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哥哥嫂子，李夕回到家里，顿时感到家里变空了。
以前，自己一个人生活，也没有这种失落感。
哥嫂回来住了几天，仿佛把这个家的灵魂带走了。
只剩下空荡荡的房子，寂静的可怕。
李夕实在待不住，他锁上门，带上那天从李科长家提回来的东西，去了王婶家。
王婶的两个儿子已经另立门户。一个女儿也出嫁了。
王婶的丈夫常年在单位门卫值班，回来的很少。
只有王婶的大孙子，有时候过来吃饭。
所以，李夕去王婶家，很少能碰到其他人。
大门虚掩着，李夕边敲边喊着进了院子。
“王婶，我来拜年了！”
“李夕，你来了。”
王婶招呼着李夕。她身后，站着一个面色白净的中年妇女。正静静打量着李夕。
“李夕，这是我二姐。二姐，这是我干儿子，李夕。小伙子在南方厂上班，学的是车工。”
“二婶好。”
李夕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
“你叫李夕啊！”
二婶笑着点点头：“快进屋吧！”
李夕跟在后面，这才发现二婶裹着小脚。
她的眉眼和王婶很像，但比王婶更加精致、耐看。
李夕无端地生出一股敬畏之情。
平时，李夕来到王婶家，自由自在的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今天怪了，李夕进屋端端正正的坐着，一动也不动。
王婶问什么，李夕答什么，一句开玩笑的话都没有。
二婶有时候也问几句，李夕更是回答的谨小慎微。
李夕本来可以走的。但不知道二婶身上什么力量吸引着他，他就想坐着听二婶说话。
二婶的大衿衣服素雅干净，整洁大方。裹腿紧紧缠在脚腕处，走起路来，利利索索，透露出她一贯的行事利落。
李夕算算，二婶应该快六十岁了吧？但面相看上去很年轻，倒像是王婶的妹妹。
“李夕，年也过完了，你快上班了吧！”王婶问。
“嗯，明天。”
“你哥哥嫂子呢？不是也回来了吗？”
“我哥嫂今早也回了，家里就剩我一个人。”
“李夕，你年龄也不小了，该成个家了。”
“王婶，您知道我的情况。哪个姑娘愿意嫁给我呀！”
“我哥昨天还训我来着，嫌我在煤矿上三年，没攒下一分钱。”
“李夕，你把钱花哪了？”
二婶突然问。
“我，我都邮给别人了。一个是我剧团的师傅，一个是我陈叔。”
“详细讲讲，我想听听。”二婶又说。
李夕于是仔细讲了一遍自己的经历。
包括小时候怎么打破了鹏举的头，父亲借债给鹏举治病；
父亲去世后，自己无家可归，陈叔收留了他；
自己去剧团学戏，马师傅如何对待自己像亲儿子一样，陪马师母回家，直到剧团突然解散。
二婶一直静静听着，没有打断李夕。
“你这孩子有情有义，哪个姑娘嫁给你都会幸福的。”
二婶断言。
“谢谢二婶夸奖。”李夕看着二婶的笑脸说。
看时间差不多了，李夕起身告辞。
“二婶、王婶，我该回去了，改天再来看您二老。”
“李夕，不行在这吃饭吧！”
“谢谢王婶，我答应了小叔要回去的。”
从王婶家出来，李夕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似曾在哪里见过二婶，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当李夕回到家里，之前的那种空虚感竟不翼而飞了。
他走进哥嫂的房间，看到细心的嫂子已经用之前的旧床单盖住了床铺。
一切收拾的井井有条。
李夕刚要关门，突然发现哥哥的书桌上，放着什么。
他走过去，才看清楚是一摞钱，旁边有一封信。
是哥哥留给他的。
李夕：
哥哥那天不应该指责你，原谅哥哥吧！
这么多年，你一直在自己奋斗。我这个做哥哥的，从来没有帮过你，确实不应该干涉你的决定。
这些钱，是我们这次回来用剩下的。虽然不多，就留给你了，你好好攒着，希望成家的时候能用上。
李夕又看了一遍，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那天和哥哥吵嘴，事后李夕有些后悔。
再想想，哥哥说的也有道理。
本来这几天，准备抽空和哥哥认个错，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说，哥哥就走了。
李夕知道哥哥是心疼他，为他的将来考虑。但李夕知道，如果再去煤矿，他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提起煤矿，李夕就想到马师傅，不知道他和师母现在生活的怎么样？
李夕有心去探望师傅，但目前显然不行。
晚上，李夕自己做着吃了点饭，早早躺下睡了。
初五，厂里恢复正常上班。
李夕在厂门口碰到了冯玉生。
“过年怎么不见你来找我？”
“老婆娃娃喊着呢，我回家探亲去了，没在这过。”
“什么？你都成家有娃了！”李夕又是大吃一惊。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上煤矿之前，就成家有娃了。快三十的人了，不是很正常嘛！”
“倒是你，李夕，眼光不要太高，差不多就行了。”
“说是说，差不多的也没有啊！”
李夕突然感觉压力倍增。
进车间，换好衣服，李夕第一件事就是给关师傅泡茶。
今天看到关师傅，李夕和往日的感觉不同。
关师傅乐观的笑容下，藏着太多太多的东西。
“呦！李夕，你这小子良心发现，开始给师傅泡茶了！”
关师傅端起杯子，小小抿了一口。
“啊！好香的茶水。徒弟泡的，到底不一样啊！”
“师傅，你年过的可好？”
“在家休息了好几天，能不好嘛！”
“你呢？你哥嫂哪天走？”
“他们昨天就走了。也赶着今天上班。”
“看来，大家的生活都一样。李夕，把这几张图纸给宋师傅、齐师傅送过去，一人两张。送完回来干活。”
“哎！”李夕接过图纸走了。
关师傅走到车床跟前，发现车床已经启动，李夕把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了。
“这小子。”
关师傅看着李夕的背影，又笑了。
李夕送图纸回来，见关师傅已经把坯料架上车床，正等着自己呢！
“来，李夕，你试试。照图纸样子，先把雏形车出来。”
“师傅！我来吗？”李夕简直不敢相信。
“别激动。稳稳、慢慢地来，速度控制好。对，这样正好。”
李夕在关师傅的指导下，用了两天时间，完成了人生中第一件作品（关键部位还是关师傅主刀）。
这天下班后，李夕看师傅已经走了。
他拿起师傅换下的工作服，仔仔细细帮师傅洗干净，晾在了换衣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