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清明,若然向俞璟提出要去府上置的庄子上去瞧瞧,之前一直是归鄂滕的亲舅子跟舅母管事,自从调了鄂滕位置后郭惟和何秉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都是些背地里的牢骚,若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俞璟支支吾吾地三番两次地暗示,意思庄子里之前报上来收的冬麦数量就不大对,当初就算不让鄂滕的舅子管事但里面都是他的人,下面人自然是不肯好好干了。若然二话不说,在屋中环视一圈,折腾了半响竟连一个心腹也没有,想想后怕,不知不觉被胤禩府上这群奴才什么时候摆一道都不知道。沉吟半晌,带了素问跟俞璟家的老乡查文远。
俞璟把查文远领到若然面前一看,二十上下的年纪,虽然年轻了些,但长相端正,谈吐也是不卑不亢,让若然想起大学时同班班长,脏活累活自己扛,不知操了多少劳碌心。若然有心让他历练的再圆滑点,毕竟庄子上不比府里,远水救不了近火,那帮人耍起泼皮来,照查文远这样,怕是使不出手段。若然一路想着,备了马车就往城郊去。
城郊以南,两侧树林成荫,远离京城喧嚣,野鹤农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她心里开始打起小算盘,要是能攒点小钱就隐世在这里过半生,也未尝不可。记得穿越前就有一则新闻大火引发了社会舆论,说一对夫妻没有工作也不出门访友一年在上海只花费两万元。若然心想世界上要都是这种人社会还不得罢工,后来一看才知道原来人家在十年前就进的是外企,早早攒够了钱。虽然她不敢苟同。不过,打的过就打,实在打不过朝堂之上……咱们就跑吧!
迈步进入庄子内,忍不住赞叹,到底是贝勒有了爵位,庄子虽算不上多豪华,但也应得陶潜的“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意境;亦或谢灵运的“池塘生春草,柳园变鸣禽”良辰。院里有荆钗布裙的中年妇人领了一溜儿小厮侍女跪迎,口称福晋万安。若然细细打量其一番,想来就是鄂滕舅母了,胤禩心善,念在鄂滕舅母还算尽忠,并未受到牵连。妇人的双手虽有老茧,但还算白嫩细腻,只有面上的皱纹凸显出年岁不轻。若然淡淡冷笑一声,看这身衣裳也是刚刚换上的,鞋子里露出的一截袜子上的绣花将她出卖了。
“都起吧。八爷贵人事忙,便托我来瞧瞧。置下庄子的时日不长,刚收了一批冬麦爷也是极为重视的。阳春三月,不如多伦家的给我也说说看种下了什么。”若然说着就要再往后面的地里去看。
多伦家的一见还算镇定:“回福晋话,冬麦是咱庄子上第一批种植的农作物,奴婢是亲自料理每日监督跟着,收成大好。这季就多种了丝瓜苦瓜山芹黄瓜辣椒一类,再过些日子就可早稻插秧了。”反正福晋都是在深闺里长大的,能见过什么,多伦家的张口就来,暗暗不屑一顾。
“那真是辛苦多伦家的了,收拾好庄子,我自然也少不了和八爷同来此处,自然赏赐也是少不了的。不过——”
若然垂眸,就见查文远两腿泥地从地里已经回来了,把一看就是养分不足在耽搁了收获季节的蔫菜呈上,若然往多伦家的眼前一扔:“原来这便是给府上报的好收成啊。多伦家的,你给本福晋讲讲,是不是京城权贵里现在特别流行这种蔫坏的菜?诶,我可丑话说在前面,你可别跟你侄子一套说辞,说银两不够哟,当初拨了庄子里多少银子,账房是有本记录的。”
她倒不想怎么样,闹得跟上次在八阿哥府里人尽皆知。如今先稳住府上,如果多伦家的识相,若然也不想让下人觉得她办事手段狠辣。
但这名声到底还是传开了。
多伦家的心里早不知道骂了鄂滕多少次了,要不是鄂滕那小子不知好歹,自然她跟自己男人也是在这过好日子哩。现在剩下的这一堆烂摊子,播种又不像挣银子似的,哪可能那么快见效。
“福晋这……”多伦家的一时语塞。若然一记眼刀,她便跪下磕头:“福晋饶命,福晋饶命,是奴婢料理不周,八爷跟福晋还能容得奴婢跟奴婢男人在庄上做事已经是天大的恩典。”
若然把查文远往前一推,皮笑肉不笑:“多伦家的,我看着庄上没个正儿八经的人也不行,就让他先跟着您学,也好算对收成银两,出一次岔子本福晋既往不咎,若次次如此,本福晋怕是养不起了。”
“噢,查文远啊,你去看看庄子上老实做事的人留下,剩下的么,让多伦家的看着办。毕竟本福晋这儿不能养吃白饭的人,拿银子做事,想来也是天经地义吧?多伦家的,你可有什么意见?”
若然笑眯眯地转手望向多伦家的,女人心里暗暗想,难怪自己那不争气的侄子走的狼狈不堪,八贝勒这回可娶了尊大佛回来!嘴上还得连连称是,保住这个铁饭碗才最重要。出去了哪的工作能比在八贝勒府上舒服,过年回乡村里人都对他们夫妇羡慕的红了眼,灰溜溜的回去,这辈子怕她家的面子再也没地方隔了。
“你,你,你——跟着查管事过去。多伦家的,这周安排把地里不合格的种子都处理掉,还有房间都清扫干净。素问,去看看现在还剩下什么菜可以吃。”多伦家的正松了口气,想着终于能送走了这位祖宗,谁知若然双目一瞪,蹭蹭两下摘下头发上的所有珠钗交给绿袖,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簇新的玉色双蝶藤萝旗装,噔噔噔钻进屋里大喊:“绿袖,帮我扯块粗布,顺便把针线盒拿来。”
“都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去干活,本福晋这两日就住这儿了,清明节后八爷过来,谁出了岔子嘛。”若然哼了一声不再说下去,众人纷纷缩了一下脖子,埋头赶快离开方圆五里的重灾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