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时间倒回半小时前。
波鲁纳的地下拳场中,大秃正疾风骤雨般追着老虾连打。
老虾名副其实地弓背成虾,一双手左支右拙,抵抗着大秃的攻势。
其实老虾修炼的是一套“螳螂拳”,只不过他的头比较大,又过分执着于螳螂拳的“勾”字诀,以至于每次打到兴起处,都是弓背成虾,赢得了“老虾”这个名号。
此时哥西卜也察觉到,场中老虾与大秃的战斗进入了末期。
趁着老虾躲开大秃的一套连击,哥西卜四下张望一番,发现果然如同王宁所说,波鲁纳以及他的手下全部消失,应该已经前往救援船坞。
那么后面就到了哥西卜发挥的时间——他牢牢攥住王宁塞给他的羊皮袋,里面是沉重的一袋金币。
哥西卜反复温习着自己写的剧本:在拳赛结束公布胜利者的时刻,走上台前,以一种自然而然的得意姿态,前去赌注登记人那里拿钱,然后不经意间洒落一袋金币……
到时会怎么样?
哥西卜不得而知,但是他的任务到了撒掉一袋金币之后便截止,也就可以赶快回到学院,把这次外出采风的所见所闻编辑成报。
想到这里,哥西卜手中的羽毛笔便已经饥渴难耐,恨不得看到大秃下一拳便把老虾打倒。
老贪则双眼充血,死死地盯着场中的战斗:“他妈的,还手呀,四国联这几年是不是不行了?怎么派这么个老弱病残来打拳?”
小算盘当然知道老贪并不是在问自己,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
而保镖石头也一言不发,好像也早就习惯了老贪的骂声。
“喂石头,我怎么感觉那个秃子,突然能打了?这怎么回事?”老贪看出了端倪,“之前明明被那个老虾压着打……你给分析分析。”
听到老板叫自己,石头面无表情地说:“不清楚,可能是事先安排好的战术。”
石头当然没理由看不出来大秃食用了爆发药,但是他从不多嘴——他的职责只是保护老贪的安全,其他一切概不过问。
所以以太城所有的赌场都非常欢迎石头,因为他们知道石头即便看穿了庄家耍诈,也会装作不知。
当然了,每个月按时交到石头邮箱里的钱币,也足够封住这位尽忠职守的保镖的口了。
“我觉得不太对劲……”老贪摸了摸后颈,“今天押老虾赢,会不会是个错误啊?小算盘,你给算算,这三轮下来,如果这场输了的话我们赔多少钱?”
小算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目无表情地说:“这场输了的话,我们赔三十七金,赢了的话,赚九十四金。”
老贪点点头便不说话了,专心看着场内的战斗。
此时大秃已经尽了全力,却还是发现无法彻底打倒老虾。
爆发药的药力已经开始消退,再不把这个弓着腰的家伙打倒的话,回头波鲁纳问起来,自己一定会降为C级拳手……
大秃想到这里,冷汗直流,运起全部力量集中在右臂,说什么也要在下一拳把老虾击倒。
老虾看到了大秃眼中的杀意,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大秃把身体扭成麻花,右拳摆动一百八十度,犹如重锤砸向角落里的老虾!
只见老虾侧身勾住变网,身体瞬间被带得平行与地面,绕过大秃袭来的一拳。紧接着换手勾住大秃右肘,连环紧扣,犹如一只缠身的铁箍,以大秃的右臂为起点,一路绕向大秃的腰间大腿。
噼噼啪啪的响声传来,随着老虾绕身,他的肘、指、脚尖依次击打在大秃的全身上下。
局势瞬间变幻,大秃像是一根被折断的竹竿,大臂、腰间、大腿以夸张的角度支出身体。
等到老虾完成一套连击,大秃已经摊在地上无法站起,出气多而进气少。
场中瞬间达到高潮,赌徒们红着眼大声嘶吼,胜利者浑身散发着骄傲的疯狂,失败者则是捶胸顿足,恨不得把自己也折成大秃的样子。
司仪在哭声和骂声中,打开铁笼,高喊胜利者“老虾”的名字。
老虾激动得泪眼朦胧,心道终于可以重新在四国联中混响名号了!
“哈哈哈哈!好玩好玩!”老贪一阵狂笑,“四国联不错!以后多押押他们!小算盘!去兑钱吧!”
小算盘接过老贪递过来的票据,向赌注登记人那里走去。
与他一起的,当然还有准备开演的哥西卜。
但没等二人走近,获胜的赌客们一股脑冲到他们身前,直接把两个少年挤到了身后。
这可打乱了哥西卜的计划——这么多人挤在这里,自己还怎么演?
