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箭啊?我不会射箭。”
云芊芊听完赵元馨说出的打赌项目,兴趣却不在射箭这件事。
赵元馨对自己的射术颇为自信,刚才她路过靶场时就跃跃欲试了,奈何顾若朝和李星辰都在身旁,这些都是天下有名的沙场宿将,在他们面前提议以射箭做赌,有些班门弄斧。
不过现在只剩云芊芊和一个只会舞文弄墨的徐尚书,她相信凭自己的射术准能够叫人眼前一亮。运气好些,赢个彩头,面子也过得去一些。
此时顾若朝已经不陪客,就成了云芊芊算是主人家。她看了一眼尚且算不得高的日头,素手轻引道,“玩玩也是无妨,那就回靶场吧。”
几人来到靶场中,由正午为他们各自选取了弓箭。
赵元馨弯弓搭弦,看着很是专业。云芊芊却是顶着一把弓纳闷,好似从来没见过似的,为了扫赵元馨的兴致,远远的探问道,“唉,怎么比?”
赵元馨意气风发的说明,“就用一般比法,我们站在同一条线前瞄准同一处靶心,速射三箭之后,谁留在靶心中的箭多为胜。”
“赌多少?”云芊芊保持着一个语调,看不出心情。
赵元馨略略想了一下,碍于云芊芊在她眼前总是捉摸不定,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本事她也心中没谱,便张嘴说出一个输了也不至太心痛的数字,“三千两。”
云芊芊脸上毫无动容,甚至摇头道,“三千两这种碎银子,我都拿不出手。”
“那你说赌多少?”
“不多不少。”云芊芊也是伸出三个手指,出声之际却比赵元馨气势拔高了许多,“三万两!”
赵元馨平常嚣张惯了,在百越甚至西戎国境内都有不少的产业,以往不论和谁做赌,不管对方开多少赌注都能一口答应,但在云芊芊面前却总觉得自己矮半截。枉她是异国公主,跟云芊芊对比却好像小门小户一样,听个数字都能被震慑到。
与赵元馨相比,心头更加震撼的是在旁观看的徐二郎。他原本以为这两人打赌只是做为过场添个添头而已,内心有意自己也参与一把,赌个三五百两什么的。结果那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的百越人一开口就是三千两赌注,嫂夫人更加离谱,一改就改成三万两。
徐二郎不由心中打鼓,一想到刚才还在嫂夫人面前夸口说了他们徐家很富裕,就直想自打嘴巴。这时不禁意识到,难道他以为的徐家富裕的状态只是一个错觉,枉他这二十几年来活得扬扬自得,自以为家财万贯高人一等,原来自己竟是一个穷人?
(一个早饭的馒头还要省到中午吃的人,想想,是穷人没错啊!)
那边赵元馨手上的弓都拿拧巴了,半天吐不出一个字。西戎的货币价值更高于百越的株钱,当初输了三万株给云芊芊,她都差点生出动用军队拦截的想法。这三万两要是输了,也许回国之后就要找人去搬皇兄的国库来填补亏空了。
赵元馨甩甩头,见云芊芊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觉得事出反常即为妖,对她不会射箭的自承怀疑了几分。
便在这怀疑时分,正午遇到一个将士在耳边通报一些事情,不等他转头与云芊芊道明,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皇后娘娘懿旨到!请顾侯夫人接旨!”
从靶场外走来一队护卫,众星捧月般拱卫中心的一个太监。那太监四十余岁,脸上却一点褶子都没有,显是保养得宜。他手持着一卷棕黄色卷轴,一颦一步比宫中的佳丽还有风范。
云芊芊无暇见识这股风范,耳中都有些听蒙了,这道懿旨竟是下给她的。可是她现在身在军营,想必这太监已经去过侯府一趟,是从侯府的下人口中得知她的去向,这才一路赶到了军营里。
来人如此郑重其事,云芊芊不敢怠慢,往后一甩衣摆,下拜道,“臣妇云芊芊接旨。”
附近的众多军营将士见了,也跟着跪倒一片。他们尚且与普通百姓没有区别,却也知道只要是宫中有旨意下来,无论是不是给他们的,但凡不巧遇上了就要跪迎。
赵元馨却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依旧侧身站着,她虽然也身在军营,但因为身份是外国使臣,是以有理由不拜。
那太监看清赵元馨的装束,也没奈何,仅是脸上略微有些不满情绪流露。他抖搂开那卷棕黄卷轴,继续唱声念道,“奉皇后娘娘懿旨,为表彰幽武侯夫人女中典范巾帼不让须眉之质,特赏赐白银一万三千两,绸缎三百匹,金甲一副,宝弓一把,软此!”
