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后,王宁已经是个半大的少年,高山族的种族特征开始在他的身上显现——硕大的脚掌和修长的四肢,再加上一头乱蓬蓬的黑发。
唯一与高山族不太匹配的,是他因为常年无法晒到阳光而导致的苍白肤色。
十六年里,赞法斯一直用一种奇怪的药物,为王宁炼体。
王宁把这个过程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从出生到八岁左右,赞法斯每隔七天就会用一种奇怪的银色液体,为王宁沐浴。
赞法斯会用魔法将王宁悬空,再用魔杖将银色液体挑起,一点一点涂抹在王宁的身上,仿佛那液体是某种致命的毒素,他连碰都不想碰。
随着沐浴的进行,王宁的体魄逐渐变得强健,那银色液体仿佛从他的肌肤渗透到内脏、骨骼。搭配口服赞法斯特制魔法药,王宁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坚硬。
好奇心驱使下,王宁也对自己的想法进行了验证——两岁的时候,他急速(也没有很快)冲向墙壁,发出“咣”的一声,虽然震得有些发晕,但是一点儿也不疼。
在第二个阶段,即从八岁到现在,赞法斯每隔二十八天,都会将一盆散发着复杂气味的的古朴药水置于石室中。
那味道,好像是在生锈的下水管道里,再加上一泡屎那样难闻。
这也直接导致王宁大概在十岁的时候,患上了鼻炎。
记得赞法斯第一次将古朴药水置于石室中的时候,伴随着臭味的扩散,一股莫名的寒冷蔓也延开来,房间里很快就充斥着虚无而寂冷的气息。
呼吸之间,王宁把那冰冷的气息吸入胸肺,当时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心跳逐渐变缓,时间也仿佛跟着变慢。
自那开始,王宁每天都要陷入至少十二个小时的昏睡。
那段日子里,王宁会趁着赞法斯不在的时候,读一读书架上的书,通过书籍上的只言片语来了解这个世界。
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心,也成为了支持王宁一直想要离开这里的动力。
他知道了这个世界分为东西两块,中间由一道横跨大陆的“伟大山脉”隔开,仅有一处山口可以通行,被称作“壁山关”。
大陆上充盈的魔力,造就了西方的魔法师和东方的武者。
王宁现在所处的“榆木镇西十三丘五号树洞”,位于西方大陆;而自己出生的高山族领地,则在东方大陆的西北方,紧靠伟大山脉。
那本《高山族通解》带有强烈的歧视色彩以及西方大陆的优越感,作者将高山族人形容为“莽撞无知的野蛮人”,“生活在野外与魔兽为伍”,“爱贪小便宜”,“体壮如牛”,“极度崇拜龙族”等等。
还有一本叫做《神话?历史?奥拉大陆的碎碎念》的书,也让王宁非常感兴趣,里面记载了有关奥拉大陆的一些离奇的传闻。
是真是假王宁暂时无法得知,但其中故事光怪陆离,无论真假,都是一本很好的饭后读物。
比如书中提到海外有座不老泉,里面住着神;“七贤者”在击退恶魔救世后突然消失,死活不知,他们失踪的原因就藏在“贤者之塔”里;矮人有一座地下的黄金城,他们的工艺能够造出巨人;东方大陆有一座建在云上的城池,里面住着仙人……
看着书籍上的只言片语,王宁的心绪也被带出了这座石室飞向远方,渴望着离开这里,出去见识一下这片“奥拉大陆”。
此外,在王宁还是幼儿时期、赞法斯对王宁的警戒心理还没有那么强的时候,王宁也在偶然的机会,看到过几篇赞法斯的笔记。
笔记中提到了“蓝门”,蓝门后面有着“贤者的宝藏”,笔记上除了赞法斯的记录以外,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字迹——哈迪。
哈迪一直提到,为了打开蓝门,需要制作一柄“钥匙”,这柄钥匙要有很高的身体的强度。从而容纳一种特别的力量,来抵消蓝门的封印。
王宁回想赞法斯对自己做的一切,不难想明白,自己应该就是那柄“正在制作中”的钥匙。只是不知道赞法斯需要多久才能完成这把钥匙?
