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从小长在红旗下,接受过完整九年义务教育的唐昱,见到此情此景差不点立正站好了。
“杀!”,甲胄鲜明的士兵们又轰然踏出一步。
他一个哆嗦,而郑屠缓缓将白猴往他怀里推了推,走出一步将二人挡在身前。白猴一把抓住郑屠的胳膊说道:“老郑,别乱来!”
一名顶盔挂甲的小校大声斥道:“尔等贼子,还不去了兵器速速投降,否则乱箭射死!”。
郑屠微微转过头,三人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答案,郑屠刚刚脱得监牢之苦,那地方没人想再进去,而唐昱更不能。
一向狂傲的白猴面对士兵也不得不小心谨慎起来。世人都传言武林高手能以一挡百,一把大刀冲入敌阵便可杀个天昏地暗日月失色。
然而谣言就是谣言,任你武功再高,面对训练有素、结阵以待的精锐之师便只有望风而逃的份,那十几杆长枪从四面八方朝你捅来,你真以为你有飞天遁地,铜头铁身的神功?分分钟叫你重新做人。
“唐兄弟你放下我,我伤的没那么重!”
唐昱松开紧紧拉着的手,白猴虽有些踉跄但也绝不至于毫无反抗之力,他稳定身形继续轻声说道:“跳过身后这堵墙,往东走两条街便有一条河,只要跳进这条河,趁着夜色他们想寻便难了!”
郑屠挡在身前轻轻一点头,唐昱也在寻思着怎么跳上去。
那名小校见这伙贼人并没有束手就擒,唰的一下钢刀出鞘向着三人一挥,重重的哼道:“哼!负隅顽抗,放箭!”
蹦蹦蹦!弓弦炸响,几支利箭嗖的就飞了过来,好在此刻三人的注意力异常集中,弓弦拉响之即便朝两边急速避开!
“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此前追赶三人的捕快衙役也在街角现了身形,气喘吁吁的高声恫吓!
“快走!”,唐昱一声大喊,他用军拐勾住墙头借力高高跃起,白猴则如灵猿一般跃了过去,收了重伤的他还不忘抓住唐昱腰间衣服,将略显笨拙的他也带了过来,就在二人落地之时,郑屠也在几米外跳进了这个小院落。
唐昱问道:“你怎么样?要不要紧!”,虽然白猴说自己没有大碍,唐昱却从他那微微晃动的身子,急促的呼吸看出,他也只是勉强维持。唐昱不由分说的就架起他的肩膀朝东面遁走,郑屠则在前方探路,以免再发生被人堵住的情况。
白猴咳了一下:“还行,撑得住!那老狗果然名不虚传!”
“两位,戍卫司的官兵一般不出动,此番大动干戈不像是为了对付我们几个,待会说不得要全城搜捕,咱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
“有!一会在说,他们追上来了!快走!”,白猴拄着唐昱的军拐正合用,突然!手腕翻转闪电而出,一支箭矢被隔飞开去,又带着余力射入房间不见踪影,紧接着便是一声妇人惊恐的尖叫!
唐昱回头一看,五名兵士拎着明晃晃的钢刀追了上来,还有一名箭手站在高处,向他们遥遥而指。
郑屠急急的说道:“不行,他们咬的太紧,我引开他们!”
“少扯,咱们不能分开,万一被堵住,我和猴子就得被人砍死!尽快把他们甩开!”
身后嘭嘭嘭的乱响,院子里的凉菜的笸箩,拉货的小车被身后追来的士兵掀翻在地,顷刻间便一片狼藉。好在院墙不高,又有郑屠在身后提防追命的利箭,三人急急的又翻过两道院墙,果然一条河流在夜色里显露出流淌的墨色。
这个夜晚注定了是不平静的,无意间闯入这场莫名纷争的三条小鱼跳进了河水,不久后另一只迷路的小小孔雀鱼,被人追赶着也跳进了同一条河水里。
河流下游,一间不起眼的破旧茅草屋内,湿淋淋的三人挤在一起烤着火。
“看起来像是大凉山的人”,白猴琢磨了一下肯定的说道。
“大凉山?什么大凉山?”,唐昱在脑子里想了好几圈,也没回忆起来后世有什么大凉山。
白猴像看白痴一样看他:“南屏大凉山,俊秀小凉山,每年小凉山都集荟,大凉山则是小凉山的主脉,这你也不知道?”
唐昱愣怔的摇摇头,问道:“那大凉山的人进城干嘛?”
“嘿嘿,大凉山群雄中有一伙山贼势力很大,占着好几座山头,传说有上万的人马,而这伙山贼的头领跟猛虎帮的老大是死敌!他们当年在城里争雄,后来败逃进了大凉山为寇!没想到他们到了大凉山以后如鱼得水,发展势头很猛,又重新崛起,如今是大凉山里面最有势力的几伙山贼之一”。
郑屠接道:“嗯,这事我知道,当年城里乱的很,败走的那伙人跟猛虎帮火拼,没想到猛虎帮帮主程世雄不讲江湖规矩叫来了官兵,把他们杀了个大败,最后只有几人杀了出来。”
“对,从此他们和猛虎帮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只要有机会就会杀进城,前几年闹过几次,没想到今天恰好让我们碰上”,这时他剧烈的咳了几下,嘴角溢出一点血迹。
“你怎么样!”