这些物资带不进军营,该是在营门外摆着,又或这太监到过顾府以后已经把东西留在了顾府。
别的都好说,银子赏了一万三千两,上头的意图就很明显了,大概是皇帝借助皇后之口来表彰她一枪斗败百越国武士的事迹。这些不能放到明面上说,现又当着百越国使臣的面,自然也就略过不表了。
云芊芊不是第一次旨,一听那太监语毕,就从容应声,“臣妇领旨,谢皇后娘娘恩典。”
她一个头磕下去,离地还有两三尺,那太监就急忙迎上来扶,好似就算弄脏了皇后所下的懿旨也不敢让云芊芊实实在在磕下这个头。
那太监微眯双眼,虽说是摆出了笑容,但着实够难看的。他还是冷着脸的状态较为出色,拍拍云芊芊的手背,语重心长的道,“皇后另外嘱咐,还望侯夫人今后能继续辅佐顾侯,助他在战场开疆扩土,保卫我西戎江山社稷。”
云芊芊心中愣了愣,这种话怎么是跟她来说,而不是跟顾若朝呢?面上却看不出任何变化,说着一些奉承裴氏皇族的话,“臣妇定当竭力劝说夫君于战场抛头颅洒热血,保我西戎千秋万载,一统天下。”
心底却是想到:这太监进到军营以后没有去找顾若朝,看来上命就是要把这句话带给我的。在皇帝皇后面前被记了名,我这腰包里有多少钱都不放心了,懿旨上赏的那些东西估计还不够以后赔的。
那太监哪里知道云芊芊心中所想,出口套着近乎,“侯夫人真会说话。洒家任务完成,这便回宫复旨去矣。”
“公公慢行。”云芊芊一边送行,一边摘下佩在腰间的一块和田玉吊坠推到对方手中,“今日累公公跋山涉水跑来宣旨,当是我的不是。这一件小玩意儿,留在我手上未免糟践了,今日正好见到公公这般英姿不俗的人物,也算是这物件有您有缘,还请收下把玩。”
那太监推之不过,起初很不情愿的接下了这块玉坠,拿到眼前一看是正宗的和田美玉,质地温润细腻,便似与指尖的皮肉融合般再不放手,眉开眼笑的道,“侯夫人真是世间难得的通透人。洒家姓刘名安,如今添居信阳宫首领太监,侯夫人能记住我这个名儿就是了,来日无需这般客气。”
在宫里能有名有姓的,不是什么小五子、小丁子,身份必定不凡。而信阳宫实际上是皇帝的御书房所在,这太监管着皇帝的起居,又能来颁发皇后的圣旨,一看就倍得圣宠,交好他没什么大问题。
待得送走刘安走后,赵元馨凑在云芊芊身后,伸长脖子看了看懿旨的原件,语带揶揄的道,“你们中原汉人真是奇怪,明明你身份已经是一国公侯的夫人,放到你们皇后面前也不算太低,却还要对一个没鸟的家伙毕恭毕敬,活得一点都不痛快。”
云芊芊斜眼说到,“你这百越国小官倒好像比一国公主还痛快。”说完伸手一抛,把懿旨丢给正午,还不忘提醒他,“正午,等会儿看看皇后娘娘的赏赐都在不在,别短斤少两。”
这分明是一句玩笑话,正午却不敢笑出来,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道,“刘公公将赏赐的银两和布匹都留在府上了,不过战甲和一把宝弓却送到了营内,夫人可要现在看看?”
“那就赶紧拿上来吧,要是战甲的尺寸不对还能退。”云芊芊不由有些在意,这身战甲到底是皇后随意赏下的还是量身定做的。
正午哪里敢接这个话茬,与皇后娘娘论赏赐的战甲尺寸合不合身,他是皮在痒?
战甲由两个军营中的将官捧着呈了上来,并非特意慎重其事,而是以一个普通男子的力气无法单独承受这份重量。
这是一份重铠,摸上去金佩环饰,却并非无用之物,确切是穿上身以后能力敌千钧的宝甲。可惜是的,几处重要部位都有曾被人重创的痕迹,可见当时穿戴之人险象环生。
赵元馨在旁怪声道,“女子装束,也曾经染过血,不像是新物。”
“你懂什么!”云芊芊罕见的分外珍视这份赏赐。嗯,主要是因为它是金的。
本朝只有慕啸月一个女将,这身战甲如果是早就打造的,或许是慕啸月的,但她细细看了一遍,这战甲的身形与慕啸月并不吻合,也不知是谁曾经穿过。她打算询问一下顾若朝,若是什么古人遗物,还是单纯放着看吧。(说的好像您能穿动似的)
皇后赏赐的宝弓也被扛了上来,对于家中已经“收藏”了雪雕弓的云芊芊来说,这东西也就看上去金贵,用途并不太大。
云芊芊拨弄了一下弓弦就准备叫人拿下去,然而猝不及防的,抬弓的小将多嘴问到,“听闻侯夫人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接箭功夫,曾让蒙古勇士误以为是箭神下凡?”
这句话入了赵元馨耳中,听得连同刚才那记拨弄弓弦之声也久久不散,她心里愤愤道:怎么,我刚要和她比箭,云芊芊就变身箭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