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光线很暗,看不见尽头的走廊两旁数不清的牢房,每约五十步有余才有一盆火油,看不清哪个房间关押了犯人,每间牢房左侧墙壁上都有属于自己的一小根蜡烛亮着,微弱的光亮甚至延伸不到牢门的另一头。阿灵艰难的挪动到牢门边的这一头,在黑暗中透过沉重石门门缝看到墙壁那一头上方摇曳的光亮,此时整个地牢都很安静,阿灵静静的坐着,内心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一直以来他似乎奔波,好像从未像这样静静的呆在某处发过哪怕一刻钟的呆。两只细小的飞虫围绕着那一点火光在阿灵的视线里恍惚的飞着圈,微弱的光线穿过门缝在黑暗中清晰的从阿灵的脑门到左眼往下划了一道笔直的亮线,阿灵看着那两只小飞虫,有些茫然的回想着诸多往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日复一日坚定的习琴、练功,师父让他练琴,他苦练,师父让他砍柴烧饭,他砍柴烧饭,师父要教他剑术,让他去集市上随便买一把粗糙铁剑回来练,他去了,师父要他云游四方,在每个地方琴术和剑术都要提升至少一成,他去了……离家时,他琴术已有六成,剑术两成,如今已经走过穆千秋、方丈仙山和三色岭,他琴术刚达到十成,便有了牢狱之灾。
之后呢?
师父有没有说,琴术,要练到几成才算是头?
师父又有没有说,自己练成以后可以做什么?
自己走后,师父还是像从前那般在神山大谷中过着十年如一日的清贫寡淡日子吗?
如果自己做这一切的意义,是为了变得更强大,那么,师父这一生又是为何呢?
也许这些问题都并不是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或者说不是他现在有必要考虑的,那么,就在这夜里,刚刚发生的事,魔王说的那句【此人所谓琴的医术,本王并未感觉到病疾舒缓。】——虽然自己所奏并非天籁,只是用师父所授一些技巧即兴作曲一首。在此之前,阿灵并未遇到过需要使用琴医术的事,这一次之所以这么坚持想要进殿来为魔王治病,也正是为此,虽说自己已突破琴术十成,但就琴医术来说阿灵已经很久没有明显进步了,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他没有施展的机会。
皞说阿灵奏乐无用,难道是自己学艺不精?还是说魔王大人病得太重?不寐这种病,并没有病得太重的旧例,无论如何,舒缓作用总是要起的……难道自己跟师父所学的根本就不是琴医术?
阿灵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赶紧使劲拍了好几下自己脑袋,仿佛想要把刚刚那些想法全都拍出自己的脑袋。难道是在外面漂泊太久,对师父的情感渐渐淡薄开来,居然产生了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想法,这不可能,师父独自一人含辛茹苦的养育阿灵十多年,这份恩情阿灵永生永世不可能忘记。
一定是方法不对。他一定要想一个方法让他们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好好的为皞叔叔治一次病,证明他自己,也证明他的师父……只是多少有些讶异,刚刚穆氏无一人在场,可是自己被领到长廊之前,穆冠分明在,虽走得那样急急忙忙,可事后为何不出手相救?
果然师父说的是真的,不要随意相信任何人。阿灵突然想起,是蓝木精告诉他皞叔叔就是魔王的,可是,他该相信蓝木精吗?直到现在他实际上都没有真正意义上见到魔王的真面目,蓝木精沉睡得很蹊跷,现在无法验证它所言是真是假,那么那金銮之上,幕帘之后的人,到底是不是皞叔叔?
“小子,想把自己拍成傻子吗?”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正专注忏悔的阿灵被吓得大叫一声,他本能的不由得有些害怕的后退几步,笔直的光线下灰尘飞扬,空气再次归于沉寂,阿灵回过神来,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是鬼,这苍老的声音甚至有几分熟悉……是那个诡异的七旬老者!
“是你!”阿灵有些恨恨的说。
“呵哈哈!没想到你还记得我?”七旬老者就在阿灵隔壁一间牢房里,但是因为牢房均为石门石墙所造,两个人除了能听见彼此的声音,除了门缝根本就不可能看到对方或外面的大多光景。
“呵,你到底是被关进来,我猜的没错。”
“哦?小公子,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说这话?”老者听上去还是笑盈盈的在说话,阿灵心中不免一阵恶寒,想着老者是不是坐牢坐傻了,还笑得出来。
“你别跟我说话,我与你素未相识,却就因和你说过几句话,托你的福却被当做是你的同党被关进来!”阿灵越说越觉得委屈,怎么好好的应征之事,偏被这半路杀出来个糟老头给莫名破坏了,实在是气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