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岩洞出来,一个恐怖的念头阴魂不散,一直盘旋在小道脑海:“如果鬼妹被意识入侵,我该怎么办?”
“杀了她!”一股不寒而栗的寒气浸透了他的全身,以至于左娅临别的关怀他也只是在敷衍。
“等查清楚再作决定吧!”这是暂时可以安慰自己的籍口。但是,三十亿个记忆体的存在,从逻辑上很清晰的告诉他:即使鬼妹没有被意识入侵,就凭她危机处理的手段和能力,把全球纳入冥学院统治以及驾御全球各学院的能力,甚至是她个人的魅力,对人类都是巨大的威胁!
杀死她难道成了唯一的选择?想到鬼妹一生凄苦,这十年来象杂草一样孤独的生长,而如今命运驱驶自己必须无情的向这株风中小草挥起战刀,不禁怆然泪下。
核战争袅袅余烟映入盈泪的眼帘,简陋的警戒线外,对家园依依不舍的难民,淹淹待毙的伤员,跪地哀嚎,死亡恍惚成了奢侈的请求,相比这里,地处穷山僻壤的李家沟成了遥远的天堂。
当地冥学院的救助,在绵延看不到边的难民营面前,只是杯水车薪。能做到难民不闹事,不冲击正常城市的生活秩序,己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治理!
随时穿过马路的行人,有的甚至毫不理会来车,抱着死了算的无所谓心态,让技术生疏的小道中止思考,小心翼翼避开行人。
越来越多的行人几乎占据了整个路面,对小道的喇叭致若妄闻,行色冲冲朝一个方向奔跑去。
小道只好停车,顺着人群奔跑的方向望去,心不由得紧崩起来。一个小型水滴体停靠在人群聚集的地方,路已经彻底瘫痪了。
没有人去顾及他,都抢宝似的涌向水滴体。路彻底被堵死了,小道只好下车,背上背包,对水滴体的好奇,拖住他的步伐跟随人群走去。
黑鸦鸦的人群跑满了水滴体周围,一位黑袍牧师模样的人,高举一幅图像,正在礼拜一样的指挥着人群。
图象中人令小道忍俊不噤:被p成圣女的鬼妹!好笑的感觉只是稍纵即逝,一股寒意再次笼罩全身。对灾难的无助和恐惧,已经瓦解了人们原来的信仰,新信仰正在萌穿,而这种宗教式的崇拜,一旦被冥学院利用,会大大削弱意识入侵的反抗,这对人类反抗虫族将是一场灾难!
“不能让这种愚昧被利用,鬼妹必须死!”几乎在瞬间促使小道排除之前的犹豫,做出了这个痛苦的决定。
冥学院的学员,全身裹了个严实,几乎不知疲倦地工作,他们正忙着把一个辐射重患抬上水滴体,引得现场铺伏在地的人群一阵磕头祈祷!
小道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为了防辐射尘,每个人都做了简单处理,条件不同,花样百出,穿着黑色作战服的自己一点都不特殊。
他用手推开挡路的人,挤到水滴体旁,透过水滴体清晰可见,病人大面积炙伤,七孔流血,似乎正在进行远程终端救援。
突然,正在施手术的医生一阵骚动!
全息里,一条骄健的身影飞奔进手术室,机警地四周打量:“鬼妹!”影子虽然背光,再隔着水滴体自适膜,那轮廓,一闪的依稀相貌,小道瞬间就可以断定是鬼妹!
鬼妹突然以这种形为怪异的方式出现,对她的好奇,也是出于想更多了解,小道下意识脱下手套,走进了水滴体,惊惶的年轻医生伸手拦住他,小道挥了挥手上指环,里面年纪稍长的医生点了点头,示意让小道进去。
全息里鬼妹拔开治疗箱上的仪器工具,两只明亮的眼晴停在全息里病人身上,这是小道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实时的鬼妹,她眼里先是悲伤、接着闪过一丝果决,伸手切断远程终端手术,全息信号终止!
“神色如此紧张,她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切断医治?”
