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清沅这一睡,转眼就到了晌午时分。屋外暖洋洋的日光透过轩窗倾泻下来,笼在身上特别的舒服。依依不舍地在贵妃榻上来回滚了个遍,终于慢吞吞地起了身。
打开门,嵌春和漓夏也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去,院子里一片寂静。
独孤清沅想到了早上师兄那一掌,掌风凌厉,不由得有些担心锦书的情况,眼见着现下师兄也不知道忙好了没,索性先前往太医院看看锦书的情况。
远远地走过来一群美人,皆着锦衣罗裳,一步一摇间尽显婀娜风情。美人们迎着暖阳,愉悦地交谈着。
“云大小姐,您可实在是贵人,下月就要入主这两仪殿,我们姐妹也是沾了您的福气今日才得以进宫瞻仰天颜啊!”
“是呀,以您的才貌,这金陵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合该陛下倾心于您呀!”
待看清为首之人的面容,独孤清沅居然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那杏眼雪肤,云鬟高耸,身段袅娜之人,恰恰和当日蜀州风满楼的云将离一模一样。
“让让让让!你是哪里当差的宫人?怎么这般莽撞?冲撞了未来的皇后娘娘可有你好果子吃的!”不知何时走过来一个侍女,瞪圆眼睛向独孤清沅呵斥道。
“未来皇后娘娘?”
“可不就是我们云尚书府的大姑娘,陛下早就昭告天下下个月就迎我们姑娘入宫,且入主两仪殿。这里边的意思不言而喻了吧。诶你是哪里的宫女啊,居然连这个也不知道……”
“你们云尚书的千金可是叫做云将离?”独孤清沅无视小侍女喋喋不休话,讷讷地问道。
“正是我们姑娘的闺名。”小侍女骄傲地点头。
……好像哪里不对劲儿。
独孤清沅被小侍女一把推到了路边,险些栽倒在地上,居然也很好脾气地没有跳起来。
云将离怎么会一夜之间变成了云尚书家的大小姐?她不是名满天下的蜀州风满楼的头牌么?师兄怎可能迎娶这样一个身份的女子?可万一此云将离非彼云将离——也不对,就算名字一模一样,怎么会连容貌都一样?
回想当日蜀州刺杀自己的那波来势汹汹的刺客,独孤清沅有些后怕。虽然这里是皇宫,总没那么容易被刺客得手,可是师兄不可能时时刻刻都保持高度警惕……
“郡主!原来您在这里,倒让奴婢好找。”只见嵌春气喘吁吁地跑上前,对独孤清沅说道:“陛下方才过来,见您不在屋里,谁料您到这里来了。”
“师兄和大司马谈完事儿了吗?大司马此刻可还在宫中?我……我想见他一面。”独孤清沅拢了拢袖子道。
“郡主,陛下现下正在承霖殿偏殿等您。至于大司马,奴婢实在不知。”
“算了,先回去吧。”独孤清沅不想让萧译譞等太久,便直接回去了,连原本要前往太医院探看锦书的事儿也一股脑儿地抛到了身后。
***
进了承霖殿偏殿的大门,就看到院门口四喜挺直腰板站着,冷漠不语。
独孤清沅有些奇怪,莫非师兄今日心情又不大好?每每师兄心情不好时,连带着宫人们都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生怕一个不小心出了差错就被罚去慎刑司。因此独孤清沅也渐渐学乖,会看着四喜的脸色来判断师兄心情的好坏。
眼下看来,师兄心情算不得好。那么想要和他提及出宫见陆瞬崖的事儿只能往后拖上一拖了。
一进门,就看到萧译譞正坐在绘着春居图的屏风面前的案几上,正在翻看些什么。整个人聚精会神的,一半的侧脸沐浴在昏斜的光影里,带了几许静谧安宁的姿态,倒也令人赏心悦目。待走近了,才发现他正在看的是自己闲来无事信手涂鸦的几句小诗。
顿时,独孤清沅想挖个地缝钻进去。
“陋室留谁话桑麻,浮生颠沛一盏茶。日暮回望来时路,山中云上有人家。”只听得萧译譞揶揄着将小诗念了出来:“未曾想阿沅倒是个性情中人,游山玩水这样好的事儿,也真真只有你能无拘无束地去做了。”
“是啊师兄,天天待在皇宫里头我都快闷死了,你不是说今日下元节要带我出宫的吗?我们何时出去呀?”独孤清沅索性顺水推舟,柔着语气问道。
“就知道你闲不住,那便走吧。”萧译譞微笑着,起身拉了独孤清沅便朝外走去。
“四喜去备马车。”
“遵旨。”
***
马车沿着热闹的朱雀街一路向前,虽说冬日天黑的早,但是还未到掌灯时分,朱雀街两边的商铺和小摊都已经挂上了各种颜色的灯笼,明晃晃的照着,呈映出一片热闹祥瑞。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平常大户人家的妙龄女郎和世家子弟也趁着节日出门。街头角落里,卖艺人正使尽浑身解数,空手接白刃,唱大戏,耍大刀,玩杂耍……好不热闹。霎时间,街上的吆喝声,高谈阔论声,喝彩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在为这歌舞升平的盛世演奏出华章。
马车缓缓往前行驶,驶过热闹的街市,转头拐进一条清冷的巷口。
“公子,到了。”马车外车夫压低了嗓音道。
独孤清沅心里十分清楚,这看似平凡的车夫,实则是萧译譞得力的侍卫,身手不凡。
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周围的隐匿在一片暮色苍茫之下,显得尤为估计冷清。
“师兄,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独孤清沅疑惑地问道。
萧译譞回头,朝四喜使了个眼色,四喜顿悟,拉着嵌春远远地守在外面,萧译譞便自然地牵了独孤清沅的手往前走去。
“阿沅,今日我带你来见一位故人。”
***
寒风料峭,掠过一人高的蓬草发出沙沙声,显得尤为慎人,尤其是在这漆黑的荒郊野外。
独孤清沅不解,放着热热闹闹灯火璀璨的夜市不逛,反而来到又冷又黑又无趣的郊外,且始作俑者对着眼前这块冰冷的石碑站了快一柱香的功夫,不言不语,也未曾挪动脚步。圆月的银辉打在他的身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投在地面,仿若洪荒流古,只此一人寂寂孤立。
“师兄?”独孤清沅终是忍不住,开口相问。
“阿沅,过来。”萧译譞微微侧头,半边脸露在月光下,清清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