神光芒万丈的传说中,竟皆未察觉一抹一闪而过的流光从山外闯了进来。
那抹流光无声而迅疾,转眼就钻入了德馨居内,一闪间便跃入了一间寝房。
寝房内的葆迦年霍然回头,便看见法尘亚已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葆迦年立刻惊喜地叫道:“师父!”
法尘亚却朝他微微叹息一声:“年郎啊,你是要气死王上吗?”
葆迦年立刻想到澄黛之死早已传遍四界五湖,连同当日自己与桃小别说的话也尽入南湖龙王将明之耳,想必他已将其中种种告知了父王,于是葆迦年立刻意识到,恐怕今日师父并非是来探望自己,而应是前来问责的。
于是他立刻垂下眼眸诚恳地朝法尘亚道:“师父,年郎不孝,但……但年郎没有办法听从我父王的安排去娶桃小别以外的任何人!”
法尘亚就问:“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王上遭受天谴?”
“不!”葆迦年惶急地摇着头:“我与别儿正在想办法,我们……”
“你们能有什么办法?难道求离上神没有告诉桃小别,妖灵之誓约万难更改,这是亘古不变之法则!”
葆迦年深吸一口气,笃定地朝法尘亚道:“如果当真如此,年郎……年郎就终生不娶!”
“你……”法尘亚那双浑浊的眼睛瞪得硕大,但几息之后他又沉痛地闭上眼睛:“你有没有想过,你愿意终生不娶,桃小别是否会终生不嫁?”
葆迦年闻言悚然一惊,他像是不敢肯定,便不发一言地看向法尘亚,而法尘亚就继续说道:“我们妖灵拥有漫长的岁月,而很多事情,不管是情分也好,仇怨也罢,总会随着岁月的逝去而消失无踪,若是没有姻缘作为连接和约束,只怕你们也难免走散。”
葆迦年低下头沉吟半晌,抬起头来看向法尘亚的眼眸中闪耀着异样的神采:“师父,您回去告诉父王,请父王再给年郎一些时间,再容年郎想想办法,若是……若是年郎一直寻不到解除妖灵誓约的万全之法,年郎……年郎定会给父王一个满意的交代!”
法尘亚伸出手拍了拍葆迦年的肩:“孩子,你要相信,王上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葆迦年点点头,但他的面上并无喜色,反而眉头纠结,眼神愁苦,他深知自己已经拖不下去了,要么赶紧寻到法子,要么就只能放开桃小别的手,让她去寻找另一个喜乐人生了。
而此时的妖王葆荼迩正独自坐在九希堂的密室中,他手抚那张小床上的锦缎柔声而言:“锦悦,咱们的孩子就是不肯听我的安排娶水族的公主为妻,他真是像你,那么倔,那么不听本王的话……若你还活着,恐怕你必会帮着他来反对本王吧?好像对你们来说,这世间一切都抵不过你们向往的自由……对不对?”
密室中除了葆荼迩别无他人,自然无人回答他的问题,而他又继续自言自语道:“几千年弹指一挥,你走得决绝又洒脱,徒留我带着年郎在这世间受苦……若你还活着,不知到了今时今日,你可会原谅我,可会明白我做那些事情的苦衷?”
葆荼迩说得认真动情,丝毫未发觉那扇嵌在墙上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条缝,并且慢慢地越来越大,一个人影倏忽一闪便蹿进了密室之内,而葆荼迩暴怒地声音也终于响起:“来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