年长的医生重启全息,屏幕上显示:拒绝执行…请输入密钥,连启动三次:
拒绝执行…请输入密钥
拒绝执行…请输入密钥
医生在口罩里说:“可能系统出现暂时故障,手术还没完成,小刘,吩咐大家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
小刘刚想出水滴体,就在此时,水滴体的门自动关闭,红色紧急报警灯亮起:注意,逆医疗部紧急情况,启动自动返航!水滴体腾空而起,缓缓向冥学院飞去。
意外来得太突然:“难道我被发现了?”水滴体里面此时只有二名医生,出手制服他们并不难,难的是水滴体受种子控制,一出手马上就暴露,最后他选择顺其自然,静观其变。
医生还在忙碌着为病人消毒伤口,根末无暇顾及小道。水滴体平缓飞行约一个小时,远处一个让人敬畏的白色球体,似一团白云接于天壤之间,西河市的高楼在它面前,成了虔诚的信徒,跪伏在地上仰望着它。
“原来它浮出地面如此壮观。”
这时仪器灯光闪动,全息弹出一个窗口,一位白马褂医生微笑着说:“林延教授,我是菜因斯特医生,巴兰特身体不适,我来接替他,我们继续治疗!”
红灯熄灭,自动驾驶取消。
林延望着小道:“学友,我们要返航了,你要去那里?”
小道点头说:“我另有任务,请在这里放我下去就行!”
重新脚踏西河市的土地,映入小道眼内的,是林立的现代化摩天大楼,冥学院荒芜的北区,如今已经成为全球最发达的硅谷,几乎前五百名科技公司,都在这里设立大型的研发部,外围援伸到北部山区附近,却是商贸会展交易平台,小道惊讶于北部片区的发展,如果他知道这一切,都得益于当年他提出来的不是很成熟的,冥学院科技产业化,他也许会有强烈的罪恶感。
街道二旁,各搭建了一排整浩的二层简易房,四个移动厕所并排,每隔三十米整齐排放,大约300米有一间悬挂显眼红十字临时医疗所,旁边是食物发放点。
收纳难民进入西河市,除了街道行人稍为多点,却丝毫没有影响西河市的社会秩序,这种危机管控能力和高超社会管理技巧,甚至是冥学院充足的资源,并没有让小道感到欣慰,反倒让他忧心忡忡。
美梦中的人都不想醒,谁去唤醒他们,只会招惹怨恨和痛斥!
街道二旁林立着企业形象广告:大鸿无人机、银河科技、日智Ai机器人、未码神经元……巨型液晶幕墙,不断翻滚着鬼妹演讲:星际文明从这里启航…听起来何其扎心刺耳。
熟悉的奇石广场上,蒙头捂脸的朝圣者明白的告诉小道,战争以后,这里已经迅速成为全球的朝圣地。
巨大的水滴体面前,奇石大厦就是个火柴合龟缩在底下,又象做错事的小孩,怯弱的低下了头!
冥学院依然保留着开放的态势,允许学员和学者自由出入,“难道还这么开放吗?”岗哨旁边有一个微小的探测头引起了他的注意,“十年前已经用全息监控,危机之中,冥学院不可能没有一点防备,这个探头一定有新的科技在里面。”
他不敢冒然而入,混在人群中,站在奇石大厦门口附近,耐心等待机会。
傍晚时分,奇石大厦内一组人行色勿勿,带头人立即引起小道警惕:“凡罡。”凡罡后面,四个卧枪大汉围住鬼妹,紧随凡罡,向奇石大厦后门走去。
虽然一切只是惊鸿一瞥,小道思考一下,立即改变计划,先不去见宏一法师。
天色渐暗,广场上氙气灯亮起,如同白昼。朝圣者,求医者居然不见减少,啃起自带干粮,有的已经打开睡袋。
约莫一个多钟,方见凡罡冷削的面孔出现,对广场的人看都不看一眼,从侧梯走向停车场。
小道尾随,看清车牌后,迅步走向广场马路,一部硬汉883咔停在身边,西河市十几年前就已经禁摩,除了发烧友偶尔在深夜出来飙一下过过瘾,已经是个希缺品。
车上一个身着白色笔直西装的帅哥,正冲着密密麻麻的广场人群皱了皱眉头,小道走近:“帅哥,搭个车。”
那人操着生硬的中国话说:“没空。”口音一听不是中国人,西河已经是国际化都市,外国人也很正常,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很近,就几分钟。”
帅哥掠了一下人群,呶呶嘴示意上车,在小道指挥下,摩托车飞快拐入一个独立别墅区的匝道。
小道拍拍他肩膀:“到了。”
下了车,说:“哥们,谢谢。”
那人掉了车,头也不回,往后挥了下手,灰溜烟走了。
凡罡如往常拐入小区内路,突然一道影子从拐角处蹿出,车咔然停下,那道影子跟着倒地不起,像似撞到夜晚散步的人了。然而,直觉却告诉他:遇到碰瓷的了。
凡罡下车查看,地上的人一动不动,刚俯下身,猛得脖子一紧,他下意识往下一蹲,反擒拿只使一半就使不动,那只手保持原姿势,竟然纹丝不动。
小道迅速伸出食指,读取凡罡大脑信息。勒住脖子的手松了下来。
“凡叔,除了指环,身上有没有其他冥学院的东西。”凡罡只觉得脑海里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对他说话,做为老刑警,竟然被人制住,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他马上意识到来人太强大了,任何反抗都是多余的。虽然很懊恼,却明白不能硬碰硬,此时却听到来人叫自己凡叔,而且在脑里和他说话,亏他天天接触冥学院的高科技,也不禁惊讶,在脑里回答:“没有。你…你是谁?”
