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祁客房]
翌日清晨,乃是一个许久未见的好天气,晨辉透过窗户间的缝隙肆意倾洒,在房间地板上蔓延出一条细小的白色光线,光线缓缓伸展,直至攀至床榻,挥洒在了熟睡的青年脸庞之上。
感受到那股外界传来的温热,那张安静的脸庞,微微一动,片刻后,紧闭的眼睑也在安静中缓缓睁开,漆黑的眼眸,淡然平和。
“吼!”
一个“硕大”的头颅长有双角,眼大如铃,鼻孔朝天,青面獠牙,就这般忽然的出现在眼前,伴有尖锐的咆哮声,床上所躺之人睡眼惺忪,微微睁开的双眸陡然大如灯笼,一个鲤鱼打挺翻然起身,摆出防御的姿态,“何方妖怪?胆敢白日现形?!”
来人“吼吼吼”连笑数声,紧接着在苏祁呆滞又无奈的眼神注视下卸下了妆容,幽幽地出声,“自然是你的债主喽!此番并非前来讨债,尔等不必摆出如此架势。”
苏祁嘴角抽了抽,缓缓吸了口冷气,顿时感觉怒不可遏,下意识抄起床头的鸡毛掸,咆哮道,“姓叶的,你刚恢复一些精神怎就如此欠揍?”
知晓苏祁脾气的叶云鸾神态自若,双臂环抱胸脯,站在房间中央,也不躲闪,“按照往常时刻,父亲母亲很快便是要到我的房间,时间如此紧迫,你又能奈我何?”
望着满脸自得神色的叶云鸾,苏祁脸色铁青,仿佛要凝出水来一般,也不搭话,脚掌在床面一踏,淡薄的气机酝酿成型,便欲前扑过去……
嘎吱!
正在千钧一发间,房门忽然被轻轻推开,苏祁一愣,忙止住了动作,抬头一望,却是瞧见一个身穿朴素衣服的青鲤正端着一盆清水,小心翼翼的走进,见到这一幕,她也是呆滞在当场,此时的她,清秀白皙的小脸上略微有些羞涩的绯红,而那盯着萧炎的明亮大眼睛中,却是闪烁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失落。
叶云鸾本就胆小,见得苏祁止住了动作更是一惊,顿时有些许香汗浮现,自己偷偷进入苏祁的房间,莫不是被发现了?毕竟是男女有别,若是传了出去,可如何是好?
她稳了稳心神,慢慢地转过身,定神细视,看着正和自己大眼瞪小眼的青鲤,正尴尬间,未有人注意,苏祁双脚轻跺,早已欺身而进,便有“啪”的一声,带着些许“暧昧”,缓缓地在房间中飘荡。
“让你以后还敢吓唬少爷。”
望着夺门而出的苏祁,再摸着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的屁股,叶云鸾和青鲤都有些发懵……
[叶府庭院]
这一日天朗气清,冯叔起了个大早,因为此次宴会家主颇为重视,他也是极为上心,亲自看着老婆子丫头们扫那些落叶,并擦抹桌椅,预备酒茶器皿,此时却是碰巧与夺路而逃的苏祁撞到一处,老人十分风趣,
“司徒先生晨起锻炼,这等勤奋可真是后生可畏啊。”
苏祁定神细视,乃是熟人,忙摆做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冯叔谬赞了,小子也只是活动活动筋骨而已,”感受到身后涌来的滔天杀气,苏祁嘴角一抽,“小子就不妨碍冯叔做事了,稍后还要与家主汇报小姐病情,告辞!”
冯管家会心一笑,拱手道,“多谢司徒先生了。”
刚送走苏祁,还未走远,便是有叶云鸾气势汹汹地杀将而来,“冯爷爷,您方才可是见到过司徒?”