感觉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压力与推力,哥西卜灵机一动,敞开怀抱,任由身旁的人扯烂自己的衣服,扯碎怀里装满了金币的羊皮袋。
哗啦啦啦,羊皮袋中的金币四溢而出,那乒乒乓乓金币坠地的声音,成了场中最动人的音符。
所有红了眼的赌徒们都注意到了,而金币的闪光,也成了他们眼中唯一能看到的东西。
大约经过了几秒钟的互相对望,场中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冲向台前,每个人都化作了最辛勤的渔夫,台下的金币,是一条条蹿上跳下的鱼,正等他们捕捉。
哥西卜在众人一哄而上的同时,用出了早就酝酿在魔杖杖尖的隐身术,悄无声息地退到场边。
虽然退走,但是为了收集素材,哥西卜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拿出了笔与本,记录眼前发生的一切。
而此时由于所有人的加入,场中一片混乱的同时,金币也在飞快的减少。
有些输红了眼的赌徒,已经攀上了地下拳场的后台,冲进仓库去抢钱。
司仪则很机智地关上铁笼,把自己、老虾还有那个被折成麻花的大秃关在一起,以免在混乱中不幸丧生。
老虾也呆滞了——他期待的本是一场胜利后的盆满钵满,哪能预想到如此场面?
看着输家们抢着本应属于自己的钱,老虾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把他们挨个打飞,于是强烈要求司仪开门。
这个要求当然被司仪拒绝,老虾不敢对司仪出手,急的就要跳起来。
他环视场中,想要找到有交情的人帮自己抢点钱,结果他却看见了一个不该看见的人——尤未雪,四国联的“风雪云露”四堂中的“雪堂”堂主,主刑罚。
看到尤未雪的那一刻,老虾便知道,自己偷四国联的钱出来赌拳的事情已经败露,面色一片惨白。
而尤未雪则笑盈盈地看着老虾,未寒,但冷人心。
“哈哈哈!抢钱了抢钱了!”老贪则对场中发生的一切还毫无概念,一拍脑后哈哈大笑,“他们倒霉了,肯定会被波鲁纳打断腿……哎?波鲁纳呢?”
老贪环视场中,没有看见那位骑着光头的小矮人,于是面色从幸灾乐祸变成了忧心忡忡。
老贪回头对石头说道:“石头啊,这怎么办?我的钱还没拿回来,里面就乱起来了……”
石头当然明白老板的意思。
一向忠于老板意志的石头虎入羊群,搡开面前的所有赌客,大手一挥,紧接着九十七枚金币便“听话”地掉落到衣裳中。
石头干脆利落地包起衣裳,从容回到老板身边,顺路还拉回了被踩得鼻青脸肿的小算盘。
石头的一来一回,更加激起了赌徒们的疯狂——更多没抢到钱的赌徒冲向地下拳场的仓库,场面完全失控。
而哥西卜还隐身在一旁,记得不亦乐乎。
“嗯……哈哈哈哈!一个大烂摊子!”老贪拍了拍包着九十七枚金币的包裹,与石头和小算盘一起走出了地下拳场。
老贪虽然离开了,但是地下拳场的混乱还在继续。
此时尤未雪终于也亲自下场,走到铁笼边,身后跟着四位黑着脸的帮众。
这位从面容到服饰细节都保持完美的男子,对着呆若木鸡的老虾笑吟吟地说:“赢得漂亮,可愿与我回去领罚?”
老虾颤抖着身体跪下,头都不敢抬:“属下认罚。”
“认罚便好。”尤未雪满意地点点头,对四个手下说,“至于银钱,还是要拿回去些……”
四个手下听罢,一人从怀里张开一张网,其余三人拉着四角,将之展开,静等老大的指示。
尤未雪抬起头,修长的手指摆动着,最终落在了一片人最多的区域:“那里好像抢得热闹,就那处罢!”
四个手下手腕一抖,巨网撒向人群,兜住了十几个人。
那十几个赌客抢得正开怀,看见巨网罩下也只是随便拨了拨,便又回头抢起钱来,生怕落于人后。
直到被巨网牢牢兜住,由四国联的四个帮众拖走的时候,人们方才杀猪一般大喊,也不知为什么偏偏是自己那么倒霉。
“都带走罢,抢了多少,都算作我们四国联赌赢的银钱。”尤未雪轻声轻语地说,“不够数的,便让他们的亲人拿钱来赎人咯。”
说完,尤未雪向地下拳场的大门走去,老虾也乖乖打晕了司仪,从铁笼中跟上。
四位帮众则力气奇大,拖着那网里的赌客便向外走去。
可怜的是哥西卜,正记到兴起,被巨网兜住,蓦然显形,也跟着一起被拖去了四国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