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劳动节前夕,杨格收到了原单位一个同事帮忙办理并邮寄过来的边防证。五一的前夜,柳小叶问杨格明天可有了去处?杨格说自己早早跟在深圳那边工作的同学约好了,五一就到他那儿走走,如果时间允许,自己还想去一趟王守贤那儿看看,然后再坐夜车回来。
“那么,我恭祝你明天旅途愉快!”柳小叶最后冲杨格做了个甜甜的笑脸说道。
第二天,杨格早早起床,一番洗刷后,他终于走出了工厂的大门,也就在那当儿,他看见了走在前方不远处的叶飞飞,她手里提着一个精美的小手袋。
杨格不知晓叶飞飞要去往哪儿,自己更不愿惊动她,所以并不赶上前去向她打招呼了。而叶飞飞也似乎并不知道杨格此刻就在自己的身后。他们两人就这般静静地仿佛刻意保持着一小段的距离一前一后地走着。直到两个人最终都在同一候车点上停下且彼此目光都触碰在一起的时候,杨格才红着脸主动问候了叶飞飞。叶飞飞这回很矜持,说自己只身前往深圳,决不会不要自尊的再低声下气去求别人伴行了。杨格知她是在讽刺和挖苦自己,他也知道今次无论如何是躲不开过了,于是温和地说出了,自己今天也是去往深圳的,路上就结伴在一起吧。
许久不见车来,更因为乘车时间迫在眉睫的关系,杨格和叶飞飞实在等不及迟来的公交车了,于是他们俩雇了一辆两轮摩托车赶往常平,然后在常平火车站乘坐六点十分梅州至深圳的383次管快列车。到了车上,叶飞飞全没了刚才那份矜持,她对杨格已是有说有笑了。就是在这趟列车上,他们面对面地坐着,在晨曦的清澈光芒里,正巧彼此又是这么近的距离,杨格第一次认真看了长着方正“国”字脸的叶飞飞:黑黑的秀发犹如包了一层膜般闪闪发亮,圆圆软软的红润的耳垂恰似要透明一般,双眼上的睫毛又长又翘,白皙精致的颈项宛如白天鹅一般洁傲艳美,在这颈项上面,还散落着几颗小小的红痣。原来只要用心细看,她也算得上是一个面相优秀出众的女子。此外,在安静中她彰显出的那种淡定和从容,又让杨格觉得她其实也是一个很有气质的人。
到七点三十五分的时候,火车准点到达了深圳罗湖桥旁的火车站。在出站口的旁边,杨格见到了提前候在那儿的张云雷。看着杨格身边举止灵丽的叶飞飞,张云雷禁不住口快地说道:
“杨格,你真不够朋友,早早有了这么漂亮的恋人,可信里总是推托说自己还没有,这回我亲眼见到了,看你还怎么抵赖得了,说正经的,你们结婚的时候别忘了请我喝喜酒啊!”
“云雷,你真的弄错了,她是我们的厂长助理,是我的上司,是‘叶助理’啊。”
“我可不信你们不是恋人,看你们两个的相貌多么有夫妻相,要知道,我祖辈三代都是给人看相过活的,错不了!”
“云雷,你别这么瞎说了!我们可不是!”
“杨格,我是初次来深圳的,不知该坐哪一路车才能到达小梅沙啊。”
之前,叶飞飞可是静在一旁任杨格和张云雷说话,自己不插进一言。
“怎么,你们还要去小梅沙?”
“没我的事,是叶助理本人要去的,她舅舅在小梅沙边防检查站工作,这次五一节过来,她就是要去探望舅舅的。”
“杨格,你陪我一起去一趟吧!”
“这不好的,我那好意思去啊!”
