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那华东之境同样是严阵以待的姿态,红将军方从梦魇中苏醒,尚且重伤未愈,而四将之中,御北将军穆守尚未抵达,关外东襄大军似是在等待天时,竟安分守己不做动作。
穆行觉得奇怪,便遣几员暗部前去探查,得来的消息却是东襄三皇子坐镇,军中氛围融洽安定,全然没有备战的模样。
其实稍作推敲便能明白的空城计不是不懂,只是穆行多疑,这明知是计,又如何能轻举妄动?再者,若当真要令他们以为是阴谋诡计不去攻下的话,就平白失去了俘虏东襄三皇子的机会,却也是得不偿失。
万一敌方正是想在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之际等待增援呢?
毕竟四将齐聚华东这样的大事,想必对方不一定不知。
还是说在等穆守?
穆行不敢多做推断,他自知思虑太重总是不好,却也总忧心各种,平添烦忧。
“阿行。”是楼尘,由一位少年士兵搀扶着走来,光是暴露在外的部分都能看到绷带渗血,更遑论衣袍之下掩盖着的骇人景象,他仍是咧嘴笑着,只是想伸手过来拍穆行肩头时不由龇牙咧嘴起来。
“伤得这样重,还到处闲逛,看来红将军果然有过人之处。”穆行嘲弄似的说了一句,又转向廊外,“我们是听闻华东将破才来的,为何如今如此安定?”
“我也不知,只听闻那日我与夫人重创昏迷之后,确实大军兵临城下,城中人人自危,只是竟在次日深夜悄无声息退了兵,甚至退至十里开外,从城墙上都难以看清的地步,也不知东襄三皇子到底在想什么。”楼尘无奈,想要耸肩,轻轻动了动又是一阵龇牙咧嘴,他倚在廊下,长叹一声,再没多说了。
当日深夜,穆守也到了,当真是披星戴月,一人一马就这么踏着月色而来,裹着一身清冷夜霜,仰头高举自己的将军虎符,向着城墙上巡夜的将士出示身份,那一张容颜在月色下显出几分清隽,光是看一眼就能确信这是与城中那美人将军是同胞兄弟,城门洞开,他就立刻策马而去,似有急事一般。
那可不是?他听了将军府上下人指路后就直奔穆行房间去了。
穆行尚未睡下,还坐在桌案边,烛光摇曳之下,他面上映着一片火光,铺散在背脊上的乌发却承了月辉,他听见动静抬眸望来,桃花眼中立时盈上喜色,起身迎上去:“哥哥,许久不见,可算来了。”
“嗯。”穆守匆匆应了一声,将弟弟揽在怀里,掌抚上穆行的发,轻柔缓慢的抚摸,半敛眼眸,开口时有隐忍的怒意,“千雨她,跟着白蒹葭去了北境。”
穆行猛的抬头,不可置信看向哥哥:“武清已经接到她了?白蒹葭此人不简单,她甚至与千雨定下了某种交易,以性命做代价。千雨怎能与她同进同出!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竟还有此事?我倒不知,不过眼下还是东襄之事更为重要些,我会传信于武清,你只管好生尽好此番职责便好。”穆守蹙眉,哪怕嘴上这么说着,却早已心乱如麻,他忧心那小神女的安危,实在放心不下,只恨不能当即返程回北境去。
穆行耳力随不及穆守,但也好得惊人,自然听得见哥哥那如擂心跳,沉重且快速,他自神女北行之后就似有所感,只是不愿认同罢了。
“穆将军!”有将士闯入房内,哪里还多思量为何这对兄弟搂抱在一处,这战事来得急险,不是能够容他犹豫的,只抱拳到,“请二位将军赶紧去正厅议事,楼将军已经候着了。”
“走吧哥哥,我领你去。”穆行来牵哥哥的手,实在令跟在后面的小将士看不明白,这二位怎么看都不是如此的人,何况还有一位已有家室,这想法一旦产生,就开始在头脑里疯狂蔓延开来,但是眼下也容不得他如此,赶紧又去通知居于府上僻静角落的惜之了。
惜之此时也难以入眠,正对着窗外一遍遍诵佛,那一声声稳稳传来,小将士不由就稍稍放缓了步伐,生怕惊扰。
倒是惜之已经察觉了动静,停止诵经,握着佛珠就向门口望来:“何事?”
“东襄方才忽然点兵,似要开拔,另外三位将军已经去了正厅,属下特来通知将军。”
“我这就去。”惜之立时起身,与小将士擦肩而过,大步走向正厅方向。
等四将齐聚正厅,烛火摇曳之中,四人都没有率先开口,倒是又有斥候传讯而来,说是东襄军队拔营之后又后撤了近一里地,不知缘由。
楼尘只觉得心中慌乱得很,似有不好的事要发生,他指尖扣着雕花椅子扶手发出笃笃声响。
穆守蹙眉:“必是有诈。”
“若有人能堪破天机就好了,还得揣度敌军心思,着实累人。”穆行抱怨了一句,却也明白此事必有蹊跷,神情仍是凝重的,他绕了一缕发丝。
兴许是与神女处的久了,不知算不算未卜先知,话音刚落,就听见有扑棱羽翼的动静,有信鸟闯入屋内,还未等楼尘解下那信纸,就听轰然巨响,就连屋内摆设都震了起来,众人骇然,楼尘展开信纸,面露惊愕神色:“什么?这东襄之国竟也……”
“怎么了?”穆守抽了信纸来看,“我亦有星辰神女通晓天地,能聆神谕。怎么可能?”
只是眼下情况不容他们细细思量,天陨星辰,裹挟火光,似落雨一般,然破坏力惊人,落在地上便是一片深坑,天上那些看着数量多到骇人,落下的却是少数,仍旧死伤无数。
楼尘被穆守背起躲避,此时四将那是何等狼狈,哪怕是被给予厚望的四将又如何?骁勇善战也抵不过天灾,何况以那书信所言,怕是与东襄有关,甚至可能是有意为之,受那所谓的星辰神女召唤而来。
穆行与惜之张罗着先救城中百姓,所幸上回敌袭,为了安全,已经迁走大半,那些被刚巧砸中的也是在无能为力了,如此这般,拯救的事情十分顺利,惜之与穆行也得以快速与穆守他们汇合。
楼尘惊得说不出话来,伏在穆守背上剧烈喘息着,仍是惊魂未定,加之背上伤口又是裂开,那剧痛袭来,他实在无力去撑住自己的颜面了。
“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