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好的说辞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与脸上的痛楚相比更多的感觉是心里茫然无措。
偌大的世界中,谁会在意此时某个角落里正有一个少年经历着欺凌呢?源生低下头,盯着叶边有些发黄的小草,他突然萌生一个念头,无数和自己现在遭遇相似的人在遇到这样的事情时会想些什么呢?
“怎么不说话啊?我一向对咱班人都挺和善的,你今天是作死啊,故意惹我是吧。不好好教教你做人,只怕将来你会吃更大的亏。”
即使几缕头发因为女孩的揪拽而脱落,强烈的疼痛冲击着源生的心,可他依旧说不出来任何话,越是这样就越引得周围人愤怒,有暴脾气的老哥飞起一脚踢在源生的肚子上,剧烈的疼痛使得男孩抱腹蹲下。
可这时候他又能做些什么呢?课本里并没有教过他要怎么面对无法遏制的暴力,可笑的是他还在纠结自己到底是不是对方所说的那种不知好歹的贱人。
“别打了,你们想干嘛?信不信我告诉老师去?”
在周围都是对源生讥笑辱骂的声音中,突兀出现了帮他说话的人,一名少年挤开一圈人,来到蹲在角落里发抖的源生身边,他拉开一名正在拍打男孩脑袋的男生,随后站在源生身前。
“你想为他出头?你先弄清楚是他先招惹我的,故意把我的纸条传给我朋友挑拨我和她的关系,这人不教训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来帮源生的人正是薛朗,他本来在车棚里等源生放学,无意间听到和源生同班的男生说起源生今天摊上事的闲话,之后他急忙朝着后操场赶来,远远地看见源生被围在一群人中间,身为朋友的他想都没想就站在了自己朋友那一方。
此时听到女孩的话,薛朗有些疑惑,他所认识的源生可不是女孩所说的会故意挑拨同学关系的人。
“源生,到底怎么回事?”
然而蹲着的男孩并没有说出任何话,反而开始委屈的哭了起来。有时候能触动心中悲伤的不是悲惨的遭遇,而是有人向你询问你的故事,源生现在正是这样,看到朋友为自己站出来,他泣不成声,在这种状况下源生做出了一个愚蠢的回答。
“我什么都不知道,一放学他们就要打我!”
这回答让薛朗脑补出了一个无缘无故欺负人的故事,本来此时有一个能澄清的好机会,源生的回答使得矛盾进一步激化了,听到这话,女孩本已快平息的怒火再度燃烧起来。
“什么都不知道?自己犯贱自己还不清楚吗?那个的这件事和你无关,不过你要帮他是吗?那就和他一起挨打吧。”
薛朗正要开口,身后的源生却受到了这话中某些词的刺激,他突然站起身来,随后像发了疯一样冲开几人的包围,旁边女孩的小弟见到这一幕,急忙上前拉住想要逃跑的男孩,却没想到那瘦小的身体爆发出无法想象的力量,三个人竟拉着不住,就连衣服都扯了,都没有将他拦下来。
操场上正上演着怪异的一幕,泪流满面的男孩以猎豹般的速度朝着出口跑着,就连衣袖的被挂烂了也没有停下来。
“跑的真快啊,妈的,疯了吧。”
一群人都愣住了,这什么玩意吧?追都追不上?这场闹剧的主角突然退场,那么接下来该如何收场呢?
“你们怎么不拦住他啊?”
“谁知道他劲那么大,说跑就跑了,现在怎么办?”
几人回过头,看着为源生站出来的薛朗,此时他们已经将源生逃走的责任怪在这个少年头上了,而薛朗更是不知所措,他想到自己朋友被欺负就立刻赶来,想要帮助自己的朋友,现在已经帮朋友脱险了,可自己心里为什么不是个滋味呢?为什么那家化一声不吭就跑了呢?
