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舞毕，领头的舞姬上前两步拜倒在霖王席前：“参见王爷。”
舞姬的声音听着有些奇怪，希岚湟觉得江东水土孕育出来的女子，浑身都是爽朗大气，声音也自该如是。然而此女的声音却硬生生被掰出了几分柔媚，像是刻意压低了嗓子挤出来的。
一点也没有勾人心思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奇怪。
显然赵原溱也不喜欢这款，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就挥手叫人起了。
舞姬慢悠悠的起身，颇有风情的看向上首，还想抛个媚眼，却奈何没人愿意接收，尴尬的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准备的‘礼’没有被接收，王胜讨好的试探道：“江东舞蹈粗鄙了些，想来未曾入王爷的眼。下官今日特地请到了琴娘，弹琴乃是一把好手，谓之绕梁三日音袅袅不绝，下官这就叫她进来为王爷弹奏助兴。”
这会儿没有舞看了，希岚湟的注意力便转了回来，一听王胜的说辞，顿时在心里轻哼了声：又是跳舞又是弹琴的，还准备得挺齐全。
她只是淡淡的看了王胜一眼，神色并无几分变化，待收回目光时正撞上赵原溱戏虐的眼神，不由愣了愣。
赵原溱宠溺的看着她，头也未回的道：“本王有些乏累，佳人弹奏便由王大人细细欣赏，本王就不打搅大人们的雅兴了。”
他略略低头凑近希岚湟一些：“累了吗？有没有吃好？要不要回去再叫人熬些汤……”
清雅的声音微微低沉，竟似乎带着无尽的缱绻，缠绵在耳边萦绕不去。
希岚湟觉得耳朵有些痒，伸手拂了拂：“嗯。”
他方才说的不过都是些借口，想要离席才是真的，既如此她自然不会给他增添麻烦，也不会蠢到听不出其中的弦外之音。
虽是两人之间的轻语，声音不大不小却也能叫旁边的人听见，王胜有眼色的起身拱手：“今日招待不周，还请王爷王妃海涵。”
“无妨。”赵原溱神色温和，牵着希岚湟起身。
霖王提前走了，白玉章也没坐多久，寻了个借口就回去了。
剩下一群江东府衙的官员们，也无心欣赏琴声，各自坐了会儿，看了王胜的眼色陆续的起身，聚到后院的书房里。
“王大人，这霖王到底是什么意思？”说话的是府衙的师爷。
王胜看了他一眼，沉思道：“或许是今天带了王妃，不好收这些。谦安城有传闻，霖王对王妃情深意重，自不忍再收别的粉黛。且不说这些，只要他好好查案子，我们全力配合就是。”
“案子咱们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再抓几个暴徒同伙就能结案了。”
“那倒未必。”王胜冷笑，“若是这样简单，皇上也不会特特派霖王来，江东又非江南那般繁花似锦之地。”
鸟不拉屎的地方，要不是有重要的事情，没谁爱来。
先前说话的官员一想也是，尴尬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那依大人看，霖王此番来还有别的目的？”
王胜点头：“我看是有的，师爷，你们在府衙待得久，当年的案档可还在？”
师爷抬起头来：“都交给宗正寺了，这事牵扯到江东王，寻常府衙哪里能存这些案档，不过我记得这案子还没结。”
有人惊诧：“江东王满门都未能幸免，这案子还没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满眼惊疑，却又不敢再继续细说下去了。
自古谋反一事乃是大罪，当年的惨烈他们没有亲眼得见，可光从坊间的只言片语也能窥见其中惨状。如今若是擅自讨论这些事情，被抓了把柄上报，说不定就要被打成乱党同伙了。
王胜抬手往下虚压了压，示意大家平静下来：“今年开朝霖王便领了宗正寺卿的职，如今又马不停蹄的来到江东，想必也是和当年的案子有关。咱们这暴徒的动乱，不过是牵扯上了江东王余孽，给顺带上了。”
“这么说……朝廷是真以为有江东王余孽，或许还是……”师爷沉吟了会儿，提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未完全说开，不过在座的都是聪明人，从这几句话中就能猜到些许端倪。
另一个人接着他的话：“我倒是真听说过，当年王府上下包括奴仆无一幸免，偏偏就正好有一人不在府中，躲过了一劫。”
至于那人是谁，现下谁也不知道了，目前看来，当年朝廷似乎并没有追捕到那漏网之鱼。
王胜觉得这个说法比较靠谱：“那此番霖王前来，是想要找人？”
那可难办了……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实在是当年的事情他们也未曾参与，都是江东建立了府衙才调过来当差的，谁知道当年的事情具体是如何啊！
最后还是王胜提出了个稳妥的法子：霖王让找人他们就派人出去找，找不找得到全看天意，他们总要做出好的姿态来。
各人都附和了翻，再商量了一下招待事宜，才各自回去。
散了宴席，白玉章骑马走在街上，看着店铺前零星点起的灯笼，从热闹走到寂静，直到所有的店铺都关门了。
他轻叹一声，遥遥的望向一个方向许久，最终还是调转了马头，往城门口去。
从恪尔带来的兵全驻扎在城外，江东城暴乱事起，接到求助他便点了一万兵马。结果到了之后发现情况并没有说的那么严重，他立刻遣回了一多半兵马，只留下一个两千人的亲兵营。
就是如此，他还得像朝廷上折子说明，若皇上猜疑他的动机，镇压这场暴动的功劳就别想了，不被扣上一个乱调遣兵力的帽子就算幸运了。
虽然恪尔与江东城不过两城之隔，他也不能随便带兵到这里来。
后来暴乱被平息，朝廷知道了这里的事情，也好在不仅没有为难他，还因为后续时不时的暴乱而允许他扎营在城外。
不过他也没想到，皇帝派来调查暴乱的钦差，会是霖王……那个小时候总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孩啊，都长那么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