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阑窗外雷声刺耳，反倒衬的御书房内越发的死寂，甚至能隐隐听见人呼吸之气。
三人沉寂立于远处，均无一人开口言语。
莫阿九只是静静的望着一旁脸色苍白的温青青，神色万般平静。
她总是这般优雅动人，不似她，不似她……以往那般骄纵，而今仍旧难改恶习，难怪……容陌不喜她，也从未喜过她。
难怪……所有人都不喜她呢！
“呵……”思及此，莫阿九突然笑出声来，笑的嘲讽至极，轻易引来容陌与温青青的目光。
“三足鼎立，还真是一桩好戏！”莫阿九轻笑一声，“只是而今想来，我该退位让贤，将此处交由你们二人了。只是……温姑娘……”
说到此处，她转眸直视着温青青：“本宫了然你无人慰藉的空虚，毕竟本宫三年前也是这般度过，只是这床笫之事，无需四处宣扬吧？你瞥见此刻皇上有多么恼怒，便也该知，若方存墨知晓你同旁的男人讨论这些事宜，心底该有多恼怒了。”
话落，她望着温青青脸上血色一点点抽离，心底竟有一丝快感。
“莫姑娘！”从容温柔如温青青，此刻声音都忍不住夹杂着一丝眼里。
“我没聋。”莫阿九嗤笑，“温姑娘，让你我二人猜测一番，若是方存墨知晓你同旁的男人在讨论你们之间的私事，会作何反应……”
莫阿九被方存墨利用是一回事，可是，同方存墨相处三年，她同样了解方存墨。
那是一个披着温润外衣的强者，素来毋庸置疑。
温青青的神色果不其然，隐有灰败。她垂眸站在那里，容陌那般坚定说不会放莫阿九离开，存墨若是知晓这件事情……明明两个口口声声说喜爱她之人，却仿佛一夕之间变了模样。
可是……她怎能允许自己失败？
“莫姑娘，口舌之快我比之你不过，可……存墨作何反应，于你无关，”温青青强装从容，“他曾为了我，而利用你，这一点，想来你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倒也是。”莫阿九未曾有半丝犹豫，径自点头，可下瞬，她眉眼锋利，“可温姑娘又怎知，而今方存墨不是因为我，而不碰你！”尽管知晓她绝无可能，可能打击到温青青，她便不介意说出这般谎言。
温青青身形微颤，一旁，容陌神色似有所动，目光犀利望向她这边。
“你，你竟敢说这种话……”温青青脸色苍白，下瞬手再次扬起，撕咬重复方才的巴掌。
一旁，容陌垂落在身侧的手微动，却未曾等他抬起，一直纤细而苍白的手已然伸出，攥住了温青青的手腕。
那手，是莫阿九的。
她自己支撑着温青青的巴掌，她终究……还是以前那个不肯受半分委屈的小野猫，容陌惊觉自己竟松了一口气。
“温青青，你竟还敢对本宫动手吗？莫要忘了，容陌还未曾休了我呢！”莫阿九乖戾盯着眼前的女子，声音凌厉，“本宫自小身娇体弱，稍微碰触便会受伤，而今本宫还未曾追究你方才无礼之罪，你竟还敢一而再再而三上前挑衅？”
莫阿九的声音，端的是理直气壮，心底却终是忐忑难安的。
她怕此刻容陌站在温青青身侧，替温青青撑腰，唯一所庆幸之事，她所担忧的，并未发生。
“你……你……好生无礼。”温青青被莫阿九此番言论说的哑口无言，最终只堪堪自口中挤出几个字。
莫阿九却只哂笑一声：“温姑娘可是方才记起本宫的身份？”
“你不过……仗势欺人罢了！”最终温青青蹦出这样一番话。
莫阿九错愕了一下，随后突然笑了出来，仗势欺人？她？
“温姑娘而今怎会这般胥口喷人？”她轻笑，“而今本宫的势可是喜爱你之人给我的，再者，五年前也好，五年后也罢，是谁霸占着本宫的夫君不放？温姑娘，你且说说，而今，究竟是谁再仗势欺人？”
不，温青青仗着的，并非势，而是……感情。
容陌的感情。她从未拥有过的感情。
