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的回忆着,似乎梦里的那几个人并没有提到那究竟是什么地方,我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一个地名,那是四叔的儿子劝他拿到卖小英的钱后在县城买房置地时提到过的一个名字,“她的家乡在滋阳县,具体省份我不知道,但我想,陆老财,你应该是知道吧?”
陆景温一愣,思索了片刻后才叹道:“没有想到竟是本地人,是兖州,兖州滋阳县”
伯重一笑,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好了,齐活,现在时间是……”伯重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十点一刻,距离正子时还有一小时四十五分钟,时间还充裕,我去准备准备,靳海和绺子就留在这,没必要下去了”
“不行!”我当即拒绝,“我要看着她被超渡!”
伯重看了看我,我盯着他丝毫不退让,“也好”伯重看了我良久才说道,接着大踏步走出会客厅,想是去准备超渡所需物品了。
伯重走后,陆景温也离开了,整个房间就只剩我和绺子,绺子一直想凑过来跟我说话,我疲惫的挥了挥手说“绺子你让我歇会吧,我现在什么话都不想说”
绺子嘀咕着移到一个角落里坐下,好歹给了我一方安静。
此时,我并不担心小英超度的事,我知道,伯重出手不会有差错,我现在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梦境里的“我”,和梦境里的“他”。
如果说,我梦境所至的地方和所见是小英的一缕游丝引导,那么梦境中的场景理应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四叔,四叔的儿子,那一对中年夫妇,这些人也都是那个时代实实在在的人,既然所有的过往都是真的,那么“我”也必然是真实存在的,这怎么可能?
难道只是长的像的而已的另一个人?
我脑子里又浮现起炕上那人的脸,眉眼,状态,包括眼神,都和我十五六时一模一样,不可能是另外一个人,双胞胎也没有这么像的!何况听四叔和中年妇女的言语中,小英之所以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被抓去卖掉,全是“我”的功劳,也就是说,至少在他们眼中“我”绝不会是个普通人,因为仅是在找到全阴命格的女子这一件事上,如果没有些本事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如此,这就和我的体质有了重合的地方,昆仑主渡的童子转世,注定不会是个普通人。
那就只剩一个可能性,那就是我在民国期间的确曾经转世来到过人间过!
再想到小英生活的年代,伯重说小英被卖的那年为民国十九年,距今天大约快80年了,如果那时的确转世过一次,那么时间上也可以吻合。
我抱着头蜷缩在沙发上,想的头痛欲裂,绺子看我脸色不对,倒了杯水放到我面前,关切的问:“你,你没事吧?”
我微微摇头表示还好,绺子盯了我一会似乎觉得无甚大碍,又跑回角落里缩着去了。
我拿过水杯哧溜哧溜的喝光,感觉似乎是好了一些,就又蜷缩起来继续梳理思路。
我想不明白,如果我真的在民国时期曾经转世过,那为什么伯重从没有提过?他为什么要瞒着我?另外,我不相信有这样巧合的事,饿鬼母的事于我和伯重来说,本是意外之祸,如今看来,竟是和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
再想到小英的惨状,万万没想到把她害成如今这副样子,追溯根源,其中的罪魁祸首竟然是我……
不,我接受不了!
我把头埋在双膝里,眼泪噼里啪啦的掉,自从我卷入这场是非中,即使再难挨再痛苦的时候我都未曾掉过一滴眼泪,但如今,我是真的再也忍不住了,可笑的是我刚刚还在义正言辞的对陆景温说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如今再看,最该有报应的人,应该是我!
我死命的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但这一次的情绪爆发的太突然,悲从心起,慢慢的,我竟开始嚎啕大哭。
绺子一见我这样顿时惊愕住了,站在我身边完全不知所措,“小海……你,你这是干啥?欸哟我滴娘你这是咋滴了?”
我哭的稀里哗啦,也许是声音太大了,门外有黑衣人听到声音破门而入,被绺子连骂带踹的轰走了。也不知哭了多长时间,我竟然还能一边哭心里一边想,也不知道为什么女人这么喜欢哭这件事,实在太他娘的耗费体力了!
