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波吭吭哧哧的答着话,郭孝通倒是并未在意,只是认为少年人谦逊,简单的又聊了数句,便吩咐青衣老者带他去厢房里歇息。
老者也姓郭,是郭孝通的族人,担任郭府的管家。
郭管家举着灯笼在前头引路,七拐八绕的转过几条走廊,停在一个小院子里。
有小厮和丫环先进了屋子,点上灯火叠被铺床,紧接着又打来了洗脸的热水。
一切收拾妥当,郭管家才将陈文波让进屋子,看了看陈设,忽然间神色一黯,垂头说道:
“这个院子,曾经是我们大少爷的住所,如今物是人非,陡然令人伤悲。”
陈文波搁下包裹,好奇的问道:
“你们大少爷去哪了?”
郭管家有些诧异,抬起头来,不解的说道:“陈少爷不知道我家少爷已经遭了难?”
陈文波摇摇头,心说,我满打满算,来南宋不过四十八个小时,怎么知道你郭家大少爷的事情。
郭管家眼中的疑惑却是更重了,他沉吟了一下,说道:
“三年前,我家大少爷出外公干,被金人奸细掳去,老爷领着我们循着线索一路追到衢州,落脚在你家。
彼时,陈少爷年方十三,却是生的好一副侠肝义胆,不顾年幼,仗剑追随老爷一直查到了福建武夷军,后来无功而返,大少爷自此也就下落不明。
正因为那次追查,老爷才对陈少爷刮目相看,回程之时,与你父亲定下了三年之约。
如此重大的事情,你怎么就忘得一干二净呢?”
陈文波很是窘迫,难为情的搔了搔头,也不知如何回答。
郭管家瞅了瞅陈文波为难的模样,便没有再追问下去,留下一个小厮服侍着,提了灯笼急急忙忙走了。
书房里,郭孝通并没有歇息,灯光下,脸色凝重的捏着一个信封在细细察看。
郭管家放轻脚步走了进去,一言不发的站在书桌前。
郭孝通抬头,看了看他的神情,低声说道:“有什么异常吗?”
郭管家沉默了片刻,将方才与陈文波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此事大有蹊跷!”郭孝通扬扬手上的信封,说道:
“这封书信,陈老弟写好之后应该是妥善封好的,但到了我手上的时候却已经被拆开,从拆痕上看,拆的极其随意,显然并不避讳,很有可能是陈少爷所为。
但问题是他为什么要私拆此信,并且拆得如此明目张胆呢?
当然,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陈少爷拆信之前,此信竟然已经被人偷偷的开启了一次,虽说后来的弥封做的很到位,但在老夫的火眼金睛下,还是破绽不少啊。”
“老爷是何许人也,不但干办御药院的任内侍,就连秦相爷,也对老爷推崇备至。”郭管家拍了一记马屁,紧接着皱了皱眉,说道:
“那陈少爷要不要将他请来盘问一番?”
郭孝通摆摆手,说道:“不用,一个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少年郎而已,掀不起大风大浪,就算这其中有什么关节,他也不过是一颗微不足道小棋子。”
顿了顿,他又说道:“倒是这个中途截了信的人,要好好查一查,你说陈少爷先前抵达的时候,是和陆家公子在一起的?”
郭管家点点头。
郭孝通说道:“明日以陈少爷的名义,去请陆公子过来吃酒。”
......
次日。
天刚放亮,陈文波就起了床。
自己穿到南宋,又是最为波澜壮阔的时间节点,怎能不令他心潮激荡。
这两日,他苦思冥想,已经大致上理出了一个头绪,也算是赋予自己的一个伟大使命,那就是:
拯救岳飞!
在他的知识体系里,南宋朝倘若没了岳飞,没了岳家军,最终总归是逃脱不了灭国的下场。
当然,并不是有了岳家军,南宋一定就能收复中原,重归统一。
但岳飞如今不过三十多岁,如果不被朝廷杀害,按照常规来说,总还可以再活个几十年,在如此漫长的岁月里,难保不会发生一点什么奇迹。
上天既然给了自己这个机会,说不得也是要拼尽全力的去试一试的。
陈文波计较已定,便打算辞别郭孝通,北上寻访岳家军。
此时,依据历史记载,金军已经分四路南侵,而岳家军也从鄂州挥军北进中原。
作为一个宋史研究者,对于南宋历史上战果最为显赫的第四次北伐,岂能轻易错过?
他净了脸,在院子里舒展了一番筋骨,尤其是随身携带的那柄佩剑,更是引起了他的兴趣,提在手上,凭着后世武侠剧的印象,东戳一下,西砍一下,玩得不亦乐乎。
“贤侄,你练的是何剑法,老夫怎么眼生的很。”
直到院门处传来声音,陈文波才气喘吁吁的收了手。
他循声望去,只见郭孝通负着手,正笑咪咪的走进院子。
陈文波还剑入鞘,口称伯父见笑,规规矩矩的施了个礼,说道:
“侄儿纯属瞎闹,哪有什么剑法。”
郭孝通伸手,从陈文波手里拿过剑,端详片刻,说道:
“这柄栖霞剑可是非同凡响。
三年前,我在衢州时,你便仗着此剑与我一同寻访我儿,彼时,你那一身栖霞剑法已是象模象样,如今,一晃已是三年,想必更是精进不少。
现在趁着晨起无事,贤侄不如舞一趟,让伯父开开眼界。”
说完,呛啷出剑,将宝剑递向陈文波。
嗯?啊?
......
陈文波接剑在手,哼哼了几声,说道:“伯父大人,早饭熟了么?侄儿饿了。”
郭孝通诧异的看了看他,却又瞬间恢复了正常,呵呵一笑,说道:
“熟了,熟了,侄儿请。”
陈文波跟着呵呵了几声,笨手笨脚的一边将剑还鞘,一边随着郭孝通的脚步走去。
郭孝通不动声色的看着陈文波笨拙的动作,忽然说道:“你师父栖霞真人如今可好?”
嗯?.....师父?
陈文波愣了愣,心说,什么栖霞真人,我咋晓得他过的好不好?但一想到自己一直不接话也不是个事儿,便随口说道:
“好,好着呢!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
郭孝通的脚步滞了滞,回头看了一眼陈文波,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