紧迫的危机感,促使王宁想要逃离这里。
十六年里,王宁逃跑过六次,也失败了六次。
其中三次是在五岁之前——王宁利用婴儿的纯良眼神麻痹赞法斯,但都因为体力不足而落网。
这也导致赞法斯在石室周围,布下了一层警戒法阵,一旦王宁越线,就会触发警报。
于是在五岁到十岁之间,王宁的越狱课题就变成了“如何跨越赞法斯的警戒法阵”。
王宁首先想到了挖洞——第四次尝试,王宁用一支小勺,耗时三个月挖开层层沙土,准备上演肖申克的救赎。
但还是在经过警戒线正下方的时候,触发了警报。
当时王宁嘿嘿一笑,闭起眼睛,口中呢喃,想要假装梦游。
但是被赞法斯打“醒”了。
第五次,王宁趁赞法斯不在家,撞破石壁撒腿就跑。
结果被传送回来的赞法斯抓了个正着,挨打之余,还写了一千字的检讨。
这次之后,王宁知道这警戒线不能强攻,只能智取。
于是他凭借这些年锻炼出的感知能力,去捕捉警戒法阵的魔力流动。
结果第六次出逃,却因警戒法阵的变化速率太快而导致失误,触发了警报。
这时的王宁已经是个十岁的大孩子了,所以赞法斯下手毫不留情,一边打着,也一边存着检验炼体成效的心思。
赞法斯反复用风刃冰刺等低级魔法惩戒王宁。
而此时的王宁,也已经学会配合赞法斯的攻击做出“合理”的反应,演出各种痛苦的表情。
风刃切在王宁的四肢留下几道红色的血缝,王宁惨嚎得仿佛是被切断了双手;冰刺刺在心窝冻出紫青色,王宁在融去的白雾中假装被冻得无法呼吸;火球砸在脸上,王宁黑着脸咬破舌尖还喷出了一点鲜血;直到骷髅头咬在脸颊,被恶心得够呛的王宁,才拼了命演出了一点真情实感。
赞法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有勇气三番五次地挑战一名魔法师。
他不怕死吗?不知道魔法师在这个大陆有多尊贵?不知道自己有几百种方法,能够让这个半大的孩子生不如死?
赞法斯当然不懂王宁的不屈——即便生活在那个和平的年代,王宁依然把每天活到最大。吃好吃的食物,爱值得爱的人,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并做到最好。
对王宁来说,这样才是活着。
如今来到一个崭新的世界,一个曾经只存在在想象中的魔法世界,王宁怎能任人宰割,成为谁的一把“钥匙”?
要经历奇妙的冒险,要认识有趣的家伙,要留下自己的传说——在无数个听着赞法斯鼾声入睡的夜,王宁用小小勺子刨着地面,对自己说。
时至今日,距离王宁十六岁生日还有十几天的时间。
在近几次的检查里,王宁察觉到了赞法斯隐藏在眼皮底下的喜色和满足,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最后一次“检查”,赞法斯一下一下按压着王宁的全身,像是在检查即将养成的猪,偶尔还会抬起王宁的右脚,查看那封写给哈迪的信。
这已经成为了赞法斯的习惯,不知道他跟这位叫做哈迪的人结下了什么仇,反正每次赞法斯看见那封“写”在王宁右脚的信,想象哈迪的反应,都会情不自禁地露出怪笑。
检查结束,赞法斯迎着清晨的阳光踩入传送法阵——几年前赞法斯在外面找到了工作,王宁猜想可能是成为了某个魔法学院的老师。
当传送阵的光渐渐笼罩赞法斯,王宁听见他开心地哼着歌谣:“今晚吃烤猪,围在篝火旁,满天星斗笑哈哈,烤猪味道香喷喷……”
王宁知道,今天是自己逃出这里的最后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