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的疫病比想象中的要好许多，至少已经控制住了。
看着赵原溱也有了精神，希岚湟算是松了口气，不再投放过多精力在他身上。
雪停了，她打算出去走走。
在走廊里迎面遇到婉儿，她依旧只带着一个小丫鬟，小丫鬟手里端着托盘，看上面放的东西，大抵是什么补汤。
希岚湟扫了一眼，没甚兴趣打听。
婉儿却停住了脚步，盈盈行了个礼：“王妃这是要出去？奴刚好炖了鸡汤给爷，原想王妃也能喝一些，倒是可惜了。”
谁稀罕鸡汤……
希岚湟脚步不急不缓，一点理会的打算都没有，本来想无视这人，直接与之擦身而过。却不想刚走到旁边，站得好好的人忽然‘啊’的一声往另一边倒了去。
端汤的小丫鬟正好站在那边，被婉儿一推，一盅汤水尽数洒了出来。
汤水还冒着热气，大多数都洒在了小丫鬟身上。小丫鬟忠心护主，生怕伤到了自个儿主子，但还是有些许溅到了婉儿身上。
好在穿的衣厚，疼是疼了些，倒不会有大问题。
希岚湟的眉头皱了皱，很快便舒展开，挪开几步站在一边冷眼等着。
外面的动静不小，早已惊动屋子里的人，就在婉儿皱眉准备说话的时候，听到清冷的男声询问：“发生了何事？”
“爷……”婉儿眉眼一敛，转眸间已是满目楚楚，她还趴在地上，微皱着眉头很是痛苦的模样，“是奴婢没用，失手打翻了汤盅，与王妃没有干系。”
多加的一句话，简直是欲盖弥彰。
赵原溱看向站在廊下的女人，又看了看狼狈的婉儿主仆两，最终目光定到地上的碎片上：“哦？”
他没有问罪，也没有要怀疑谁的意思，眸子里一片温和，让人看了只觉安心。
婉儿垂头，暗暗勾起一抹笑意，她知道，此番是十拿九稳了。
希岚湟轻飘飘的扫了地上两人一眼：“这丫鬟笨手笨脚做不好伺候人的活儿，本王妃早便说了，打发她去扫院子，偏你非要留着。哎……”
她轻叹一声：“上一回打翻了药碗，这一回打翻汤盅，下一回指不定还得打翻点什么，不如早些拉出去发卖了。”
“啊！不能！”婉儿惊叫。
小丫鬟也抱住了主子，抬头愤怒的看向希岚湟。
一个小丫鬟，胆子却是不小。
希岚湟冷笑，挥手：“这就拉出去卖了吧！”
“不行！”婉儿抓住小丫鬟，这是她的贴身丫鬟，卖身契并不在王府，他们无权发卖她的人。
但要以霖王府的权势，非要赶走一个小丫鬟，那是轻而易举的。
希岚湟看赵原溱没有出声，才偏头给了夏婵一个眼色，夏婵叫了两个粗使婆子，将地上的小丫鬟强行扯起来拖了出去。
至于哭喊着的婉儿姑娘，似乎无人理会。
直到那小丫鬟的喊叫声再听不见，赵原溱才道：“好了，先起来罢！那小丫鬟手脚笨拙，确实伺候不来人，叫王妃再给你选个伶俐的。”
“叫婆子在庄子上挑个手脚麻利的。”希岚湟神情淡淡，她当然不会费心去给别人挑丫鬟，这等事情没必要去劳神。
就目前形势来说，她要真挑了丫鬟送过去，指不定后面出点什么事儿还得算在她头上。
三言两语的安排了，见赵原溱没有意见，希岚湟冲他笑了笑，温声道：“云大夫去看疫病病人的情况，我也想去走走，看有没有能帮上的。”
交代了去向，她转身就走，并未看到男人眼里翻涌的情绪。
大雪早已停了，白雪在阳光的照耀下亮得发光，她穿着一身红衣，披着雪白的狐皮披风，走得潇洒又利落。
她是耀眼的，但周围的雪有些刺眼。
赵原溱闭了闭眼睛，左手传来下坠的感觉，有人在拉扯他，他忽觉一阵烦躁，利落的扯开了袖子。
垂头看来，发现是婉儿，他才敛了敛躁意，笑道：“怎么还不起来？”
他俯身，亲手将她扶起来，动作温柔却无缱绻。
婉儿顺势依着站起来，缓缓抬头：“多谢爷。”
她轻咬着唇，神色有些倔强，即使衣袖早已被汤水溅湿，也一句抱怨都不说。
这种倔强要强的神情，与当初的安宛有八九成的相似，看得人一阵恍惚，手也不自觉的紧了紧。
“爷。”婉儿轻呼。
这一声轻呼唤回了赵原溱的理智，他轻舒出口气，放开了手，微微皱眉：“你的衣袖湿了，快些回去换，免得受了凉。”
他给了适当的关心，却将婉儿的所有说辞都压在了肚子里，只能偃旗息鼓，乖巧的回去。
待廊下恢复清净，赵原溱狠狠的吸了口气，冷气灌进肚子里，让他精神一震：“朝廷的赈灾出城了？”
灾区就在京郊，朝廷不可能放任不管。困死霖王的计划失败后，皇帝便不会再耗下去，毕竟耗得越久，对他越不利。
不过既然灾情还未结束，此番皇帝就还可能有后招，他们依旧不能掉以轻心。
项然点头：“户部拨了钱粮，因丞相原本就在城门口施粥赈灾，此番来京郊的也是安丞相。”
“倒是大材小用。”赵原溱摇头笑。
赈灾这样的事情说大不大，怎么也用不着派个丞相来坐镇。只能说此次安排，是皇帝还想看热闹，甚至坐收渔利。
项然也看出了点苗头，担忧问：“滞留在谦安城门口的灾民不少，此番也要一道回京郊，可要属下去安排……”
要是阻止安瑜来京郊，方法还是有的。
赵原溱沉默，一会儿后摆手：“不用，你派人盯着些那小丫鬟，其他的无需理会。”
他已经躲避了这么多年，现在是该反击的时候了。这些一门心思想置他于死地的人，总也要尝尝苦头才好。
雪已经停了，寒风却还在继续肆虐，却不知这一回受苦的又是谁。
强者之间的博弈无论谁胜谁负，最苦难的还是无辜的百姓们，而这些方从疫病中挣扎出来的百姓，还不知有更大的磨难等着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