最后,我完全是被累的停止了嚎啕,又悲催的抽噎了许久这才平复下来,等我睁开肿的和桃子一样的眼泡时,竟发现了伯重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我的对面,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他的脚下是一个棕色的包袱,很明显是准备好了超度物品之后又回来的。
“哭完了?”伯重淡淡的问。
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一个大男人当着外人的面痛哭是非常掉面子的事,于是尴尬的的支吾道:“什么也别问我,我,我就是发泄一下……”
“哦?我该问你什么嚒?”
我忽然心里“咯噔”一下,伯重的语调我很熟悉,他什么话是有所指的我完全能听得出来,关于刚才那个梦境里的事,我并没有打算说出来,一来过于诡异,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说出来徒增烦恼,二来,梦里奇怪的不单只有“我”一个,我险些忘了,在我下沉之后那个看起来像伯重的人对我说过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和那个冰冷邪异的眼神……
我打了个激灵,强装镇定的干笑了两声,“没有,呃……那个,我们是不是该下去了?快到时间了吧……”
伯重若有所思的瞧了我一眼,拎起包袱就抖开了,“是,所以别在这个时候给我找麻烦”
我擤鼻涕擤到一半,一听伯重这么说,顿时火大,刚要开骂,却见伯重拿了一副面具戴在了头上,面具?!我心中一紧,如今我对这玩意儿已经有心理阴影了了。
不过好在伯重的这副面具并不是人皮面具,但看起来也相当的奇怪:面具整体为白色,上有画四只眼睛,两只是镂空状态的,是在正常人眼的位置,另外还有两只眼睛在其上平行的位置,所有的眼睛范围内居然镶嵌着黄金!鼻子有鼓出,嘴部位置更加奇怪,用血红的颜色勾勒出唇形,竟还在唇外画了两只獠牙,獠牙是立体凸出的,青黑色,看起来像是玉质的,面具完全贴合了伯重的脸型,戴上之后只能透过镂空看到双眼。
伯重戴上面具后,又从包裹里拿出一件长袍穿在身上,长袍上为黑色,下为红色,中有革带,系上之后刚好使长袍两色分明。然后伯重又拿出一件类似于披肩的东西批在身上,披肩看起来是某种动物的皮毛,异常的厚,呈不规则状垂在腰间。
绺子忽然“啧”了一声,我问他怎么了,绺子不住的打量着伯重身上的奇怪服饰,惊道:“这是熊皮啊!我家里就有一张,还是我爷爷在的那会进山打来的,那跟宝贝是的珍藏着,不过我家里那张成色可比这张皮子差远了,啧啧,你看这毛色,这质感,啧啧……”
其实,我并不知道超度亡灵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仪式,只知一般超度是由佛门道门中的和尚和道士来进行的,具体方法虽却不甚清楚,但从未听说过超度还要换上如此怪异的服饰的,而且看这种服饰的样子,基本上都可以追溯到远古的夏商周时期,因为这明显是象征某种精神力量的类似于巫师的服饰,只有那个时期才会有这么完整的祭祀驱疫通鬼神礼仪用物。之后战伐四起礼乐崩坏,这东西也就慢慢没落了,一般只有国祀活动中才会象征的意思一下。
伯重换完了服饰,陆景温也走了进来,拿着一根权杖一样的东西交给伯重,“这是我以前做大宗伯的时候用过的东西,可还能用?”
伯重把权杖拿在手上垫着,似乎不太满意,陆景温道:“玉盾船上没有,可有妨碍?”
“无妨”伯重淡淡说道,依旧在左右挥舞着权杖,看得出来他的适应。
我拉了拉绺子,问:“你认识这根东西是啥不?”
绺子白了我一眼,“说你孤陋寡闻,你还不爱听,这叫戈,是古时候的一种兵器,只不过一般都是铁制的或者青铜的,像这种玉质的还真不多见!”
戈?我还真的不了解,再看仗首的部位,果然如绺子所说,是玉做的,似乎还是青白玉,颜色淡淡的,看起来相当的温润,我想了想,悄声问道:“那这种玉戈就不是用作武器使用了吧?你猜会不会是仪仗器?”
绺子咂摸着嘴点点头,“嘿!看着像,就是不知道用来干啥,超度还能用到仪仗器,你马爷也没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