莫阿九不愿这般咄咄逼人的，可望见温青青不断朝着容陌身后瑟缩，万般可怜的模样时，心底终是忍不住一阵嘲讽：“温姑娘若是从未成过亲，我倒是愿接纳你成为后宫一员，然而，温姑娘如今已然成亲，却还这般，还真是……”
还真是什么，她未曾说出口，因为……被打断了。
“莫阿九！”容陌的嗓音，近乎凌厉。
莫阿九的心蓦然瑟缩了一下，下瞬，眼眶她猛地一阵酸涩，而今她只有孤零零一人，已不能摔倒，因为……她已无人可靠。
“皇上怎会突然这般恼怒？”莫阿九故作平静，“臣妾可有说错？”
“莫阿九，你可以这般诋毁于我，可我绝不容许你侮辱于我……”温青青蓦然挺直身姿，一只手腕被莫阿九抓着，她竟伸出另一只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
莫阿九垂眸，安静望了一眼手心，很脆，很响，很动听！
“你……你竟敢打我？”温青青捂着自己的右颊，满眼震惊。
莫阿九望着女人一派委屈的神情，嘲讽一笑：“怎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话落，她近乎示威般望了一眼一旁的容陌，她脸上，方才的五指印记还那般清晰，甚至因着温青青手上的翠玉半周，印记更加严重一些。
不过而今看来，三人却已分外公平，容陌手被她咬伤，温青青她也还了一巴掌。
以一敌二，她不算吃亏！
“皇上，臣妾了然您怜香惜玉之心，只是这偌大宫城之内，多得是眼睛，皇上若真那想通温姑娘温存，大可废了我，再将温姑娘封为皇后！”
她莫阿九，绝对不会二女侍一夫，她嫌脏！
语毕，她已昂首转身，挺着最后的高傲身子，离开了御书房。
身后，容陌双手早已紧攥成拳。
“陌，对不起，让你和莫姑娘闹成这般……”温青青终是垂首，忍下心底怨怒，轻轻开口。
“与你无关。”容陌依旧望着门口处，声音平静无波，身子却避开了温青青的碰触，“即便无今日之日，她同样会同朕提及离宫一事！”
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女人，从未打消过离开他的念头。
“你……不前去寻莫姑娘吗？”温青青问的迟疑而小心翼翼，似……怕他前去寻找一般。
“她难以逃离！”，一无所有的莫阿九，哪里也逃不了，只有乖乖回到他身侧好生待着。
温青青怔忡望着容陌，眼底一派复杂，她只觉，容陌望着莫阿九的神色，似与以往，大不相同。
……
……
天色，不知何时，早已被秋雨所笼罩，雨丝不大，却分外绵长，整个宫城，烟雨朦胧一片，天地之间，仿若只剩下一片苍茫。
莫阿九跌跌撞撞在烟雨朦胧中前行，未曾撑伞，身上裙裾早已被雨水打湿，她却不过随意伸手擦拭了一下脸颊，那不过……是雨水罢了。
她怎会落泪！
她怎会……还为了容陌那人落泪呢！她的泪，早已在三年前，流光流尽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啊……”身后，似有阵阵脚步声传来，莫阿九背影微僵。
一从人抬着轿撵，快步从她身侧行过，轿撵上那衣着华丽，样貌倾城之人，不是余归晚又是谁。
却见他对莫阿九恍若未见一般，睨她一眼低咒一声：“好生晦气，出门竟碰见女鬼，快快离开此处！”
一从人的脚步越发的快了。
莫阿九放着那些人的背影，以及轿撵上，那分外华丽的油毡纸挡住了风雨，再也不会有人为他遮风挡雨了……
她的脚步，终究缓缓停下，良久，她竟蹲了下来，蹲在一片石阶道上，蹲在烟雨之中。
终究再也忍不住，她蓦然嚎啕哭出声来。
这些年，她依旧孤身一人，她那般努力让自己撑下去，可是，孤身一人，真的好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