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建安城内宵禁已然开始,整个三街十二坊一片寂静,打更的梆子不时脆响一声又归于平静。
地上的积雪还未化完,布靴踩踏还能留下痕迹。白日徐言归得到自家暗卫消息,夜晚待夜深时便飞跃墙头离开唐家。
自小在长老会修行,各种武技差不多都看过,敛息术这种常备武技更是不缺。如同一只幽灵遁出跳跃间已然出了文武街。
自从安国大朝会发布大赦天下的赦令,玄武卫接替了白羽军的建安城防,本该在内城各坊巡查的白羽军被撵去做了城墙守卫。天下人都知道皇宫有四支专属陛下的守卫,分别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卫座主实力深不可测,一般没有在明面出过手,江湖人更不知道他们的底细。
最近建安城有些不太平,准确来说是整个安国都有些不太平,大赦天下是指整个安国关押在监牢的罪犯与外逃还未缉拿归案的罪犯都不在追究其罪行。本身对朝廷就身怀怨恨的犯人,被突如而来的消息震惊,一脸懵逼的出了监牢,一脸懵逼回到家中,看着四周家徒四壁猛然惊醒,除了犯罪,什么也不会,打工经商是不可能的,一辈子也不可能的。于是大部分犯人重操旧业,重新犯罪。
有人欢喜有人愁,各州县衙门各个捕快加紧忙活焦头烂额,整个安国犯罪率极度提高。建安城也未能幸免。由于是帝都的原因,大寇大盗皆聚建安。以至于堂堂九卿之一的廷尉大人亲自坐镇建安府衙,缉拿大寇大盗。
飞檐走壁间布靴在积雪上轻轻掠过不留一丝痕迹,不时可在大街小巷中见到浑身披甲巡逻的玄武卫。银月高悬,清冷光辉洒向人间照耀着不眠人。
临近西三百姓坊,阵阵丝竹调笑声传来,徐言归皱眉望去,原来是旁边勾栏坊传来的声音,高楼阔阁间不时有醉醺醺的锦袍男人走出,身后传来依依不舍的娇娇语声:“爷到明个可要回头,莫要忘记奴家,奴家可等着回来呢。”
醉汉子笑眯眯摆手,“忘什么也不能忘我的心肝,天冷风大,莫着凉,快些回吧。”
两人在这一走一送间郎情意切让巡逻路过的玄武卫兵士眼露热切羡慕,建安城实行宵禁,可那针对的是普通百姓,身着锦袍者非富即贵,或是那文竹街的士子,没有一个是他们这些巡逻兵士得罪的起。
徐言归飞掠而过,下方这一幕让他嘴角勾起:“吹拉弹唱黄金入罗帐,声音婉转莲臂千人枕。高楼门前不舍送郎君,暖香锦被芳唇万人尝。琼浆玉液入肚嘴气豪,甜言蜜语心窝一时暖。刮骨钢刀无物可胜色,却能忘记家中等郎妻。”
摇头轻笑无声掠过,玄武兵士只觉有感抬头,只见清风带走白雪片片。
鼎香楼外部依然门板封闭,里面却灯火通明,一楼大厅被打扫的干净明亮,二楼分为五个大包间,名为听雨,感风,知春,思夏,了冬。木蛟化装为掌柜,青竹为老板娘,阴蛇对此愤愤不平,却只能在青竹的武力威胁下做了大伙计,裂虎迅豹一人负责一楼,一人负责二楼包间跑堂。
夜静无声,敲门声响,一楼等待的迅豹拆开门板,徐言归闪身进来,讯豹单膝跪地行礼。“两位长老在哪?”
“长老在二楼知春包间。”
徐言归点头踩着木梯去了二楼,讯豹查探四周无人后重新上了门板,二楼在外等候的木蛟几人纷纷行礼,徐言归点头进了知春包间,包间内两位老者正在品茶,看到徐言归进来不由微笑,徐言归笑着单膝行礼道:“言归见过二爷爷,十二爷爷。来建安数日未去拜见,还望两位爷爷莫要怪罪言归。”
“不怪罪不怪罪,好好好,多年不见,昔日总角孩童也成翩翩少年了。”
徐言归落座,二长老徐轩问道:“家族可好,你父亲可好?”
徐言归笑道:“家族一切无恙,家父无恙,来时父亲曾说家族这回也会出世。”
十二长老徐正抚须点头道:“自内外族分开亦有一二百年了,咱们徐家也该出世了。”
徐轩点头不语,徐正继续道:“你现落脚何处?”
