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肃杀天。
临阳城郊蔚府,天色朦胧发白,小小的院落,玉簪花开的正盛,色白如玉,清香宜人。
寒冬十二月,晨起践严霜,洒扫的仆人将昨夜厚重的积雪扫到一侧,寒气就从脚渗透全身上下。
三三两两几个婢女端着热水进了内屋,拂冬瞧着时候也不早了,于是冲着秋霜点点头,示意她将小姐洗漱用的热水都备好,进了内屋唤醒熟睡里的嫦曦。
迷迷糊糊的叫人服侍着洗漱,更衣,绾发,秋霜绾发的手轻轻巧巧,细白的手指穿梭在乌黑滑亮的发丝间,镜子里就是个乖巧温婉的垂云髻,插上几只翠蓝鬓珠,秋霜道:“小姐的头发倒是乖巧得很,怎么梳都像个小玉菩萨似的。”
拂冬端来一盏茶点,“夫人从京都送来了一些果子,叫姐儿尝尝鲜。”
从京都送来的新鲜樱桃,鲜红透亮色如朱红玛瑙,裹上马奶清甜浓稠,润如滑脂,待至凉透,便成了雪樱酥酪,拂冬将其一个个夹入天青釉碟之中,寻思着这些能给小姐当个闲暇里的零嘴解解馋。
碧玉盘里,玛瑙似的果子晶莹剔透,汉白玉一般的果肉清香诱人,嫦曦挑拾了几个出来,就叫春翘云夏一行人拿去分了。
树影旁斜,冬日暖阳融融,嫦曦躺在竹编躺椅上歇息,日子一但清净下来就容易想起那些过往的荒唐事儿,有时候她都不禁想,难道曾经经历的那些不过是梦一场吗?
然而,她知道一切都是真的,南梁是真的没了,在那一场战火里被烧的一干二净。
嫦曦梦里昏昏沉沉,依稀梦见了前几年的事情,只不过那时候她还是天上的凤凰星,万人宠爱的朝阳帝姬,那时候的沈重莲也不是后来那个执掌皇权的沈相,他只不过是皇叔王府内小小门客。
谁又晓得后来的他能搅弄南梁朝堂风云,诸侯离心离德,一朝之夕王朝覆灭一空。
那时候她站在城楼上,即便是在漫漫银黑军海里她也能一眼便认出他,只不过他没有穿着平日里的云翔蝠纹朝服,腰间也没戴着她送他的玄黑玉佩,一身军装挺拔如苍松,裁于黑山白水之间。
他是装都懒得装了,朝阳忽然看着那张脸觉得陌生的紧,怎么会有人一夜之间能够变脸如变天呢?
他昨夜还说来日得空就带她游遍江南山水,去带她看西京的灯花会,她差点就信了,她知道他的抱负绝非只做一个背后替人出谋划策的幕僚,即便是成了手掌重权的沈相后他的野心也绝非如此。
只是他在朝阳的眼里只是那个会给她半夜翻墙出去买糖葫芦,时不时扮鬼捉弄她,会给她买各种小玩意逗她开心,时常没个正形的景略。
她真是蠢得无可救药了,简直是引狼入室,是她招使这头北境养不熟的白眼狼,要不是她的愚蠢南梁也不会在几年内诸侯叛离,分崩离析,最后只剩一座腐败糜烂的躯壳。
她被困在这座王城里,死于他的刀剑之下。
拂冬端着小瓷碟走到嫦曦的身边,她看着自家小姐日渐红润的小脸愈发安心,自从那次生病后小姐的身体却是比以前要好上许多,从前都是一副如同柳絮一般病弱的身子,现在的脸圆润了许多像是春日里带露水的蜜桃,这样才像是一个十岁出头小姑娘的鲜活样子。
只不过她现在眉头紧锁,看起来是被梦魇着了的模样。
“我脸上是有花儿吗?”嫦曦冷不丁的一句话把拂冬吓了一哆嗦。
“小姐你没睡着啊?”见着嫦曦醒了拂冬赶紧递上一个换了炭芯的黄铜手炉,嫦曦愣了会神,才清醒过来自己现在是定远侯府的嫡小姐蔚嫦曦,而非那个众叛亲离的亡国帝姬。
她起身松了松筋骨,说道,“睡倒是睡着了,不过你眼神太过灼烈,我都怀疑你对我有什么情意了。”
拂冬像是习惯了自家小姐没个正形的模样,端着自己做的雪樱酥酪,问道,“小姐现在饿了么,要不吃点点心填填肚子?”
嫦曦摸了摸自己浑圆的肚子,推了推碟子,叹了口气说道,“拂冬你冷静点,养猪也不是这么个养法,要循序渐进,我这些天吃的都快积食了,你容我缓缓啊。”
于是乎最后这盘点心还是进了春翘云夏一群小丫头的肚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