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烟觉得挺奇怪,这个周司源和小竹一路上也不交流,像两个陌生人一样,在周司源下去买吃的时,问他:“小竹,我怎么觉得你很怕周公子,你们以前见过吗?”
小竹摇摇头,声音脆朗:“没有啊,就是觉得、总之师父不要喜欢上他。”
南烟见他半天也说不出一个理由来,这样劝小竹道:“周公子人不错,你与他接触久了就会明白。”
小竹沉默了一会,才低着头小声道:“他比你大那么多,还有一个女儿,如果娶了师父你,肯定不会待你好。”
南烟脸上的笑意凝固,这才想明白这小子不喜周司源原因,她抿着唇拉起小竹的手,“小竹,你别这样,我跟周公子只是朋友关系,他女儿是我的病人。”
小竹抬起头,睁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南烟,脸上总算看到了笑意,“师父说话算话,这辈子都不要嫁给他。”
南烟又气又想笑,不懂这两个没见过面的人哪来的仇恨,她宽慰了小竹几句,与他分食周司源买回的吃食,马车重新上路,到达徽城之前一路未停。
路上有小竹逗南烟开心,解去不少乏闷,而周司源因为女儿的原因,之后一句话未讲,面露愁容。南烟不擅于安慰人,对于周司源她除了同情还是同情。
到了徽城,城门内早有人等候在那里,他们为南烟和周司源重新换了一个马车,驾着往周轻盈住的地方驶去。
南烟还没到房间,伺候周轻盈的小婢女雪兰就跑来了过来,看到两人,激动的腿一软,跪倒下去,“少爷回来了,姑娘她刚才醒过一会,可是吃过大夫给过的药又晕了过去。”
周司源没应,领着南烟一路到了内屋,南烟也没有多问,已经到了病人面前,没有什么比她重新号脉更准。都说久病成医,周司源在南烟为她诊脉时,让雪兰把这些天大夫开的方子,还有熬药的药渣拿过来给南烟看。
南烟接过来看,见方子上的药虽然用量过大,但是对周轻盈无害,就算她吃了,也不致于晕倒,但她吐血又是何故。
“南大夫,这是药渣,因为少爷有交待,每次姑娘吃完药我都会把熬过的药渣收起来,请南大夫过目。”雪兰把纸包着的药递到南烟面前,身子小心退到一旁,等候传唤。
南烟用一根筷子在里面划动着,方子她看过没有问题,翻了几下转过身子去,没有多看药渣。不过鼻息下又闻到一种气味,这是藜芦,本身有毒,如果少量混在其他药材里倒也没什么,但是这味药材反丹参,加在一起会降低丹参的药性,从而引发毒性。
她重新去看了药方, 上面的确没有这味药,也就是有人私自加的。
南烟用筷子从药渣中拿出一截药根出来,包裹在帕子中,拿去给周司源看,“周公子请看,这味药名叫藜芦,跟丹参在一起不仅会冲淡药性,还会增加毒性,轻盈吐血昏迷不醒应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个藜芦本身就有催吐的效用。但是我看了大夫开的方子里并没有这味药,不知这药渣中为何出现这东西。”
她说得很详细,内心也有些震撼,不知这么小的孩子是得罪了谁,下如此狠手。
周司源接过药材,身形摇晃,表情愤怒,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拿着药冲了出去,看他的表情,想是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
南烟没来得及跟他说,轻盈现在情况很不好,听雪兰说这药她已经吃下两幅,如果不是吐了不少出来,现在只怕已经不在人世了。
她迅速让雪兰去厨房找了大葱煎水,又摘下葱头和猪油,一起泡了茶水喂轻盈喝下。
她小小年纪,受了这么多的折磨,一张脸上没有血色,脸瘦得跟皮包骨头一样,这惨样比小竹还要让人心疼。
南烟扶着她的身子,心疼地眼眶泛湿,看着小姑娘,想起了自己备受宠爱的小时候。
小竹也是可怜人,看到周轻盈也很同情对她道:“小妹妹,快醒过来吧,我不嫌弃你难看,等你醒过来我就带你上山采药,跟师父一起学医,这样以后就不会生病了。”
小竹对周轻盈脖子上的疙瘩很感兴趣,几次想要摸都被打回来,最后趁南烟去写方子时,还是忍不住摸了下,雪兰看到后大惊失色,想训他被瞪了回来,就跑去向南烟告状。
“南大夫,他摸我家姑娘。”
南烟见小竹正要往外面走,提着他的领子将他拉了回来,小声训斥道:“小竹,你再调皮,我就赶你回去了。”
小竹站在门口,满脸委屈地噘着嘴,“我爹娘没了,师父赶我走,我就没地方去了。”
南烟每次看到小竹装可怜,便不忍心再骂他。
雪兰对周轻盈很体贴,完全是把她当作妹妹来照顾,擦汗换衣的不嫌脏累,重要的是像防着贼一样防着小竹,生怕他碰坏了周轻盈。
南烟在一旁熬药时,小竹就搬了凳子给她煽火。有小竹在,南烟发现省去很多时间,也轻松很多。
周以盈喝过南烟配的解药没多久,人就醒了过来,不过虚弱的说不出话,刚好这会周司源也回来了,站在南烟面前欲言又止。
“轻盈醒过来了,你去看看他吧。”南烟觉得周同源面色不好,也没多言。
周司源走到屋里,从雪兰的手里接到茶杯,喂他女儿喝了一点水,见女儿脉息平稳,转身看了一眼南烟,带着她到了屋外。
南烟觉得他有事要跟自己说,“到底怎么了?”
