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中军帐中
楚子白叮嘱完军令，各位领军将军分别告辞离开，好奇地打量姬明一番，微微拱手，笑着彼此认识一下。姬明百无聊赖地坐在边上，好奇地打量着楚子白一身戎装，英气十足地下达军令。
“可是不喜欢我抛头露面？”
姬明摇摇头，放下茶杯。
“那倒不是，只是总觉得战场危险，有些担心你......”
楚子白微笑着，坐在旁边，给姬明添上茶水，有些无奈的说道：“父王只有我和子南，子南又是软弱的性子，只有我来领导楚王府了。我知道，你喜欢我穿上襦裙，弹琴弄曲。可是，生在皇家，我也无可奈何。”
“不，你穿上铠甲依旧美丽。我知道你的担忧，不过放心，我没有偏见。世人只知晓富贵，却不知其中艰辛。我只希望你不要冒险，主帅稳坐中军帐就行了。冲杀，还是让将军们来吧。”姬明微笑着回道。
“嗯，我知道了。这次是因为你，我才星夜疾驰，唯恐晚了。还好还算及时，以后要多加小心，不要以身犯险。”
“我也是这两日才明白，你为何让我速走？你是从何得到消息的？”姬明挨近点，笑着低声问道。这也是自己心里一直存疑的地方。小白远在江东，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来个英雄救美，或者说美女救狗熊。
“胡风跟我说，朱蔡商战，而你在朱府。我就有些不放心，告知母亲，前往京城看望皇祖父。还在路上，就听闻荆襄变故先是两家被匪人屠灭，再接着是朱蔡已经刀光血影。朝廷争论不休，左右两相互相指责，颍川韩氏居中扯皮。再后来，寻皇叔，得知朝廷已经运粮赈灾，可是消息全无，我就觉得有阴谋。”楚子白紧蹙着眉头，思前想后，努力回忆着所有的细节。
“那倒也是。朱蔡商战波及甚广，后来赈灾粮突然现世，两家两败俱伤。蔡氏崩溃，朱氏大伤。至于另外两家覆灭，乃是云梦泽水匪所违。他们制造一种毒药，控制人心，已经被李小将军和王侯一举歼灭。至于妖人作祟，道人祸乱朱家，都是皮毛问题。刘黄叛乱，疑点重重，我遍查荆襄之地，唯有朱家蔡家与赈灾出现大批量粮食，朱家来自江东海上粮食，蔡家据说来自魏韩京城一带，赈灾粮倒是出现的蹊跷......”姬明端起茶杯，默默地喝上一口，眼神望向楚子白，看着对方也是眉头紧皱。
“不对啊，赈灾粮早就到了，也没有那么多。世家囤积居奇，为祸荆襄。为此，皇祖父还大批量调动官员，正在路上，不久就该接管荆襄官场，进行吏治清查，我只是带兵平叛......”楚子白诧异地看着姬明，信息一时有些多，脑袋还没梳理清楚。
“朝廷粮食早就到了，数量还有限。王侯与李将军到来的时间恰当。刘黄氏决堤恰到好处，难民起义，王侯与李将军不得不离开平叛。而我，被派来监斩，接着巴陵叛乱，我陷入死地。荆襄七郡官场一空，世家也连根拔起。子白，此次官场调动是谁的提议？主要官员又是哪个势力最多？”姬明来来回回走动，惑由心生，突然有些紧张地问道。
楚子白被姬明一声大喝，有些微愣，这才回过神来，有些纳闷地说道：“官员？当然是朝廷派遣的了。不过据说是八皇叔的门人居多。韩氏也有人掺杂在内。具体哪个势力最多？我没看到名单，这无从知晓，不过荆襄七郡大换血是真的，而且平叛大军还没到来，我只是个前锋军......”
姬明有些微愣，脑袋跟着有些隐隐作痛，伸手从主帅座上拿起笔墨，在纸上开始画了起来。呆愣地思考许久，楚子白也跟着注视。
“皇家有几个皇子，分别封在何地？特别是你的八皇叔，之前如何？”
“皇祖父生有九子六女，活下来的皇子只有五位。我父亲楚王，封地江东楚王城。四皇叔燕王，封地蓟州。八皇叔，封号韩王，目前没有封地。九皇叔，安乐郡王，没有封地。十四皇叔刚成年不久，一直没有封号。八皇叔，一直不受朝臣重视，所以势单力薄，虽然礼贤下士，人才却寥寥无几。此前一直不显山，不露水，跟着四皇叔关系密切。皇位最大的竞争者，是我父楚王与燕王叔。”楚子白严肃地说道，不停地在纸上划着，解释朝中重臣的倾向。
“你确定韩王殿下势单力薄？”姬明抬头阴沉着脸问道。
楚子白脸色也跟着大变，微微后退。
“我...我...不确定，只是听闻，而且韩王叔存在感一直很低。朝臣也没有倾向他的朝臣。应该不会有错......”