“行吧,我不勉强你,我打个电话给舅舅,让他出来接我吧。”
出了车站,叶飞飞从手袋中取出一张IC卡,然后走去附近一个磁卡电话亭里打电话。一会后,她出来告诉杨格,说舅舅要她在罗湖桥联检大楼旁边的富临大酒店前等候,他马上开车过来了。
他们很快找到了富临大酒店。叶飞飞要杨格陪她等到她舅舅到来后再随张云雷走。大概半个小时后,叶飞飞的舅舅终于到来了,他自己开的轿车,一身军人的威武着装,相貌很是英俊,那言行举止也是十分的潇洒。
临上轿车前,叶飞飞深情回眸的对着杨格说,傍晚七点的时候,大家仍旧在这富临大酒店跟前会合。说完,她坐进车里走了。
杨格与张云雷站在罗湖桥口岸近处的街道上看着进出口岸熙攘的人群,那些从香港进入深圳的人们,穿着极是讲究,特别是那些年轻的男士们,几乎个个西装革履,虽然这时候的天气已经闷热难当。就在这些男士们通过了检查关口踏进深圳这方口岸笔直宽敞的大道时,便可看到有三三两两原先候守在街边的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们走上前去,或牵扯他们的衣袖,或抚背搭肩极尽媚态的与他们嬉笑搭讪。其中有人随她们而去,也有人不搭理她们的纠缠,自顾自的往前走。
张云雷说自己虽在布吉坂田打工,工厂距离深圳市区也不算太远,只是进厂时间不长,工厂里又是日夜不息地工作和加班,几乎没什么休息的日子,因此自己只来过一回深圳,现在才是第二次踏进深圳市区来。所以对于深圳,他也是十分陌生的。
杨格在街边一家报纸摊上买了一份深圳市地图,然后和张云雷聊着天随意沿街慢行,以极悠闲的心态去感受特区热烈奔放的气息。
到中午,深圳最主要的几条大街道杨格他们都走过了。吃过午饭后,两人才坐上公共汽车去坂田。张云雷所在的工厂窝在一个小山沟里,厂房面积不大,张云雷介绍说,工厂只有七八十个员工,老板是香港人。
“有了女朋友么?”看见宿舍里没有外人,杨格关心地问起了张云雷。
“没有。哪能像你,出来都带着美女!”
“我们俩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不是你猜想的那种恋人关系!”
“这么漂亮又有气质的女子你还看不上眼,不会吧!”
“我说的全是实话,信不信由得你了!”
“你我大家都是青春旺壮期,我不相信你就那么禁得了不思人间烟火。”
“不是不思人间烟火,只是我不会如此随随便便罢了。”
“此时此刻,你我都站在最前沿最开放的城市里,你的思想怎么还要那样保守落伍,就不能改变一下么!”
“我不觉得我是思想保守或者落伍,我认为这正是我对自己的人生和生活的认真与负责。”
“我不认同你这种对待人生和生活的态度,换是我有你这样的条件,我宁愿对生活不认真,不负责。”
“恐怕你是口花花的,心里其实也不尽然。我不相信你才到深圳不久,思想就那么快蜕变得如此前沿。”
“人生就该及时行乐,方不枉此生。可惜,你一会又要急着回去,要不今晚你在我这里住上一宿,听听我宿舍里同事们的聊天,你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开放和前沿了。”
“你不会是说得太过夸张了吧!”
“怎能说是夸张呢,我几乎每晚都被他们的言语撩拨得热血沸腾。大家都是男人,我不怕你笑话,夜里我真希望能和女人睡觉,任何一个女人都行。”
“看来,你得赶快找个女朋友结婚了。否则,时间一长,你可要出大问题了。”杨格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别笑我好么,我是认真的。你以为是上街买水豆腐么,谈何容易,哪像你长得英俊潇洒,容易吸引女孩子眼球。”
“我和你能有多大差别呢,还不都是双手十指双脚十趾的一个平常人。”
“你还说自己平常呢,换上我有你这副好看的皮囊,早成万元户了。”
“长相能跟万元户有什么瓜葛?”
“你不听人说过么,那些已经富有的在深圳鸡龄长的女子愿意倒赔三万五万元钱找一个能令她心仪的处男睡上一宿。”
“呵呵,听你这么说,许多人岂不是很容易成为万元户了!”
“那能是许多人,别人舍得花三万五万价钱觅个处男陪睡一宿,哪会是随随便便要来的男人,肯出这样价钱的女人,本身就机灵精明得很,不经千挑百拣,你想想她会肯付钱吗?可你呢,对于她们完全够格有余!你不记得了么,高中毕业的时候,班里的女生想得到你的照片都想疯了。为了要你送她们自己一张你的单人照片,她们拥到宿舍里恳求你,不给就赖着不走,最后是她们翻找出你照片的底片自己去了相馆加晒照片。现在想起那件事情,我还无比羡慕着呢!”
“想不到,你知道的新奇事还真不少,只是,我愿意怀着自己最初的理想去生活。”
“理想太遥远了,人生追求的终极应该是享受生活的快乐!”
“你真不赖,才到深圳不久,竟长了许多现实见识。”
“长见识有啥用,人过得称心才是万岁!”
“那你就努力让自己过得称心好啊!”