“没事,伤了胸肺,养几天就好,小问题!”,白猴恶狠狠的向火堆里吐了一口带血的痰,火苗滋滋一阵晃动片刻又恢复了平静,“娘的,老子早晚找回这个场子!”
唐昱抹了一把头顶的水迹,那个诡异的脸谱面具放在了一边,沉吟了片刻说道:“这么说,猛虎帮是靠上了官府?”
“是,也不是,如今猛虎帮的帮主虽然还是程世雄,但实际上背后的人叫关世荣”,说到这,白猴一脸怪异的看着唐昱:“嘿嘿,而这个关世荣是武定侯关世方的亲弟弟,也就是你的情敌关诚的亲叔叔!怎么样?惊不惊喜?”
唐昱没有理会他的调侃问道:“那也就是说,猛虎帮只是关家养的一条狗?”
白猴对城里的事情门清,点点头:“对,关家毕竟是侯爵,人家自持身份有些事情不屑于做,就让猛虎帮的人做,而猛虎帮下面又管着数个小型的帮派,上面根本不管下面怎么做,只管收账!”
唐昱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词:“这特么不就是外包么!那严老财呢?这地界是他的地盘,他不管?”
“外包?什么外包?”,白猴诧异的问道。
“没什么,你继续说!”
“嘿嘿,严老狗奸诈的很!他才不会干这些事呢,他就爱钱,收了钱自己留一部分,剩下的都往上面送。至于帮派火拼,严老财就说是乱匪,到时候把尸体拉走,胡乱拼凑证据,就能向上面请功!”
说到钱,唐昱往怀里摸了摸,将那一把银票掏了出来,也没数,随便分成三份,另外两份给了郑屠和白猴。
“这是我在赌档里顺手摸来的,咱们一人一份,郑大哥,这是你的。”
郑屠没伸手去接,只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他。
“来来,钱财乃身外之物别客气,这也不是我的钱,都是抢来的,见者有份!今晚上情况有些复杂,以防万一你得躲几天避避风头。”
白猴一把将银票抢了过来塞到郑屠手里,搂着他的脖子说道:“拿着吧老郑!他家有的是钱!你之前不是屠户吗?拿着这钱买块地,养点鸡鸭鹅猪啥的,以后没事了,我就和唐老弟上你那打牙祭,哈哈!”
郑屠对于别人搂着他脖子这事是有些反感的,在刚刚白猴伸出胳膊时,唐昱就注意到他微微躲了一下。
“那,那好吧”,郑屠顿了顿,将那一打的银票接了过来拢如袖中。
“猴子,这是你的”
白猴笑嘻嘻的摆了摆手说道:“我可不要,我拿它干什么,睡觉有我师父那,吃喝拉撒找女人有你就行,你那么有钱不会那么小气吧”。
唐昱白了他一眼,又突然想到白天听到的槽帮的事,便有些谨慎的问郑屠:“郑大哥,这槽帮是怎么回事?”
郑屠对此明显不想多说,白猴却是领会到了他的意思问道:“怎么?你有意思搞一下?”
“嗯,本来以为今天咱们才是主角,没想到打了一回酱油。这屁大点的池子里藏了这么多王八,不如咱们也伸进去一条腿搅合搅合,看看里面都是什么情况!”
白猴一听大喜,兴奋就要拍唐昱的肩膀,然而似乎是牵动了胸口的伤势,连连咳了好几下,但也没能抵住他的喜意:“哈哈哈,打打杀杀的老子最喜欢了!什么时候动手?”
唐昱没理这个神经病战斗狂,凝重的看了看破窗外面的天色,此时外面的小雨渐渐的变大,雨水哗啦啦的浇在茅草屋的屋顶,也不知城里的混乱如何了。
“如果现在咱们杀回去,来个搅动八方怎么样?”
“难,戍卫司虽然都是样子货,毕竟也是正规军,凭咱们几个...”,白猴摇了摇头。
‘这货也不是全然无脑的莽夫’,他从白猴说出的信息那里大致得出一个轮廓,如果自己成立一个帮派,借白猴和郑屠两大高手的助力,在拉拢一些人手,想要有一个栖身之地绝对没问题。
关家在宣莱府几代人上百年,已经深扎在这里,无数的根系错综复杂,想要一举拔掉他,非擎天之力难以办到。可是,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突然,天空之中一道惊雷炸饷,紧接着便是一声女子的娇呼,三人大惊,郑屠反应最快,瞬间抢出直取窗户,一柄明晃晃的剔骨尖刀便刺了过去。
唐昱脑中忽的一闪,想起这有些熟悉的声音是谁!
急急大喊道:“慢!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