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着无尘,因着他那双太过干净的眼睛里骤然蒙上了阴霾,因着他那单纯的固执和倔强,将木兮那颗好似平静了许久的、静得深如潭底的心,击出了一道裂痕。
木兮梦魇了。
梦里,自己一直在跑,不停地跑,四周一片黑暗,没有方向。
很恐慌,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是要去寻找什么遗失的、重要的东西?
还是在逃避、在躲避什么未知的恐惧?
不管是什么,只知道,此刻,不要停,不能停!
突然,脖间一凉,一阵寒意透骨,令木兮骤然睁开了眼。
我是……柴木兮。
这里是……马头村。
颈间是……那块玉佩!
缓了一阵,木兮彻底从梦中清醒过来。
还是夜里,周围有此起彼伏的呼气声,莫名地让人有安全感。
木兮睡相良好,就算是做了噩梦也一动不动,没有吵到别人。
木兮轻轻起身,去到院子里,想吹吹夜里的凉风平复一下心情。
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木兮的指尖不自觉地抚上颈间的玉佩,细细摩挲着。
那是块白玉,没有任何雕刻的花纹,细腻完整的一块。也不大,打了个孔,就那样挂在自己脖子上。
普通,实在是普通。硬要说有什么出彩的地方,那就是透过阳光,玉里的杂质纹路看起来像条龙,但在这个地方,这可不算什么好事。
可自己却莫名地抗拒这块玉!对,就是抗拒,抗拒到自己会刻意忘了这块玉的存在。
可自己同时也离不开它!因为每次都会出现这样那样的理由,阻止自己摘下它;也可能是自己潜意识里不想摘下它吧。
木兮忘了它是从哪里来的了,确实是忘了,因为,木兮失忆过。
有一天一觉醒来,发现日历往后翻了两个年头,那是种什么感觉,你们试过吗?
醒来看了一眼闹钟,木兮立刻翻身下床,慌慌张张地跑进洗手间,边刷牙洗边叫着,“妈,来不及了,快帮我拿包!”
接着,木兮却听到厨房传来的锅碗落地的碰撞声,转头却看到老妈站在洗手间门口看着自己,以及她眼角缓缓滑落的泪。
那是木兮在印象中老妈第一次落泪,她不是个女强人,却是个坚强的女人,温柔是她的盔甲。没有什么能打到她,可她却那样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掉了泪。
之后的日子,木兮就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的人来人往,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他们跟自己说话,木兮就应一声;他们不跟自己说话,木兮就自己呆着,不做声。
浑浑噩噩了两三个月,在木兮终于接受了自己,已经从备战高考的战役中解放出来,是个已经过了两年大学生活的成年人时;在木兮准备就这样吧,要开始好好过日子时,
穿越了,木兮全家都穿越了!
太特么狗血了!
那是一场由超载而引起的“惨祸”,导致木兮至今都不太愿意回想起穿越的那个早上……
虽说是回乡过年,可十五个人,大的小的,全挤在一辆面包车里,这不全军覆没还能干什么!
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木兮总觉得在车冲破护栏,下坠的那一刻,从自己脖子上好像闪出了一道白光。然后当自己醒来时,就处在了这个时空。
当然,那更有可能是因为下坠或高度紧张而引起的眩晕。其他人都没什么异样,木兮也就没再琢磨这事。
因为接下来的悲惨生活也让木兮没心思再想些其他有的没的。
幸好是冬穿夏,所有人都裹着大袄子、蹬着长靴子,只露了个脸在外头。
落在那原始密林里,毒虫飞蚁不知道有多少,要是穿了个短袖短裤,那怕是等不到走出那片山,就被毒死了……
也还好是连车也一起穿过来了,在车上塞的那些年货,勉强够所有人吃上两天。
经过惊慌、迟疑、没信号,连110、119等各类凡是能想得起来的求救号码,都打不通时。所有人才终于确定,我们穿越了!
也有可能这是死后的世界,但人活着总要有那么点希望不是吗?所以选择性忽略了这个可能……
接受现状后,柴家人很快就听着水声寻到了一个瀑布,离穿越的地点大概就两百米远。瀑布下方形成了一个水潭,水潭泄出了一条溪渠,应该是往山下去的。
瀑布的水帘后边有一方天然岩洞。水帘侧方,小潭靠岩壁的一岸,有一向岩壁内侧凹陷的窄道,通向山体里边的溶洞。岩壁上有长长的藤蔓垂下,遮住了小道,不仔细看是看不到的。这也是因为下水摸鱼才发现的。
别想多了,没有世外高人,没有武功秘籍,没有机关暗室……
那洞里啥都没有,光秃秃的就是一个洞……
柴家人因为各种考量,将车子开进了岩洞。也在岩洞里待了两日,直到食物即将吃完,到了不得不面对现实的时刻。
人总是这样,总要被逼到绝路,才会做出选择。
继续待在这里,日日捉鱼,摘野果。也许不会一辈子,因为只要等到冬天到来,大雪封山,就会被冻死在这里。
或者,沿着溪流走下去,说不定能遇上人烟。还说不定当我们走出去后发现,咱们其实还在二十一世纪呢!
一个是温水煮青蛙,一个是快刀斩乱麻,左右不过一个死字!
所以,柴家人冒着细雨,背着剩下的食物和鱼干、果子,沿着溪流,开始了出山之路。
可到半夜里突然下起了暴雨,伴着电闪雷鸣,映着漆黑的山景,算得上是很有“氛围”了。
所有人围蹲在溪流边一块较为平坦的地面上,挤成一个圈,将伞都举到头顶,等待着这场暴雨过去。
虽然天气预报经常不准,但此刻没人比柴家人更怀念它!
“轰隆,轰隆隆……”
“咚、咚、咚……”
本来昏昏欲睡,突然间,所有人都听到了不同于雷雨的轰鸣声,还夹着重物落地的撞击声。接着,感受到了脚下的地面有了轻微地震动。
不好!
快跑!
伴着几声惊恐的叫唤,下一刻,所有人都撒丫子开跑,左拉右扯,用尽全力。这是人类对危险本能的预测。
黑暗中,木兮看不到背后的是什么,但肯定是山体滑坡或泥石流!
那种在身后发生的地崩山摧,那种仿佛晚一步就要被万丈深渊吞噬的恐惧,那……
“姐。”
一声轻唤将木兮从回忆中唤醒,是景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