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官道上,一辆马车在飞驰。
赶车的老五乐得合不拢嘴。车内锦儿抱着两只沉甸甸的银袋子,一脸崇拜地看着这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少爷。
这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少爷怎么就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说坏吧,也不是,说不坏吧,又有点邪邪的。
反正就是跟之前不一样了,之前的少爷斯文怯懦,甚至是有些窝囊。现在的少爷呢遇事沉着镇定,胸有成竹,丝毫不慌。
甚至给人一种英明神武的感觉。
反正就是让人看不透。
看着小姑娘一脸热切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顾宣也有点不自在,故作没事般把头转向窗外一掠而过的白杨绿柳。
穿越过来,一切归零了,一穷二白,自己也不再是那个人人谄媚的老总,又得重新适应这陌生的世界。
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从现在起,自己就是顾宣,那个即将赴任的新知县。
好吧,那就重新闯出一个新天地。
春风得意马蹄疾。
大宋,我来了!
日落西山,宿鸟归林。马车停在一片山岗前。
不能再往前走了,过了宿头搞不好要露宿荒野。万一遇到大虫就完了,自己又不是武二郎。
前方正好有一个小饭馆,门口支着一个凉棚。里面摆着两张桌椅。类似于农家乐,四下空寂。也没有客人。只有一名六七岁大的小孩在门口抽着陀螺。
见有客人来,小孩停止嬉戏前去叫大人。随即出来一个年纪大约五十多岁的老者出来招呼客人。原来老人姓陈,小孙子叫虎儿,父母早亡,只有这爷孙俩相依为命,在此开了一家小饭馆赖以谋生。
吩咐过后,主仆三人就跟这小孩打听一些风土人情啥的,虎儿小嘴也很能聊,什么都知道,比如谁家母猪生出了大象,哪个村又闹鬼啦什么的,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不多时,陈老伯呼喊小孙子帮忙,随即虎儿从厨房里颤颤巍巍地捧着一只大瓷碗出来。
里面盛着热气腾腾清蒸鲈鱼。
陈老伯随后出来,端出一个红漆托盘,里面是几样时蔬小炒和一锅白米饭。
红烧茄子,凉拌藕片,清炒菠菜,蒜苗炒肉。
此外还有一小碟泡姜和一碗紫菜蛋花汤。
无添加,无激素,无残留。都是食材本真的味道。主仆三人跑了一天早饿了,不由食指大动,不停让人盛饭。
这算是顾宣到这个世界吃的第一顿真正的饭。比之前世经常光顾的米其林三星也不遑多让。
这老陈手艺真不错。
“陈伯,此地距离容城县衙还有多少路程?”顾宣边吃边问。
谁知陈老伯并不回答,只是上上下下反复打量着顾宣,搞得顾宣心里发毛。
“公子莫不是要去容城赴任的新知县?”
陈伯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宣有些诧异。
唉,老者听闻此言,仍旧只是盯着他不住地打量,不住的叹气摇头。
这一下搞得主仆三人都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老伯,这是为何?难不成是那容城民风彪悍,一般人镇不住场子。还是地方太穷,没油水可捞,可我也没打算当贪官啊?”
顾宣放下碗筷,问道。
陈伯摇头,
“都不是,你可知那容城是个什么去处?”
“不就是一个县城嘛,有什么特殊吗?”
顾宣有点疑惑。
“那里可是龙潭虎穴,水深得很。自打去年上元节那县令莫名其妙自杀之后,听说朝廷接连派了七任知县去容城补缺,结果他们全在赴任中途莫名死掉了。他们有的落水淹死,有的莫名上吊,有的被山匪劫去开了膛,反正就没有一个能真正到任的。唉,我看你年经这么轻,可惜了啊,唉。”
老头一番话话让顾宣背后冷汗直冒。
“七任知县都在路上莫名死去,这太不寻常了。肯定是有人不想让新知县去上任。难道朝廷不知道吗?”