“你既然要为他出头,那干脆也为他挨打好了;你的这位好兄弟还真是讲“义气”,丢下朋友连头的不回就跑了啊。”
薛朗被一群人围的死死的,他不知道多少拳脚落在自己身上,令他更加难过的是这次没有人站出来为他说话了。
源生此时正骑着自行车在回家的路上,从女孩说出那句话之后,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跑!跑的越远越好,恐惧使他忘记了一切,忘记了一直与自己同行的薛朗,到家的源生迅速回到自己房间,反锁上门,任凭他的妈妈怎么问都不出声,只是一个人蒙在被子里孤独的哭泣。
第二天,薛朗的妈妈带着薛朗来到学校找老师,询问儿子为何伤痕累累,由于儿子对此支支吾吾,这才使得心疼孩子的母亲来到学校了解缘由。随后她带着薛朗来到源生所在的班级,找到了昨天欺负儿子的元凶,没想到竟然是个女孩子。
问起事情的缘由,女孩说是薛朗先来招惹她们的,然后她向源生求证,结果身为儿子朋友的男孩却只会一个劲的说“我什么不知道。”
事情不了了之,为儿子憋了一肚子气的母亲在回家路上,听到了儿子完整的叙述之后,说出了对源生的判断:“这种没有担当的人,不适合当朋友来处,以后你别那么傻傻的去帮人家了,结果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薛朗心中更为委屈,但却没法反驳。
从那之后,上学路上就剩下了源生一个人,薛朗躲着他走,而他知道自己对不起朋友,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没脸向对方开口乞求原谅。
二人也就渐渐断了联系,就连见面也只会尴尬的点头。而在初中毕业之后,二人分别上了不同的高中,彼此之间的联系就更少了,再加上源生原本的QQ被盗,仅存的联系方式也没有了。
如果不是遇见了灾变,他们今生今世或许都不会再有联系了,心中的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打开呢?
源生站在树枝上看着背对着他的薛朗,他终于能稍稍体会到本体的那种悔恨了,而现在薛朗再次做出了和当初相似的抉择,难道要再让他替自己遭罪吗?
“你想当英雄,没那么容易的,我才不管什么谁活着更好,我不想被人当做胆小鬼了,不想再被人说没义气了。当年的那件事,我对不起你,后悔了这么久,现在到了我来弥补的时候。”
薛朗听到了源生的自白,有些发愣,怎么突然提到当初那件事了?随即他苦涩的笑了笑,如果当初你早点将这些话说出口,我们又何必闹到决裂呢?
不过这话还是让他稍微好受了点,那件事不仅是源生心中的结,同样也是薛朗心中的结,三年的友情很难被一件错误的事破坏,真正击碎他们友谊的是之后源生的无所作为,就算薛朗的母亲说了源生的坏话,薛朗也没有真正的往心里去,但之后源生始终没有向他解释当初逃跑的原因,也没有向他道歉,才使得二人六年不曾联系,这能怪他吗?
源生做出了他的选择,放下背上的安妮之后,他朝着与郑州城相反的方向逃走,此时他也大致确定了虫后的目标是自己。果然那女孩改变前进的轨迹,本来冲着薛朗而去,改成了单单追他一人,几个呼吸间,女孩便追着远去的源生消失在密林之中了,空留下追赶两步发觉跟不上的薛朗以及两个同样目瞪口呆的女孩。
“源生!你要活着回来啊。”
在另一边,源生与女孩之间的距离正在一点点的拉近。源生之所以确认对方会放弃另外三人而追自己,还是因为他想起之前初入密林中时那一股奇特的源能波动,现在的他可以确定当时自己感知到的就是身后实为虫后的女孩。
那么一直跟随自己而来的她毫无疑问,其目标也就是自己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她盯上,可是作为诱饵来说,这能帮另外三人脱险,小小的还他一下人情。
源生觉着已经将她引出不短地距离,这时间已经够其他三人逃进郑州城了,索性也不跑了,他对这个女孩也同样充满了好奇。
“你还真执着啊,为了追杀我这么一个小人物何必要耗费这么大的力气呢?”
“小人物可没本事灭掉犀虫一族,也没能力以一己之力禁锢我族大军。我对你挺感兴趣的,还有那就是我答应了他要杀掉你为他们一族报仇,我对诺言还是挺看重的。”
女孩停下来正对着他,并与源生闲谈起来。
“之前追击不都用瞬移的手段吗?为什么从刚刚开始都没再用那种能力了?难道是你体内源能消耗的差不多了,所以为了节省源能才选择用平常的方式追击的吗?”
“好眼力,之前为了消灭那个人确实耗费了我大部分的能量,你不会觉得这样一来就能战胜我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神之手!”
源生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战意,一股源能从他身体悄悄放出,转瞬之间已经突袭到了女孩的面前,却被女孩轻而易举的躲了过去。
出现在战场另一侧的女孩轻蔑的一笑,“你这种手段虽然强,但是对于能感知源能的生物来说是可以防范的攻击,我能清楚地看到从你身体里释放出来聚合成大手形状的源能,用来对付我的那些子民们还行,对上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终极闪光!”
