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邪将书本盖在脸上，觉得可能要下雨，因为周围的空气沉闷地根本透不过气来，像个秤砣压抑在他的心口。
“江老师！你火了！”杨石举着手机窜到江无邪身边，手机里播放的视频正是江无邪揍了许湛的那一幕。
视频拍摄的角度是从最后那一排开始的，只看得见江无邪漂亮的一脚，顶在许湛的肚子上，手法干脆利落。
“好多骂人的啊！”艾莎儿差点捧不住手机，神色担忧地看了江无邪一眼。
江无邪面无表情，好像丝毫不在意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
『高二年纪班主任期末考试前夕对同学大打出手』！
网友A：哇！现在怎么什么人都能当老师了！
网友B：开除！这样的老师就是害群之马！现在文明社会，谁还体罚学生啊！
网友C：让学生告他！猪狗不如的东西，怎么为人师表的？
网友D：在考试前夕打学生，这要是高三这同学一辈子都毁了！
江无邪随手翻看了一下评论，这一波节奏带的非常顺利，甚至没有人问为什么会出现这一幕，好像每个人都化身为了正义的使者，开始对江无邪进行声讨。
过了不久就衍生出了各种话题，像是反对校园暴力之类，又像是老师是否能够体罚学生之类。
当然，万人请缨辞退江无邪的言论是越来越多。
在网络上大家披着外衣可以尽情的宣泄负能量和对人的恶意。
江无邪什么话也没说，简单的收拾了些东西，只将平时用的教案和书本规规矩矩地摆放好，平静的同往常下班回家一样，在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江无邪去了趟解臣野所在的医院。
解臣野瘦的不成人形，只剩一层皮包骨地躺在床上。安静的不会有任何回应。
他旁边的心电图平稳地跳动着，整个世界只剩下“滴——滴——滴”的声音，一度让江无邪觉得，他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了下来。
一年前，5月12
“老师，我坚持不下去了……他们为什么要逼死我？我做什么了吗？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解臣野将脸埋在双手中间，湿润的眼泪拦也拦不住，从指缝中流出来，落在地上，泪珠像朵花一样绽放开来。
江无邪觉得那眼泪像是一块块石头，砸在了自己的心头最嫩的地方。
他伸出手按着解臣野的肩膀，如何去安抚一个人的情绪，他很明白。
“臣野，老师相信你。你是天才啊，天才不屑于用任何手段去博眼球，那件事警察不是已经澄清了吗？没事了。”江无邪感觉到解臣野快要崩溃了，只得牢牢地把他抓住，生怕一松手，他就散成了碎片。
这是抑郁症，抑郁症的患者，除了用爱来感化，无论什么东西，都能成为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轻则疯，重则死。
“是啊，我是清白的。”
“老师啊，以前也同你一样，遭受过无端的污水和铺天盖地的恶意，我也可以说，当时我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感觉他们在说‘快去死吧，你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也曾一度崩溃，想过吞药自杀，后来我才发现，那些不过是情绪过激引起的幻觉和幻听，是大脑欺骗自己的假象。”江无邪像抚摸小狗一样，抚摸着解臣野的头，轻柔地梳理着他的头发。
解臣野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他拿下遮住脸的双手，睁着大眼睛看着江无邪一开一合的嘴唇，眼里透出亮光来。
“老师也被孤立过？”解臣野像是不相信，登着眼睛的样子像孩子一样天真，“可是为什么啊，老师这么好。”
江无邪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角，挤着眼睛道：“我这件事对任何人都没有讲，你也得给我保密啊！不然我的工作都得丢了。”
“会对老师不利吗？”
“现在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了。”
“所以老师为什么会被孤立啊……”
“因为，有人讲我杀人了啊。”
江无邪脸上没有过多表情，好像他说他杀人了，只是普通的一句午饭吃的是青椒回锅肉一样。
好似真的放下了，这种事情再也不能像利刃一样插在他身上了。
而解臣野现在就像是一只受伤的鹿，遍体鳞伤地舔舐自己的伤口。那些恶意中枪的话，那些是非黑白都没有搞清楚的恶意攻击的语言，都是一把箭，叫嚣着插进了解臣野的身上。
他们给解臣野贴上了恋童癖变态的符纸，解臣野揭不开，只要一出口就是更加猛烈的攻击。
而江无邪将杀人犯的符纸狠狠地揭了下来，完好无损地站在解臣野的跟前。
解臣野突然觉得自己心里终于透进了那么一点光，不再是狰狞的黑暗了。
“知道了老师，我会积极配合治疗的！”
可总有人，拼了命的想让解臣野死。
江无邪从回忆里抽出身来，当初那个说自己会积极配合治疗的解臣野，那么鲜活那么真实，如今只剩下一副枯瘦的躯壳。
他才刚满十六岁啊。
好像还有那么一个人，呼吸微薄的时候，浑身是捂不住的血液外涌。
“对不起啊，生而为人，我太失败了。”
江无邪猛然收回思绪，他不敢再回忆下去，起身替解臣野掖了掖并没有乱的被角，打开手机翻看着网上的留言。
很好啊。
清一色地辱骂自己的，看惯了再看也不觉得有什么，不疼不痒的。
紧接着后来江无邪在课堂上辱骂许湛等人蠢猪的视频也被放了出来，一时间网上的讨伐声此起彼伏，似乎每一个人都在传阅江无邪的视频。
因为粗暴的语言，和俊朗的外貌，让他在网络上面脱颖而出。
他竟比一些流量小生还要红了。
“啊，还是一群很好操作的蠢猪啊。”江无邪捧着手机嘲讽地笑了，“好戏还在后头呢，蠢猪们，别最后把自己送上了屠宰场呀。”
手机屏上闪出一个没有备注的电话来，江无邪按了接听，那头只能听见一个低沉的男声。
“开始了？”
“嗯。”
“好的，我明白了。”
几句简单的交流，对面就掐了电话，江无邪勾起嘴角，笑的越发灿烂起来。
“蠢猪们，嗨起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