顾宣问道。
“唉,朝廷怎会不知,曾经也派了两个大员前来调查,一个查了半天一无所获还差点丢了性命。另一个听说要派他前来,干脆辞职不干,宁肯不做官也不去容城趟这浑水。朝廷也没有办法。那容城县地理位置特殊。
自打朝廷和辽国订立了澶渊之盟后,便设立了四大榷场,分别是雄州榷场,霸州榷场,安肃军和广信军榷场。这容城便属于雄州榷场。
辽国人拿牛羊马匹药材宝石和我们交换茶叶丝绸瓷器。双方以拒马河为界,将容城一分为二,北容城属辽国,南容城属大宋。
宋辽双方都不想打仗,此地便作为战略缓冲地带。又都想拉拢人心,尽力展现自己好的一面,所以对此地的管辖很是宽松,因此本地宋人辽人互相杂居。环境很是复杂。
历任官员都不好做,万一搞不好引发战争,谁都负不起这个责任。所以朝廷对此地很是头疼。”
经过老者这一番讲述,顾宣才明白,此去情况复杂,说是龙潭虎穴一点也不为过。
主仆三人都没心思继续吃下去了。
老五沉默不语,神情凝重。
锦儿也脸色苍白。
原想跟着少爷去外地上任,没人管束,能自由一阵了,还能见见世面,说不定还能跟着少爷享享清福。这下倒好,弄不好连小命也要丢在那里了。也没心思吃饭了,一脸苦瓜相。
顾宣陷入了深思。
前方这潭水深不可测,一不小心就可能万劫不复,自己丢了性命不说,身边这两个伙伴也得跟着受难,但这是朝廷任命,又不可能撂挑子不干。况且临事退让也不是他的风格。
唉,既然无法回头又避无可避,那就索性闯它一闯,这天下总归还是大宋朝廷的天下,这些贪官恶霸还能翻了天了不成。只要自己多加注意,凭自己的手段和机智,就不信斗不倒这些王八蛋。
想到这里,他用力一拍桌子。
“怕什么,就算前面是龙潭虎穴我们也闯它一闯,冲它个七零八落。”
老五被他一激,也顿时豪情顿起。
“怕个鸟,就是龙潭虎穴咱也给它荡平了!”
“嗯,公子说得对。”锦儿也用力点头。”
“老人家,无须担心,我们自会保重。请问这里离容城县衙到底还有多远?”
“再往前走六十里便是了。”
看到三人这种表情,陈老伯只是叹气,真是太年轻了,出生牛犊不怕虎啊。
顾宣背着手在庭院中反复踱步沉思,从现在起他必须随时做好应对一切的准备。再过六十里就到目的地了。
六十里,六十里。他反复念叨着这个数字。
突然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多年的摸爬滚打让他具备了非常敏锐的预知危险的能力。
往往越到最后情况越复杂,越是枝节横生,也越是危险。
之前的几任县令都是在半路上莫名遇害,自己这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了。
会不会更加危险。
自己从此刻起必须时刻警惕。预防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
其实顾宣的预感的没错,
此时此刻,一个身穿一袭黑衣头戴黑斗笠的人正在远处的一片树林中盘腿打坐,蛰伏待机。
只待夜深人静。
月亮渐渐爬上树梢。
顾宣秘密召集大家,秘密安排了一番。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明天就要到任,今晚估计会很危险。
所有的变故都可能在今晚发生,既然对方不想让他到达目的地,那么今晚就是最后的机会。
顾宣说服他们一行人,收拾收拾行礼,悄悄潜到不远处的山石后躲藏起来。
房间里顾宣也做了布置,烛台会在午夜自动油尽熄灭,床上盖了厚厚的棉被,里面放了猪肉作伪装。
子时刚过,月黑风高。
万籁俱寂。众人都捏了一把汗。
忽然,远远的传来了一阵轻轻的马蹄声。
由远及近。到了门前。
一个黑影飞身下马,迅速潜入门去。
黑暗中只听到黑衣人进入房间对着床上噗噗噗一阵乱捅乱刺。
然后是一阵栔栔怪笑。
众人都惊出一身冷汗。
幸亏听了顾宣的话,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随即,就看到那两间房子哔哔剥剥的烧了起来。
顾宣一拍老五的肩膀,老五立刻会意,向黑衣人的方向跟了过去。
就在那黑衣人志得意满以为得手返回到林中,准备跨上马的时候。
突然,脚下一紧,双腿就被套住。
整个人忽的一下就被吊在了路上,
一时间天地反覆。
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一根粗大的棒子就朝着他的脑袋横扫过来。
嘭,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五花大绑,捆在一棵大木子桩上。
一盆凉水泼在他的脑袋上。
他一个机灵,醒了过来。
只见周围一圈人,手持火把,猎物似的眼神看着他。
完了,
这回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