“小道。上车,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小道”二个字,象魔鬼长长的指甲,狠狠在凡罡心上揪撕一把。尤其以先碰瓷后绑架的方式,凡罡弄不懂听到这二个字,是惊喜,是恐惧,还是愤怒。老刑侦的本能告诉他:一切背后一定有故事。
上了车,小道说:“别出声,保持脑部交流状态。”
“去我家喝一杯吧!”
“不行,保持正常行驶。你家508号无死角监控,是冥学院保护高层的系统,你的屋子被种子监控!”
“去湖心亭吧,我常去。”
“也不行,小区无线监控,也受种子控制!”
凡罡思考一下:“我知道一个地方,栖凤谷,宏一法师清修的地方,那里没有科技产品,连电都没有,下班我常去探望他!”
“他不在冥学院了?”小道在冥学院门口等半,没想到宏一法师已经不在冥学院。
“他早已法空生死,不喜欢冥学院噪闹,享清静去了。”
“这是禅修人的本性。”
“小道,你加入反叛军了?”这是凡罡的直觉判断。
“三天前不是,现在是。”
“你怎么活过来的?当年冥学院找了你六天!”
“被地心文明救了!”
“地心文明?”
这个问题回答起来又得费长篇口水,小道干脆不回答,尽可能寻找凡罡脑里有价值的信息。
“鬼妹被抓了?”原来傍晚时分看到的那一撮人,不是鬼妹的保镖,而是在拘押她,这个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巴兰特被谋杀,凶手来自卡塔尔分院的年轻生物学家,留院安排在逆医疗部,理事会认为,这种人事安排,只有院长才有权力。”
想起下午全息里面,鬼妹去逆医疗部时紧张的神色,心里迅速做出一个推理:“她那时候去找巴兰持,发现巴兰特受伤,所以切断远端治疗,空出治疗设备,她想救巴兰特!至于突然断网,是种子在阻止她救援巴兰特?难道鬼妹在调查什么,巴兰特掌握了什么对种子不利的东西?”
“凡叔,单凭人事安排权力就抓人,难道你就没有怀疑?”
“你能读懂我的大脑,又何必我去解释!我只是执行理事会的决定,也只是暂时拘押,都是程序上的事。”
车已离开繁华街道,进入一处小山丘。凡罡车随意一停说:“到啦!”
“把指环留在车上。”
二人下车走一段距离,小道终于拿开手指,跪了下去,出声说:“凡叔,很抱歉以这种方式和你见面,请你原谅!”
凡罡在黑暗中注视了他一下,伸手扶起他:“走吧,拐个弯就到!”
夜风凉袭,难得的闹市中的一片清幽,凡罡却无心情享受。
“凡叔,我知道你一肚子疑问,回答你这些疑问,会挑战你早已浸透入骨髓的信念,所以我不想给你无法证明的解释。”
凡罡反倒避开话题,说:“宏一法师几年前就在这里清修,鬼妹上个月买下来了,做为集团财产,赠送给宏一法师,以嘉奖他对集团的贡献,等他功德圆满再收回!”
走完一条人工的崎岖小路,隐隐听到“叮咚”泉水,如天籁之音。
“这是凤泪泉,我喜欢这泉,名字伤感,却让人消去俗尘,心情宁静!”凡罡说道。
一点黄灯从简房透出,宏一法师圆润声音传来:“独饮三杯满,茶香燎烟绕,光明破黑暗,必有希客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