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瑟瑟的冷风吹得跪在地上的程馥柔一个瑟缩,单薄的身子犹如秋风里的一片枯叶。
现场情况胶着不下,双方各执一词。
陆瞬崖抿着嘴唇,眉心微皱,思索了一会儿,说到:“这也是一个悬案,爷既然食着朝廷俸禄,就应该以民为主。秦将军,把程家大小姐程馥柔带走。”
“末将领命。”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秦洋已经上前去一把拉起程馥柔,道:“程大小姐,得罪了。”
“陆大司马,此乃我程家家事。任凭你权大势大,我程家也不是你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儿。”
主位上,沈氏甚是不悦。
“程夫人此言差矣。”陆瞬崖冷眼一瞟,道:“爷只是不愿意见到有人因此蒙受不白冤屈,更不愿意程老爷死的不明不白。”
另一边,程嘉恒一改往日疯癫,只傻傻坐着,发着呆。衡儿在一旁紧张的张望。沈氏这回无话可说。毕竟胳膊拗不过大腿。
驿馆地牢。
程馥柔安静地坐在干草垛上,双手环抱,下巴枕于其上,露出两只大大的杏眼,完全不似往日飞扬跋扈。
陆瞬崖斜斜地倚在门框,就这样状似无意地盯着她看了很久。
忽而,里面的牢房传来锁链解开的声音,不一会儿,就见到一个人急匆匆地赶过来。
“阿柔!”
傅随满脸都是惊痛,声音低哑:“阿柔,他们把你弄成了这副模样?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身后跟着来的魏鄞一听,忙解释道:“诶,可不是我们,我们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救出来的,伤害她的是程家那帮人。”
傅随趴在栏杆外,望着里面无悲无喜,一动不动的人,心中一痛。根根手指仿佛要嵌进柱子里一般。
“傅随王子,爷已经做到了答应了你的事,你何时兑现爷的承诺?”一旁的陆瞬崖不以为意,言语寡淡。
傅随低着头不说话,良久,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白玉制令牌,上面镌刻着梅花,栩栩如生。玉牌下悬挂着红色丝线编织的同心结。
“拿着这枚令牌,出平阳关往西十里地,吹响筚篥,自然会有人前来接应。”
“好。”
陆瞬崖接过,随手丢给了魏鄞,示意他速速去办。
魏鄞接过玉牌,点头飞奔出去。
“我听闻周国天子与大司马两股势力在朝堂上僵着不下,甚至你们陛下萧译譞已经有收回虎符的征兆。我料想着,以你这惊才艳绝的模样,岂能甘居人臣?不若你我联合,共谋当世之局?”傅随转过身,眼中突然一片清明。
“傅随王子真是好谋划。让我大周自相厮杀,然后好让你渔翁得利是吗?那恐怕你要大失所望了。爷这辈子,和羌族皇室不共戴天。今次之所以留着你的命,不过是等着这救命的箬叶莲罢了,不然你以为还有命在这里和爷废话?等冀州事了,爷便带你到金陵去,届时大周陛下定然会好好招待你。”陆瞬崖掀唇,冷冷的说到:“来人,将傅随王子带回去。”
说罢,亦转身离开。
窗外阵阵寒风袭来,吹的桌上翻开的书哗啦啦地响。秋日的风凉的有些过分,吹到人的肌肤上,蚀骨般的冷。独孤清沅披了件外衫,掩着伤口,慢慢走过去将窗关好。心里想着,明日一定要去告诉陆瞬崖关于医治这瘟疫的法子。
指尖甫一触上窗格,外头突然一阵又大又急的力量“哗啦”地席卷进来,霎时间,窗格碎成五六片。那股力量同时将独孤清沅给推开老远,最终摔在地上。
眼前一道黑色人影闪过,独孤清沅惊恐地想要大叫,然而还没等开口,那黑衣人眼疾手快,拿了一块布捂住她的口鼻,不一会儿她就晕过去,人事不知。
一豆烛火在书房书桌角几经明灭。桌上堆叠着几本案卷,皆是有关三年前程家家主程昶的记录。纤长白皙的手指捻着泛黄的纸张一页一页缓慢地翻过,偶尔停下来,轻揉眉心。
陆瞬崖有些烦躁,眉心说不出的不安和忐忑,总觉得有什么会发生。
“大司马,平阳关传来急报!”