管家一脸呆滞,和蔼而又苍老的脸庞上洋溢着无奈与呆滞,他摩挲着下巴,好像若有所思,指着叶云鸾的房间方向,“朝那个方向跑了。”
“这贼子竟想恶人先告状。”
叶云鸾拍了拍脑门,暗叫不好,随口找了个理由便是匆匆离开,冯管家意味深长地一叹,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逃走的苏祁自然是去找了叶法氍,作为叶云鸾不可替代的御用大夫,他有理由和她的父亲做充足的沟通,增进感情的同时又能躲过叶云鸾的追杀,实在是一举多得的好事情。
一路上的交谈,使叶法氍对这年轻人更是高看了几分,生的眉清目秀又颇有才华,对女儿病情的如此用心却到现在为止没有讨要一分报酬,着实难得的很,虽然不知他是否有更大的欲求,但这并不妨碍此时对他的欣赏。
酒逢知己千杯少,叶法氍也是罕见地话多起来,与这年轻人颇有一番相见恨晚的感觉,出声言道,
“老夫与贤侄也是相见恨晚,若非年纪相差悬殊,老夫定与你结拜为兄弟,虽无此等缘分,但叔侄二人相作知己,倾谈肺腑也是无憾了。”
“小子亦有同感,但何德何能可伯父结拜,此番前来本就叨扰,相作知己已是极大的满足。”
望着这不似作假的老油条,苏祁根本没在意,只是客气了几句,但脑海中却是画面感十足,若是果能结拜,这叶云鸾岂不就是自己的侄女?如此定然可以压之一头,万不会如此被动,想来也是极好的,总归是可惜了。
没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叶府占地颇大,二人再次笑谈了几句,终于是走到了叶云鸾的住处。
进得鸾闺房,便是见到半躺在床上的叶云鸾及端坐床头的叶夫人,此时叶夫人正用双手握着叶云鸾的一只手,不知如何,她的另一只手一直是藏在身后。
苏祁强忍住笑,凑了上去,开始进行新一天的诊治。他是何等的人物?面对近距离且强忍着揍他的冲动的叶云鸾,也能做到泰然自若,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甚至当迎上那带有森然杀意的目光时,还能表现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极为无辜。
片刻之后,他收起脉枕,笑着对一旁不由自主开始紧张的叶夫人道,“禀老爷夫人,小姐已无大碍,只是身子尚虚,调理一下便可。”
叶法氍还未出声,便有叶云鸾撇嘴道,“看也看出来了,故弄玄虚做甚?!”
“无礼!”叶法氍接过话来低声训斥,却不难听出言语中饱含的宠溺,“司徒千里迢迢至此,怎的如此不领情?!”
苏祁倒是一脸无所谓,处处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使得叶云鸾气得牙根痒痒,一时间竟有银牙嘎吱做响。他笑着向一旁唯唯诺诺的青鲤讨要了笔纸,便开始思量着如何开药。
青鲤由于前一晚并没有睡太多时辰,错过了今早服侍苏祁起床洗漱的重任,自然是有些胆怯,同时对苏祁的丝毫不在意更是感激不尽,想起这个,一时间脸蛋竟也通红了起来。
众人各有所想间,一声咳嗽打破了短暂的寂静,只听得门外一声喊,“云鸾堂妹,堂哥清晨造访,不知……方便否?”
虽说是试探的语气,却不待房中人有所回应,便是自顾自地大步昂扬走进,进得众人聚集处,便是先向叶法氍躬身施礼,全程没有看过叶夫人和苏祁等人一眼,是真正的若无旁人。
继而便是走上前去,自顾自坐下,与床榻之上的叶云鸾闲聊起来,言语中有难以掩饰的傲慢,这从叶云鸾微皱的眉头中便可探知一二。
一旁青鲤忙与叶夫人低声耳语几句,叶夫人好像想起什么一般,如对待自己后辈般拉过苏祁,“司徒,今晚聚会可是要紧的事,这种场合,你的衣着打扮确实不太合适,就让青鲤带你去布庄看看,齐老爷子与叶家几代人做衣服,手艺极为的不错,定会有适合你的装扮。”
苏祁低头一看,却是苦笑一番,原本以为最好的行头与叶家的深宅大院相配确实不太妥当,当下也没再拒绝,加之青鲤面露着急之色,也就没继续逗留,将手中药方交予叶夫人,躬身一施礼,便欲退出房中。
“青鲤,可是要好生伺候司徒先生。”床榻边上“自顾自”聊天的叶云鹗忽然转头,对青鲤嘱咐道。
该来的还是逃不掉啊。
青鲤双手紧紧绞着衣袖,明显是身形一滞,胆怯地回头忘了一眼噙着微笑的叶云鹗,重重地“嗯!”了一声,便急匆匆地告辞而去。
苏祁微皱了皱眉,出了房门,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