“回十二爷爷,我现落脚文武街唐家府邸,因唐家与父亲有些交集,现奉父亲命做唐家小姐护卫。”说完又把唐逸轩与徐远之之间的关系说了一遍。
“原来当年救下远之的竟然是建安唐家的家主。”
徐轩与徐正恍然点头,徐言归又道:“父亲说这次徐家不仅仅在野出世,在朝同样出世,同样这次是对内族下手。”
徐正点头道:“早在几年前家主曾说过,我与你二爷爷会给你寻一个官位,至于对内族出手,此事需从长计议。”
徐轩道:“若是在野,咱们对内族自然容易,关键是在朝,打蛇不死易生祸殃,内外族分离百年之久,咱们也忍耐百年之久,内族这些年承蒙老祖蒙阴,在朝中可是如鱼得水。目前当家做主的为徐山之,任冶栗内史,位列九卿之一掌管天下财政税收位高权重,其子徐言止现任左将军镇守西方连暑关,其家族还有一个任凉州州牧的长老徐化。文武朝外皆有,而咱们相比实力差距太大,此事不可鲁莽。”
徐言归点头,三人又说了一些趣闻,徐轩徐正两人常年在建安为官,今日一见本家人也是谈兴大发。当徐言归说道当初八长老徐晓说起的凌霄秘藏时徐正想了想道:“说起这个凌霄秘藏当初八哥曾经和我说过,我曾经还专门查阅过这类书籍,后调任御史大夫手下做御史中丞掌管图书典籍遇见过一次记载,皇族典籍记载此事为真,当年凌霄遁出建安城曾把秘藏分为四张图纸,天下人追逐不舍,像是与几首诗有关。
徐言归忙道:“还请十二爷爷解惑。”
徐正凝神想了想道:“遍地狼烟起,争权夺利时,天下无人免,不如青灯去。”
“月冷清辉洒,路梯照山阶,林深处见鹿,只缘在山中。”
几句话说完徐正便停了下来,徐言归不解其中意味,低头沉思间徐正又道:“这是典籍记录的两首诗,传说共流传五首,其他三首也只有咱们内族掌握一首,其他两首不见踪影。”
徐言归皱眉道:“第一首说的是作者不愿争名夺利,只愿常伴青灯,那就是隐居佛寺,至于第二首,好像是在一处深山老林。路梯照山阶,一处宽阔且有阶梯的山。”
徐正摇头,徐轩道:“天下人盯着这个宝藏的人多的很,五首诗不全,且名山老林天下太多了,和没说一样,一二百年无人破解。”
徐言归点头:“内族居然掌握着一首,必要时我去一探究竟。”
“内族高手众多,言归你可要小心行事。”
徐言归点头,三人又聊了一会,月挂西南才各自散去。
今日得到这个消息,徐言归飞跃间心神恍惚,停住脚步良久后朝文武街赶去。
当年我父一人闯内族,今日我便重新走我父之路。
夜空不知何时一片乌云遮住了冷月,天地间一片深沉,徐言归脚步不停遁入文武街,脸上蒙面寻了个方位跃入徐家大宅。
在外只觉雕梁画栋禽飞兽走好一出深宅大院,进了围墙后才发现远远不止这些。
各个房屋紧凑有序,徐家大院灯火通明,不时可见家丁持刃而行,离徐言归不远处的围墙还泛着几道幽幽绿光,锁链声骤响哗啦一声,低沉呜咽声响起。
徐言归微微弯身凝神望去,三条大狗正在墙角与他对视,他轻屈指快速弹了几下,气劲把三条大狗击毙。
“差点就让它们叫出声。”
明天一早大狗尸体肯定会被人发现,徐言归抬头看了下天色,抓紧饶过外边巡逻家丁后朝内宅游走过去。
黑夜给了他掩护,脚步轻轻踏雪无痕。进了内宅红色的灯笼在屋檐下挂着,气死风灯燃烧着蜡烛。其他房间皆熄灯,通过气机判断都已睡沉。
一间房子亮着暖光,徐言归如同幽灵慢慢摸了过去,他窝在窗户下边围墙处,敛息隐藏细听屋内动静。
屋内两道气息悠长,徐言归眯眼静听。
“家主可推断出那秘境所在?”
“推断这么些年,地方也找寻无数,皆一无所获。可惜皇族那些图籍都被秘封在御史台,以我权限无法查探,不然也能推断一二。”
“家主莫急,此事已然存在一二百年,天下各家都在盯着,同样一无所获。我有一计家主你看可行否。”
“长老请说。”
“皇族已立大皇子为太子,可并没有举行册封仪式,待得奉常提议此事后肯定会办大典,到时百官齐聚。家主可派一人潜入御史台查看那两首诗。”
“此计不错,善!”
徐言归嘴角翘起心道果然是因为秘藏的事情。
“哎,这凌霄死去这么多年还是不让人安生,非得写出五首诗让我们这些人猜,家族这么多年守着这首诗居然没一人参悟!真是让人气极!”
“文殊降猛虎,八宝绕天地,佛亦有怒目,孔雀大明王。这四句指明是佛教,可佛教文殊菩萨的道场是在五台山,去了无数次却也没有找到。哎!”
“家主莫要叹气,咱们只是找寻不到正确位置而已,待得看到另外两首诗,一切自有分晓。”
“也只能这样了!”
“报!”
徐言归听得外院一片喧闹心感不妙只见一道人影急急赶来抱拳高声道:“禀告家主,有人擅闯外院!三条狼狗皆被气劲击杀!”
“什么!”
房门被人打开,一位老者与中年汉子走出,这中年汉子怒道:“全院掌灯!何方宵小敢来我徐家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