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十把有顶戴花翎的帽子拿在左手,对着镜子戴端正。身后浩浩荡荡的人马,无不恭敬称一声十爷,他站在城门之内,遥望天阶,出了城的郊外无边清净,他一个人漫无边际的想了许多。正是年少意气风发时,而今年,康熙三十九年,太子之位虽稳固不可动,但谁都想在皇阿玛面前得脸分一杯羹。游手好闲纨绔子弟,他真是这样么?他记得额娘死的那年,他才十岁,他甚至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之后荒废了学业,破罐破摔。可他明明才是皇阿玛膝下除了太子外母妃地位最高的皇子啊。大概钮祜禄对他也失望了吧,如今顾念的还是旧年温僖贵妃的面子,多照拂他两分也是因为他是温僖贵妃的儿子。今日,今日额娘您看见了么,儿臣已经可以帮皇阿玛独当一面,至少,您在九泉之下,面子不会比其他兄弟的母妃少。
“十爷,人要来了。”
礼部的人在老十耳边道,老十连忙正了领口衣扣。四哥已经提前帮自己调遣了皇城禁卫,而城外两侧马蹄扬尘盔甲刚硬的队伍是八哥所在的正蓝旗。那一刻,他很庆幸自己还有真心相待的兄弟全力襄助自己,而不是大哥太子那般,等着看他老十的笑话。
“乌尔锦噶喇普郡王到——”城墙之上九连鸣号,红旗招展,绵延的队伍开始进城。最前高头大马上的男人翻身而下,标准的蒙古衣饰留有轻微胡须,先行了一个标准的蒙礼:“奴才额尔德木图见过大清十爷!恭请十爷万安!”
“奴才乌尔锦噶喇普见过十爷。”此时轿中的男人出来亦是行礼,年纪五十有余,标准的蒙古相貌,一双眼犹如鹰般锐利,相比之下额尔格木图柔和许多,但仍可窥见其父年轻时的一二风貌。
老十赶紧扶起乌尔锦噶喇普和额尔格木图二人,论资排辈,一个老丈人一个大舅子,哪个也得罪不起。额尔格木图复又拱手道:“家妹图娅因水土不服身子不大舒服,便跟在队尾便于医治,不便出来见十爷,还请十爷恕罪!”
额尔格木图像是发现了老十刚趁机张望了一番,忙解释道。老十有些失望但又庆幸,天天听人被念叨博尔济吉特,为了见她,昨日整理了大半夜的衣裳,就怕哪里不妥当。
“无妨,不过宫中太医名医圣手最多,博尔济吉特格格有何疾病还是应该尽快进京医治。”额尔格木图对妹夫的这番反应还算满意:“劳十爷挂心,不过家妹自幼长在草原,这样的小病不碍事。”
“宝音,你看清那十阿哥长什么模样了吗?”
博尔济吉特图娅一身蔷薇红的衣袍,外套钉有闪光纽扣无领对襟坎肩,头发从中线分开扎上发根,发根上带有两个玛瑙圆珠,发梢下垂,并用珊瑚,碧玉等装饰,愈发衬得面如芙皎,明艳娇丽。
她掀开轿帘,俯身对跟在轿旁的侍女宝音道。早在来路上就跟额尔格木图哥哥说好,她是娇矜的蒙古格格又怎能轻易付人,自然要对对方多番考察。哥哥和父亲对自己百依百顺,何况父亲也有心如此。
“回格格,十爷相貌堂堂,人品贵重,挑不出错来。”宝音道,她跟在后面远远看了一眼,确实跟传去蒙古的消息并无差错。
图娅明眸皓齿,一瞥宝音拘谨的面庞:“听着就像你在说谎,我不信,要亲自看了才算真。”
“格格,这万万不可啊!您跟小少爷已经说好了,您这时候出去是欺君之罪。”宝音慌了神,就怕这位格格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图娅讪讪收回手:“好好好,不去就不去吧,那你告诉我什么时候能见他呀?”
都说草原上的姑娘豪爽,宝音忙道:“快了快了,夜里十爷在宫中设宴,您定能见到他。”
老十翻身上马,邀乌尔锦噶喇普和额尔格木图继续前行,往养心殿见康熙行大礼。满朝文武百官,有序而列;龙雕玉刻,浮光碧瓦;康熙戴吉服冠,束吉服带及挂朝珠,龙袍下摆绣斜向排列水脚。水脚之上,波浪翻滚,立有山石宝物,故海水江涯,四海来朝,一统山河,万世升平。
额尔格木图朗声:“此番奴才从蒙古带来最好的牛羊和优质的奶源,和我们最美的草原绣在羊毛地毯上,恭贺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点头,面容上是属于郡王特有的笑容:“你跟你父亲都很好,千里迢迢进京,便先回驿馆休息,傍晚朕自有宴席款待蒙古贵客。还有,太后必定十分思念家乡,让图娅格格多去陪太后说说蒙语,一解乡思。”
额尔格木图道:“奴才遵命,家妹图娅还为太后娘娘准备了礼物,便可展示。”
“此番甚好,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