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独孤寒目光里依然遗留着恐惧的尾巴,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吃早餐时,有一刹那间,独孤寒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不是美丽的母亲,而是那个扛着镰刀、丑陋之极的老太婆,她对自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就在恐惧即将在他脑海里爆炸时,老太婆消失了,他看见的是自己母亲担忧的容颜。
“小寒,你怎么了?”
“啊,没事。”独孤寒说完端起瓷碗,咕噜噜将半碗粥灌下肚。“我吃完了。”说完独孤寒拿着碗筷下桌,朝厨房快步走去,把碗筷放到水池里,然后来到客厅,打开电视机和游戏机,玩了起来。
“小寒还没缓过来?”独孤若风瞅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独孤寒的背影,眉头微皱,询问自己的妻子。
安若雪幽幽一叹,关怀之情溢于言表。“朋友的离开,加上昨晚恐怖的噩梦,小寒没缓过来也很正常。下午我准备带他去游乐园玩玩,好好放松放松。”
“嗯,你们注意安全。”独孤若风放下吃的一粒不剩的瓷碗,起身伸手挑起妻子的下巴,在妻子额头蜻蜓一点。“我去上班了,有什么情况就打电话给我。”
“嗯。”安若雪的耳根浮现几分红晕。虽然二人已经是十三年的老夫老妻了,但是时间没有让他们和大多数夫妻一样逐渐生疏,而是愈加亲密。
独孤若风去上班了,独孤寒安静的在玩不知通关了多少次的魂斗罗,然而这次却一次次在第一关死去。他并没有因为游戏角色的一次次死亡而烦躁,他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而是在昨晚的那场噩梦上。
那真的是梦吗?为什么自己现在醒来之后依然记得那梦里的一点一滴,没有任何断片的地方,就仿佛亲身经历过一样!独孤寒心中疑惑,恐惧悄悄地在他心底潜伏着。
安若雪洗好碗筷,用香皂洗干净双手,来到独孤寒身边坐下,柔声说“小寒,妈妈下午带你去游乐园玩,好吗?”
“嗯。”独孤寒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下午两点十分,安河镇烨火游乐园。烨火游乐园是这座小镇唯一的一座游乐园,能够游玩的设施不多,但足以令人轻松一下午了。
最初独孤寒有些漫不经心,但渐渐的,独孤寒也忘却了昨晚的噩梦,开始专心和母亲一起游玩起来。
二人一起坐木马悠然旋转,驾驶着碰碰车互相撞车、追尾,乘坐摩天轮俯瞰四周景色、贴近蓝天白云,在跳楼机上放声尖叫,最后,二人来到了惊险刺激的过山车。
第一排一位穿着粉红裙子的七八岁女孩孤零零坐着,小女孩一头长发編成一根根发辫垂在脑后,虽然只看见侧脸,但独孤寒觉得是一位小美人。独孤寒拉着母亲在第二排坐下,这趟过山车人不多,稀稀疏疏就上来了七八位。
“小妹妹,你就一个人吗?你妈妈呢?”独孤寒俯身前倾,出声询问。他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身边的母亲、小女孩、工作人员(二十来岁的青年)听到。
小女孩转过头。樱桃小嘴,明媚皓齿,容貌可爱精致。她眨了眨大眼睛,面无表情、目光疑惑地盯了独孤寒一会,又瞅了瞅独孤寒身边的安若雪和正在检查的工作人员,然后,她转过头继续直视前方,没有吱声。
见小女孩没有理自己,独孤寒伸手去拍小女孩的左肩,然而,他的手穿过了小女孩的肩膀。独孤寒的手没有感觉到任何接触,就像在空气里划过一般。
小女孩的身体突然渐渐变得透明,四五秒后生生的在独孤寒眼前消失了。独孤寒怔住,瞳孔紧缩,眼睛睁开到了极限。
独孤寒又想到了那片黑暗、那个扛着血迹斑斑、身着破裙的老太婆。
“妈妈,我们回家,好吗?”独孤寒看着母亲,脸上恐惧若隐若现。
安若雪察觉到了自己儿子的恐惧。“好,我们回家。”
独孤寒拉着母亲迅速离开游乐园。二人搭上一辆出租车,在后车座坐下。独孤寒侧脸看着窗外,不时咬一下嘴唇。
车辆行驶了一会,独孤寒突然出声问“妈妈,刚刚过山车那,你在第一排有看到一个小女孩吗?”
“没有,小寒,你到底怎么了?刚刚在过山车那还说莫名其妙的话。”
“我……我刚刚在过上车那看见了一个小女孩,大概七八岁,就坐在我们前面。她一个人,身边也没有人,我就问她,她没回答我,我就伸手去拍她的肩膀,然后,然后,她的身体一点点变得透明,消失了。”
“可怜的孩子,你肯定是昨晚被噩梦吓坏了,产生了幻觉。等会回去好好睡一觉,然后就没事了。”安若雪将孩子拉进怀里,抱住,安慰道。
“那我,要是再做噩梦怎么办?”
“不会的,妈妈会陪着你,妈妈会保护你。”
“嗯。”
回到家里,已是四点左右,独孤寒直接上床睡觉了,安若雪坐在床沿边牵着他的左手,直到独孤寒睡着方才离开。
半夜十点半左右,独孤寒自然醒来,只觉得人清气爽,浑身舒坦。没有噩梦,没有诡异的小女孩。但独孤寒心中总觉得有些奇怪。由于没有吃晚饭,此刻肚子传来饥饿感,独孤寒走下床一边朝厨房走去,一边心想:那个小女孩真的是自己的幻觉吗?
安若雪已经睡下了,独孤若风正在书房工作。
独孤寒从冰箱里拿了一盒纯牛奶和一袋面包,准备回卧室,走到半途,独孤寒瞥见了书房紧闭的门。他心中产生一个想法,如果小女孩不是自己的幻觉,如果小女孩真的是已死之人的话,或许自己能从网上找到她的信息。
独孤寒转动把手,推开门。
“小寒,怎么了?”看见抱着牛奶和面包的独孤寒,独孤若风停下敲击键盘的十指,出声询问。
独孤寒走到父亲身边,问道:“爸,你能帮我个忙吗?”
独孤若风脸色因为工作的繁重有些疲惫,他慈祥一笑,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说。“你说,只要爸能做到的都没问题。”
“帮我在网上查一下烨火游乐园,看看那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命案之类的。”
“烨火游乐园?今天你妈带你去玩的那个?”
“嗯,爸,你帮我查一下。”
独孤若风眉头皱起,下午在游乐园的事情妻子已经和他说过。“为什么要查这个,你不会真以为你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了吧,那只是你的幻觉,是你昨晚噩梦导致的。”
“爸,你替我查一下就是了。”
“好,好,爸爸替你查,等一会。”
独孤若风操纵鼠标,打开电脑上的浏览器,在主页输入“烨火游乐园命案”,点击搜索。一栏栏搜索结果出现,第一个便是“烨火游乐园过山车发生故障,三名游客丧生,十三位游客受伤”,显示日期是2002年7月25日。这是十年前的新闻。
独孤若风点开,独孤寒和他一起浏览着笔记本屏幕上的文字,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爸,看有没有死者的照片。”独孤若风往下拉动,独孤寒看到了一个照片,一个红裙小女孩的照片。
独孤寒的嘴巴缓缓张大,双臂无力垂下,装着面包的塑胶袋和纯牛奶落到地上。
照片里的红裙小女孩,和他下午在过山车那看到的相貌一模一样,只不过,照片里的小女孩脸上洋溢着笑容,而他看到的小女孩脸色异常苍白、毫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