周司源一拳头砸在墙壁上,眼是里满是恨意,“我问过了,那药是我娘下的,她觉得轻盈活着丢他们的人,可是当初也是他们逼着我娶轻盈她娘。”
南烟听到一阵心寒,这可是他们的亲孙女,就因身体长了那东西,就想置之死地,心肠太狠毒了。
南烟长这么大,未在那种深宅大院生活过,爹就她娘一个妻子,之间相敬如宾,爷爷奶奶也待她宠爱有加,对于这种宅间秘闻她也听师姐讲过一些,但是从未亲眼见过。谋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孙女,而且还是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那两人就不怕遭了报应吗。
可以想象,不到七岁的周轻盈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能活到现在也实属不易。
“周公子,轻盈不过是一个无知的小女孩,是哪里得罪了你父毒他们,居然下此毒手,这药量若再大些,轻盈现在只怕是已躺在冰冷的棺材中。
“那个家我不会再回去。”脾气再好的周司源这一次也是隐忍不住,坐在石凳上抱头悲伤。
南烟就站在他身旁,看到他悲伤的表情,心中也跟着难过,幼年时,她家中和睦,亲人和蔼,还没有体会过这种绝望。眼前周司源可能是愤慨的,但过后亲人总归是亲人,有着不可割舍的血源,问题是他该怎么去化解这其中的心结。
“周公子,你想开些,至少轻盈有你这样的爹,是她的福气。”
她的手搭在周司源的肩膀上,过了一会儿突然被他反握,吓得南烟下意识往回缩,不过周司源力气很大,南烟挣脱不掉,想着若这样能安慰他,自己牺牲一下也无妨,就任由他拉着。
小竹在一旁看到,小拳头捶在面前的阑干上,眼神中也有恨意射出,还以为周司源是在欺负南烟,他捧着手里的汤药,快步走了过去。
这时一个身影比他还快冲了过去,还撞倒了小竹,粥也洒了一地。
他抬头,看到那个身影上前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憎恶的眼神也收敛起来。
“放手,别动手动脚的在这里耍流氓,她是你能摸的吗!”
来人是霍辰誉,听说南烟回来后,直接来了周司源的住处,立刻让章泽赶着马车送自己过来,门口拦路家丁被章泽打趴下,他才顺利跑进来。
结果刚进门就看到这一幕,气得一拳头砸了过来。
周司源本来能躲,但是看到来人是霍辰誉,他心甘情愿受了这一拳,一只眼窝也被打肿了,南烟见状对着霍辰誉轻蔑地看了一眼,扶着周司源起身:“周公子,我去屋里给你擦点药。
“南烟姐姐?”霍辰誉着急的跟在后面叫唤,他刚才打人的时候迟疑了一会,以为周司源可以躲开,才用了大力。
小竹拉着他,待那南烟走远,才神秘地对他说了一句:“他为何没有躲呢?”
霍辰誉见到跟自己说话的,是一个不到自己腰间的小孩,小声嘀咕了一句:“小屁孩子懂什么!”
小竹看着他摇头,一幅少年老成的模样,“原来是个蠢的,你不知道他会武功吗,怎么会躲不过你的袭击。”
霍辰誉被骂的瞪大了眼睛,正要还回去,他突然想时白这其中的缘由。这周司源该不会是装的吧,他故意挨打,然后就是想让南烟怜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是……为了给她闺女找个后娘?
不好,霍辰誉被吓坏了,怕南烟会上当。从他爹醒了之后,他就很讨厌所有的周家人,这个周司源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