“铜板呢,我的铜板在哪里!”张云雷一半带着幽默地摊开双手苦笑道。
到杨格离开坂田的那会,已经是四点多了。张云雷本要送他一程,杨格却婉拒了,说不必如此浪费金钱和时间。张云雷最后是看着他走上车去,然后相互挥手告别。
由于午后有了电话约定,杨格赶到国贸大厦时,王守贤正在那儿等着他。
王守贤明显比以前黑瘦了些许。那留得长长的头发已有了些许零乱的感觉。王守贤异常热情。快六点的时候,他请杨格去吃西餐。餐桌上,他片字不提工作上的事情,只谈了自己对生活的态度和梦想。杨格敬佩他对于诗的执著和对于人生的积极态度,也庆幸自己能认识这么一位纳西族的朋友,从他身上,自己最能感受到一股异常的前进的力量。
临近七点的时候,杨格才与王守贤握别,之后一个人走到富临大酒店去。不及走近,他就远远地看到了叶飞飞已站在那儿了。
叶飞飞手中多提了一个胶袋子。杨格走近后问她都买了些什么东西。叶飞飞说自己在国际商场看见一套很酷的休闲服,所以买了下来,是要送给他的,此外还在书摊买了两本旧书,是鲁迅的《呐喊》和巴金的《家》。杨格连忙摆手拒绝,说那可不行,自己收受不起,他穿的衣服自己会买,不用她来操心,顶多自己只接受两本书的馈赠。叶飞飞却回答说,要送的东西都买来了,她不可能不一并送出,如果认为她送的东西肮脏,那你在接收后就自己把它扔掉。杨格心里此刻五味杂陈,感觉全不是滋味,直懊悔今天自己不该到深圳来,要不就不会与叶飞飞凑在一起。杨格心知自己往往到了关键时刻,心态就会变得软弱起来,所以才导致每次和叶飞飞走到一起的时候最后总被她俘虏。其实,他哪里知道,叶飞飞早已用心不留形迹地从柳小叶口中探获了杨格五一去深圳的消息。当清晨看到杨格走离宿舍的时候,她就提前走在杨格前面了,而且她还用小圆镜充当观后镜,刻意不紧不慢的一前一后地与杨格保持着不远的距离。
入夜后的深圳,到处闪烁着绚丽的霓虹灯火,人流和车流无处不在,这座中国最年轻的城市,到处都是朝气蓬勃的景象。
叶飞飞要杨格陪她再漫步一次多彩的街道,于是后来再到火车站时,已经买不到回去常平的火车票了。叶飞飞说干脆住宿一晚好了。可杨格不肯,最后两人是坐一辆开往东莞却途经常平的豪华大巴回去。他们坐的位置是后排倒数第二行的双人座。叶飞飞要杨格坐到靠窗的那一面,而自己则坐在靠着通道这边的位子里。
车里的空凋真强劲,温度被调降到最低,杨格还能受得住,只是叶飞飞后来被冷得有些发抖了,还一面打了好几回喷嚏。
“快把袋里新买的衣服拆了穿上吧,要不再这样挨下去,回到厂里你会感冒的!”看着叶飞飞裸露着肩臂的时髦着装,杨格赶紧劝说她。
“不!”
“看看你,多冰冷的手啊,别再任性傲气了,好么!”
杨格伸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叶飞飞的手指尖,最后站起来从行李架上取下胶袋子,然后从袋子里取出一个纸盒子,打开后,拿出一件纯白色的衬衣,跟着把它披盖在叶飞飞的身上。
叶飞飞静默着没有任何反抗。待杨格坐下后,她紧紧握上了杨格的手指,并把它移放在自己的腿部上,一面又安详地把头侧枕在他的肩头。碰上车里亮起灯光的时候,她总能在车窗的玻璃上看到成像在里面的杨格的好看的脸。好几次,杨格无意间侧头看她一下,每每那时,叶飞飞总要专注地凝视他,杨格就从她飞扬眉宇下那双一闪一闪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眼眸中,看到了她刚艳的野性美。
十一点的时候,杨格和叶飞飞终于回到常平。下了车,他们又雇了一辆摩托车回司马。路上,叶飞飞早已不穿那件纯白的衬衫了,她坐在摩托车的最后面,双手紧搂住杨格的腰。隔着那薄薄的裙衣,杨格真切感受着叶飞飞触及在自己背脊上那对暖暖的柔柔的胸脯。
回到司马,杨格和叶飞飞在街上吃了点夜宵。叶飞飞对杨格说,一会你先拿书吧,衣服待自己清洗过后再送过去。杨格说自己真的接受不起这样的礼物。叶飞飞说,现在什么都别先说了,当务之急是吃完夜宵后赶紧回去洗澡,然后好好休息,确保明天有充足的好精神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