一股能量从女孩的掌心中喷涌而出,朝着源生而去,此时的他来不及躲闪,虽然能感知到这一攻击,却没有足够的反应力或者手段来规避伤害,只来得及用“神之手”尝试去握住那道光柱。
然而效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毕竟他和对方差了两阶,如果同是第五阶的觉醒者,自己的“神之手”应该就能挡下对方的攻击了吧。
光柱命中了他的肩头,在源生的身体上打出一个穿透的洞,这还要庆幸女孩此时所剩的源能不多,光柱攻击的直径偏小,否这这一击就足以将源生的身体撕裂。
伤口处传来的巨大疼痛让源生头冒冷汗,而一旁的女孩更是皱起了眉头,她没有料到这攻击竟然如此有效,按照她的计算中,源生应该是不比之前的男人弱的存在才对,结果一个照面就受了重伤。
“你就这点本事吗?这让我很失望啊。”
源生并未回答,在其第一种能力的运作下,全身细胞朝着伤口聚拢,无数重新分化的细胞正在高速修复受损的机体,那贯穿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可他气势也减弱了部分,自我修复能力相当消耗源能,这等于是将源能转化成了肉体所需的物质。
“自愈能力也挺出众啊,不过这样的伤你能愈合几次?还是乖乖跟我回去吧,少受一些皮肉之苦。我对你身上的秘密很感兴趣,是绝不会轻易杀死你的。”
源生笑了笑,他早就猜到现在的自己绝不会是女孩的对手,否则也不必将她引来这里,不过尝试一下更是发现了二者之间不可逾越的差距,这让他有些敬畏其王祥胜来,那是一个怎样的男人竟可以把如此难缠的敌人拼杀至这种境地。不过要让他投降,那也是不可能的,源生当然也有自己的秘密武器,只是这手段不到关键时期他也不想用罢了。
“接下来你要小心一点了,我要放大招了!”
源生闭上眼睛,空气中游离的属于他的源能尽数收回体内,这种行为让女孩有些吃惊,难道也是要发动同归于尽的手段吗?怎么人类一个比一个喜欢玉石俱焚啊。
源生沉浸在自己的身体内,他潜入意识之海中,看到了那个正活在回忆里的男孩。
他正处在一个富丽堂皇的教室?中,只见讲台上的老师正在夸奖那个男孩,因为他又考了全校第一,男孩并没有因为这称赞而喜悦,这对他来说是习以为常;画面一转,来到这所学校的元旦晚会上,男孩穿着干净整齐的燕尾服,坐在舞台上弹起了钢琴,赢得下方人群一阵阵喝彩,而他只是微微点头回应了一个阳光的笑容;情人节到来时,男孩的抽屉里塞满了巧克力,谁知道多少女孩芳心暗许呢?回到家里,男孩抱着在厨房里做饭的妈妈,开心的给她将自己在学校里的经历,惹得母亲哈哈大笑。
看过闪过的这几幕,源生惊呆了,他没想到自己的本体真能脑补,竟然利用意识之海中各种残存的现实场景模拟出了一个以为他为中心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就是最完美的那个人,生活像是剧本一样按照他的潜意识而发展,所有的人都是NPC,为了这个世界而存在。
纵使在外界身体正与女孩激烈的对峙着,源生也没有着急,仍然在静静的看着本体所经历的种种爽事。
在意识之海中时间流逝和外界不同,或者说这些画面在纯粹由意识构成的世界里发生完全不会消耗时间,不过若是这具身体没有源能来支撑的话,这片意识之海也会重新消失在体内。
源生来到那个自己想象出来的场景中,此时另一个自己正在与一个浑身散发着知性美的女孩接吻,他看到那个本该主持自己身体的自己出现在这里,突然感到有些不妙。两人四目相对,周围所有的景物静止了,包括本来接吻的女孩也保持了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你怎么来了?”
“人的贪念还真是可怕啊,本来让你是来缅怀一下曾经的,结果你倒好,直接开启‘完美’人生模式了?”
“这种为所欲为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虽然我知道都是假的,可是能够一辈子沉浸在这样的世界,让我骗自己相信也不错啊。”
“我知道,不过现在外边出了点事,得你出面摆平一下。”
“我?我能做什么,出去送死吗?”
“我挺不想承认的,可是直到现在,你所拥有的力量还是要比我强的,现在只有用你的力量才能脱险了。”
“不去,说好了都交给你的,就算死掉我也不去。”
“你要搞清楚,死掉的话,你现在所幻想的一切也都没有了,包括如此完美的人生。”
“你真以为我沉迷这样的世界?这不过是我打发无聊时间所做的事而已,没有又如何?什么是生什么是死?你能说得清吗?死了正好一了百了。”
在危机万分的关头,对方竟然要撂摊子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