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猜测着,茫然着,在政策未公布之前,谁也不敢停下挤向前方的脚步!
家长们依旧在烤炉上痛苦地煎熬着。孩子们依旧在三九寒冬中为了自己的梦想冒着风雪严寒奔波着,单调而紧张地重复着上课,做题,做题,上课。小升初二号群有暴脾气的叫骂着吊死鬼找绳,真有那么难吗?一号群相对克制,但也不停地发着头疼医脚,脚疼医手的段子进行冷幽默排解着心中的焦虑。
周末晚上十一点了,尚未接到机构通知点考的信息,芸以为因xsr被查,疯狂的点考会有所收敛,没想到凌晨十二点零五,已经睡迷糊的芸被枕边的手机震醒。
连发三条消息:
急急急,通知所有人,明早加课,机会难得,家长务必将孩子在7:30前送到学校。
务必!务必!务必!!!
芸揉揉眼睛,一下灵醒过来,将通知仔细又看了一遍,感觉虽然这次通知简短,但分量明显加重,难道这就是兵法所讲的越危险的时候越安全?一个小升初,将培训机构锤炼成精通兵法的大将军,将家长打造成能上天入地的孙悟空。她心跳加速,翻来覆去睡不踏实,好不容易睡着,醒来一看,七点零三,昨晚因紧张竟然忘了定闹钟,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衣而起,跑进儿子房间,使劲摇着睡得正香的儿子,喊道:“宝贝,快起床,快快快,再晚就来不及了!通知点考,这次百分之百是真的。”儿子半张着红润的小嘴哼哼了两声,继续呼呼地睡,她嘴里重复着快快快,手里拿起儿子的毛衣就往头上套,儿子如一只冬眠的小熊,大睡不醒,芸急了,一把掀开被子,在儿子屁股上扇了两巴掌,吼道:“知不知道轻重,火烧眉毛了,还睡睡睡,再磨叽黄花菜都凉了!”
儿子睡梦中被突如其来的五指扇激怒,一骨碌翻起身,手里提着每晚陪他睡觉的北极熊,光溜溜地喊道:“我就是要睡觉,他们都是骗人的,每次都骗人去又不考,我就不去,我困,我要睡觉,我想睡觉!”
芸一把夺过儿子手中的北极熊,狠狠地摔到地上,恨铁不成钢地吼道:“睡睡睡,兵临城下了还睡,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知道错过一次点考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几年来所有的付出都被清空,你知不知道,今年形势这么紧张,抓住一次点考多么不易,如果因贪睡而错过,不能进入一所好的中学,不能进入好的中学,意味着你的人生轨迹将被锁定在社会底层,到时候,不但活得没有尊严,整日为生计奔跑,为困苦挣扎,而且你喜欢吃的各种美食遥不可及。更别提什么梦想和未来!在这个翻云覆雨的时代,唯有靠知识靠实力才能把握命运,改变命运。我和你父亲做到了,你为什么这么懒惰?这么不努力?这么不懂事?”
儿子听到妈妈斥责他懒惰不努力不懂事,瞬间炸毛了,飞速跳下床,从地上捡起四脚朝天的北极熊,又飞快地冲到窗户前,推开玻璃窗,将北极熊从窗户扔了下去,自己朝窗口攀爬上去……
“番大河!”芸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呆,尖叫起来,想扑上去拽住儿子,却眼前一黑,瘫在了地上。
等芸醒来,看自己躺在卧室的大床上,伸直脖子去找儿子,儿子不在家,番长江也不知道去哪了,家里静的只听见客厅挂钟摆动的声音,她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摸索着手机想给丈夫打电话,听到门响了,只见丈夫手里提着一堆塑料袋,儿子手里捧着一个椭圆形的玻璃鱼缸,里面游弋嬉闹追逐着几条颜色鲜艳的小金鱼,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看到儿子躲闪自己的目光,她已无心再去纠缠早上差点出大事的起因,平安就好!
全身酸软的妻子不管平时对丈夫如何不满,但此刻,看着丈夫因突发情况,向单位请假,正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心底涌起几丝暖意。
吃过饭,番长江主动请缨送儿子去上奥数奥语,让她在家好好休息,临走时,用很久未有的温存对妻子说:“你太焦虑了,急需放松一下,琴弦绷得太紧都会断,何况人呢?上次带你去看专家,我没告诉你,专家说你有几项指标已达到抑郁标准,我刚出去给你买了药,坚持按时服用一个疗程,缓解一下紧张情绪吧,这次算是幸运的,孩子被我及时拉住,下次呢?万一我不在呢?”后怕让芸全身的毛孔瞬间扩大数倍,她感觉到冷汗从每个毛孔中钻了出来,眼泪骨碌一下从眼角滑落,她觉得好累,她需要大睡一场!
她服过药,关了手机,拉上窗帘,也许是药物的作用,两年来,她第一次在大白天的周末睡得昏天黑地,无梦无惊。
睡眠是医治劳累,缓解紧张情绪的最好良药。次日十点,睡了半天一夜的女人满血复活。枕边有番长江留言条:孩子我负责,你自由活动一天,别忘了按时吃药。
芸伸伸懒腰,打开手机,半躺在被窝里刷了一遍朋友圈,看有几个未接来电,一一回了过去,有两个卖商铺的,四个培训机构的,她一直想不通,这些卖房卖商铺的是从哪里得来的手机号?的电话她没回,因为不知道如何解释未按时参加点考的事情。
芸最后一个和艾商视频电话,艾商问芸在哪呢?说她难受,求安慰,求抱抱,约去美容院做SPA,去影城看电影,去德福巷喝酒。
芸裹着被子说不去不去不去,大冷天的去哪都不如懒在热被窝里舒服。
艾商却在视频里坏坏地笑,挤眉弄眼地说:“咋了?昨晚演春晚了?”艾商笑话芸和番长江的夫妻生活,刚结婚是新闻联播,一天一次不够,还有重播。慢慢变成了星光大道,一周一播,后来就成周冠军,季冠军了,现在成春晚了。芸没心情和艾商聊荤的,把昨天发生事情从头到尾给艾商学了一遍,艾商夸张地在手机里先骂芸精神病,若把大河逼跳楼了,咋给人家爷爷奶奶交代,又把番长江赞了几句,夸他关键时刻像个爷们,最后又替芸打抱不平几句,吃力不讨好,你这么辛苦还不是为了孩子的未来打拼,如今中考录取比例越来越低,社会分层越来越明显,谁都不想被踩在底层,活在尘埃里,古人还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呢,我们逼娃努力有什么错?不逼娃努力的妈才不是好妈!芸为拥有这么一个贴心贴肺的好朋友而感动,眼泪簌簌地往下落。
艾商却在手机里自哀自怨道:“本来是求你安慰呢,却开始安慰你了。”两人在视频里对笑起来,有电话来,芸看是老妈的,给艾商说了声赶紧回了过去。
老妈在电话里命令道:“到我这里来,现在,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