门外传来暗卫焦急的声音。
陆瞬崖眉头一皱,吩咐道:“进来禀报。”
“吱呀”一声,门被迫不及待打开,一个风尘仆仆的暗卫快步进来,躬着身子将一封信呈给桌上的那人。
陆瞬崖接过密信,草草查看,信上内容大致就是信息有差,魏鄞被羌族大队人马围困,不止没拿到箬叶莲,更是自身难保。
“这个傅随!”
陆瞬崖双目冒火,牙根紧咬,他真是没想到居然会栽在一个不收宠的羌族王子手里,更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敢玩花样。当真不怕他陆瞬崖发怒吗?当真不怕那个曾经在战场之上,一怒坑杀十万余羌胡兵士,折了敌方大半主力的陆瞬崖吗?
“魏鄞此刻状况如何?”
“此去平阳关三百余里,魏将军骑的汗血宝马一路畅通无阻,才出平阳关,吹响筚篥,就被早就埋伏好的羌族人给围住了。魏将军身边跟着的暗卫赶紧飞鸽传书回来。”
“穿爷的令,冀州跟着爷的暗卫,通通过去,不惜一切代价把魏鄞救出来。”陆瞬崖双目充血,似乎是一只暴怒边缘的野兽。
呵,羌族皇室,好些年快要被磨平的伤恸,又被狠狠撕裂开来。
“可是,大司马的安危如何能保全……”
“眼前箬叶莲的事和魏鄞的事万万耽搁不得。”
“……是”
暗卫领命,飞奔而去。
“哗啦——”
书房里传来东西打翻在地的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大声。
夜空中传来几声凄切的乌啼。驿馆地牢内,生着一盆炭火,炙热的火舌“滋滋”地舔着盆底。
一根指骨纤长的手指轻抚过一排的刑具,最后在一根铁烙上停了下来。
在将这跟铁烙放到火盆里的时候,眼眸中划过一丝凌厉。
“禀大司马,犯人带到。”
只见几个狱卒将手脚戴着镣铐,发丝凌乱却不减贵气的傅随带过来。
陆瞬崖气定神闲地“嗯”了一声,挥了挥手,让狱卒离开。
“陆大司马,这么晚将我带过来,可是你们已经拿到了箬叶莲?”傅随似笑非笑地望着陆瞬崖,将陆瞬崖这满不在乎的模样学了十足。
陆瞬崖没回答,快速地转身,贴近傅随,同时拿起这铁烙,毫不犹豫地狠狠往他的胸膛上戳去,恨不得穿胸而过。
“啊——”
一声痛苦的嘶叫声划破夜空。
空气中弥漫着焦肉的味道。
陆瞬崖却丝毫不为所动。
“傅随!傅随!”
旁边的牢房里,一直安静的程馥柔终于有了情绪波动,趴在栏杆上,惊慌地喊着傅随的名字,面对这样的场景,却完全不知所措。
陆瞬崖将铁烙丢回盆里,顿时火光迸溅。
“呵,爷差点也要忘记了,傅随王子也是个性情中人。”陆瞬崖阴恻恻地说着,便要走到程馥柔的牢房去。
果不其然,傅随狰狞的脸上出现了惊慌失措。但下一瞬间,他却镇定下来,不慌不忙说到:
“陆瞬崖,你莫要得意太早。你以为握住了我的死穴,又怎知我是不是也握住了你的命脉?”
陆瞬崖闻言,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傅随的目光带了些探查的神色。
只见傅随颤颤巍巍地扔出一样物件。
青色的香囊,配着同色的流苏,散发着艾草青蒿等的药香。
这个香囊陆瞬崖无比熟悉,自己身上也戴着一个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