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为了找个话题和严溪搭话,但冬香心里其实对这点还挺好奇的。
崔府仆从众多,但总的来说也不过分为三大类。
父母祖辈世代为崔家服务的家生子,被罚没入府为婢的罪臣女眷,还有就是被人从牙婆手里买进来的穷苦人家的孩子。
严溪昨日入府,无需争议自该属于最后一种情况。
可冬香就是觉得眼前之人不像最后一种,起码给自己的感觉不像。
她总觉得严溪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这种气质让她无论如何放低自己的姿态,你都无法将她看轻。
就像之前她和自己、和谷嬷嬷答话的时候,明明她表现得完全符合一个初入府的低等丫鬟的形象,谨小慎微、恭敬有加,可冬香就是不会觉得她卑微,总会不自觉的想用一种平等的态度和她交往。
冬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也许是眼前之人的眼神太平和、太从容了,让人情不自禁的就生出了一种妄想用身份来压制她的行为会很可笑的感觉。
可她其实也知道严溪确实属于最后一种,因为眼前之人虽容貌秀丽,但身材瘦削,皮肤也不像大家小姐般光滑细腻。
尤其是手的位置,刚刚严溪伸手扶她的瞬间冬香有注意到,严溪的手心有厚厚的老茧,是长期辛苦劳作过后才会有的茧子。
所以冬香之所以这么问,其实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想知道她身上那股矛盾的气质是如何形成的。
对于冬香的询问,严溪自然不好拒绝。
微微低下头,严溪装作有些难过得回道。
“我其实是名弃婴,刚出生就被父母遗弃了。。。。。。”
严溪半真半假的和冬香说起了自己的生平,前面的到没如何作伪,只是把老道士的身份改成了一名靠卖字画、替人代笔写信为生的老书生,后面的则是把拾恩这两年的时间给隐去了,改成养父刚过世不久,她被一些不知名的亲戚强占房产赶了出来,走投无路之下就自卖自身的到了王牙婆手里,然后又机缘巧合的被卖到了崔府。
冬香到没如何怀疑严溪的话,反而恍然大悟似的明白了她那特别的气质的来源。
在冬香看来自小有机会读书识字的人都是特别的,就像府里的主子们,还有一些有机会跟在主子身边的家生子,她一直就觉得那些人身上的气质和自己是不一样的。
如今在她眼里严溪也是不一样的。
有些羡慕的看了严溪一眼,但转念间冬香又想起了她命途坎坷的人生,这种羡慕也就不知不觉得转变成了怜惜,还有隐隐的同病相怜。
冬香其实身世也很不好,她出生于一个生活困苦的贫民之家,上面有三个姐姐,下面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贫穷的生活使得她自幼早熟懂事,但即便她表现得再听话,为了两个弟弟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她的父母还是在相继嫁出或卖出她前面三个姐姐之后将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冬香反抗过,怨恨过,但结果依旧没有改变。
虽说如今冬香早已想开了,可她依旧清晰的记得刚被父母卖掉那会自己对未来是如何的绝望和不甘。
伸手拍了拍严溪的肩膀,冬香温柔的安慰道。
“别难过了,你现在已经是崔府的人了,就把自己当成这的一份子,在这好好干吧,其实只要习惯了你就会发现在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严溪轻轻点了点头,轻轻地向冬香道谢。
“冬香姐,我明白的,谢谢您的安慰。”
冬香听了她的话,笑了笑,体贴的没再提这个话题,转而给严溪将起了府内的一些趣事。
严溪安静的听着,只时不时的附和几句,但即便如此冬香还是越讲越起劲,就这样说着说着,不知不觉的她就谈到了五小姐院子里的事情。
严溪一见她说到这,连忙不露声色的将话题引到了五小姐身上。
“冬香姐,您怎的这个点来取吃食呀?”
冬香到没发现严溪刻意转移话题,只是老实的回答起了严溪的疑问。
“五小姐胃口不好,早上的时候吃不下什么东西,现在好不容易有点胃口,所以让我来看看有什么吃的没有。”
“原来是这样啊,只不过吃不下东西这事可大可小,五小姐这找大夫看过了吗?”
严溪用关心中带点好奇的语气问道。
“今日倒不曾找过大夫。五小姐胃口不好已经有短时间了,过去也曾找过很多次大夫,药也吃了不少,可就是一直不见好,如今小姐便不大愿意看大夫了。”
两人毕竟还不算熟稔,所以冬香只说了五小姐胃口不好的事,倒没向严溪一起提及五小姐脾气上的变化。
严溪也明白她的顾虑,只当不知接着她的话问了起来。
“有段时间了?五小姐是多久之前胃口开始不好的,这长时间吃不下东西对身子可不好。”
“大概从去年十一月份开始就有点征兆了,只不过那时只是吃得比往日少了些,大家当时也只当小姐顾及身形不肯多吃,并未太过在意,也是到了今年小姐才越发吃不下东西。但对此大家也是束手无策,大夫都看过不知多少遍了,可一直就是根除不了小姐的病。”
去年十一月,那不就是芸娘死后没多久吗?
也不知芸娘的死和这件事有没有关联。
芸娘是病死的。
严溪却记得自己曾听她说过,她当时得的不过是一场普通的风寒,最初的时候并不严重,大夫诊断后也只说吃些对症的药不久便能痊愈。
可最后她药吃了,结果却一点用都没有,即便换了不少的大夫,病情也还是越来越重,以至于后来直接病死了。
两人的情况这般相象,最初发生的时间上又如此接近,严溪不得不多想。
只可惜现在冬香在身旁,严溪一时无法把这个猜测告诉芸娘。
不过转念一想,一切尚未得到验证,严溪便也就不急于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了。
如今更重要的还是得先弄明白五小姐的病情是否是秋绫所搞的鬼,至于这和芸娘之死到底有没有直接关联那就只能留后再议了。
收回心神,严溪专心回应起冬香的话。
“啊?一直这样,就半点起色都没,那岂不是苦了冬香姐您了。”
冬香想到这也有些忧愁,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无奈说道。
“是啊,看了多少大夫都没用。倒也说不上什么苦不苦的,服侍主子本就是我们丫鬟的职责,不管怎样都只能接受。”
说着说着又想到了自己当前更为糟糕的处境,她的心情不由得越发不好了。
“唉,算了,别再聊这些不好的事情了。”
严溪看出了她心情的不顺,也就识趣的住了嘴,没再多问些什么。
冬香因为之前的谈话失了聊天的兴致,亦不曾再主动说些别的什么,两人也就这样一路沉默的走完了剩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