“你看地图，燕赵紧邻，齐鲁夹在燕王与楚王之间。南方自成体系，从不参与朝权纷争。那么魏韩之地呢？故秦，魏韩，在陛下眼皮底下，唯有荆襄空旷......”
“天下是皇祖父的，他说传位于谁？谁就是天下之主，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况且皇祖父也不昏庸，谁敢私下结交地方大臣，那是取死之道。”楚子白脸色青红交错，有些生气地冲着姬明大声说道。看着姬明炯炯有神，忽然有些后怕，有些无措。
“那是秦楚，不是现在......”
姬明微微嘀咕一声，楚子白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一张巨大的天网覆盖下来，而自己等人却没有丝毫证据。想到楚氏一直以来的传统，楚子白反而比姬明更加肯定。难道真的无法避免吗？或者说真的是诅咒吗？
“不过，奇怪的是，按说如此大的动作，陛下也不该一无所知。刘黄氏案情如此明显，疑点重重，朝堂诸卿不可能如此昏庸。子白？小白？你怎么了？也可能不是八皇叔所为，毕竟都是我们的猜测。也许真的只是巧合呢？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楚子白还在低头沉思，表情愈发的痛苦，左手紧紧抓住剑柄，一言不发。大帐内陷入短暂的安静，只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声。小鼠与小凤站在门外有些诧异，只见两人相对而坐，彼此自斟自饮。气氛有些沉重，默默无语。
“有一天，我依旧进宫恳求皇爷爷招你回来。皇爷爷说，荆襄出现叛乱，大军当天已经出发。我跪在地上请求救你，他把禁卫铁骑给了我。出宫门时候，有一童子递过一张纸条，只有四个字，麒麟休已。我这才不顾军令，带领铁骑突然加速脱离大军。”楚子白抬起眼睛，满含泪水地盯着姬明，努力抑制住哭泣。
“姬明，不要离开我......我不知道失去你，我会如何？”
姬明还在惊讶，楚子白已经上前抱住。头皮发麻，太阳穴有炸裂般刺痛，缓缓伸出手臂，轻轻安抚着少女。不知不觉，自己又长高了许多，子白也跟着长高了。也许，老师说的对，自己不适合官场。
“子白，交了这趟差事，我就安心读书。只要有你在，我就不离开，等到十八岁，我向楚王求娶，从此我们泛舟沧海。这天下留给那些英雄人物吧......”姬明眼睛微红，紧紧地搂着，有些疲惫地嘀咕着。
怀中的少女，轻轻拍着后背。姬明了然，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眯着眼睛，享受着片刻的安宁。帐中的蜡烛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远处有盔甲撞击声靠近。
“烦请通报，巴陵回报......”
姬明闻言，赶紧松开子白，慌忙坐下，端起茶水假模假样地喝着。楚子白梳理一番仪容，擦擦眼睛，重新变成威严的主帅，冲着小凤点头。
“报郡主，末将已经平定巴陵叛乱。城中恢复安定，据线人来报，刘黄氏死于匪乱，尸骨无存。城中官府已然被攻破，诸位大人已经为国捐躯，乱民死伤无数，尸积如山。”中年将军不卑不吭，不悲不喜地说道，像是街边的说书人一般。
“好，留下两百人维持秩序，全城实行戒严，朝廷官员不日就会接管。明日，跟随我前往武陵，支援李将军。”
“末将领命......”大汉将军抱拳行礼，回身离开。
“等到朝廷大军到来，估计我等已经平定叛乱了，乌合之众，不足为虑......”楚子白淡淡地说道，唯恐姬明担心，轻描淡写地描述叛乱。
“你还是要小心，此次巴陵叛乱容易，那是因为大多数人都逃亡江夏了。城内都是饿得走不动路，或者没有干粮前往江夏。与其说是乱匪，不如说是饥民。更何况今日祸乱突发，就被你迎头赶上，所以才会被大军轻易攻破。”姬明有些伤感地说道。再三提醒楚子白不可轻敌。农民起义，灾民暴动，历来都是仓促偶然，一旦有了组织纪律，那就是一个大麻烦。
“我知道了，要不你也别去江夏了。那边现在遍地都是灾民，夏口每日都是招人修建河堤的告示，郡城随处可见倒毙的人，只有一个朱家在苦苦支撑。总算还有点良心，世家还是可以抢救一下，否则我当时就带兵冲进去抢。”楚子白有些愠怒地说道，想到满城饥民无人救助，世家贵族还在把酒言欢，心中就是一阵愤怒。
“朱家也不容易，这等大灾，唯有朝廷可以组织救援。靠地方一两大族支撑，终究是杯水车薪。更何况，现在江夏，汇集了整个荆襄之地的灾民，一旦......”姬明突然脸色惨白，呼吸一滞，眼睛逐渐瞪大，手有些颤抖，一把按住重剑，身体踉跄。
“砰......啪...当啷啷.......”
“姬明......”
“七哥......”
“速去...夏口...噗......”
姬明觉得心中一闷，一口腥咸仰面喷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