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子出了车站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在这座离别多年的大街小巷中游荡,期望可以找回一些被淡忘的痕迹。走过一个个拐角迎来一次次的失望,就连这座小城也不再是当年模样,何况是当初的人,期望中的偶遇、不经意间的重逢并没有上演。
除了熟悉的乡音,这座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城市再也没有一丝往昔的记忆,就像自己曾经流浪过的那些他乡。这里是不是也要将自己拒之门外,是自己遗弃了这座城,还是这座城对自己关上了门。
沿着护城河抚摸着斑驳的古城墙,迎着落日的余晖冬子一点一点的往家挪,他心中仍有不舍,这里是他寻遍了整座城唯一和记忆中一样的地方,他还在期待着什么。
手中传来的刺痛把冬子唤醒,原来城墙已然到了尽头,自己的手停在了一座铁皮房子上,毛刺划破了手指。冬子没有理会还在渗血的伤口,他在铁皮房子上看到了油酥饼三个红漆字,边上一个大油桶改造的炉子散发着热浪,余晖下的空气在这里变得扭曲。
有一口没一口的咀嚼着手里的饼子,不知是自己离开的太久,还是老板手艺不地道,不管冬子如何用力的咀嚼就是找不到当初的味道,想要扔掉又有些不舍。
走过前面的大桥便到家了,新建的护栏气派了很多,只是桥下的河水依旧散发着恶臭,和刚才在城中见到的沿河公园恍若两个世界。
“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喜欢你,你还想咋样。”
一个冬子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声音飘进了他的耳朵里,满嘴的油酥饼忘记了咀嚼,循声望去,冬子看见死鱼高高举起的手臂就要落下,手中的油酥饼有如神助直接砸在了死鱼的脸上,与此同时整个人瞬移般挡在了绵羊身前,巴掌落在了冬子脸上,眼镜斜歪在一边。
“好久不见。”冬子扶正眼镜看着眼前的儿时好友,神色有些复杂。死鱼没有搭理冬子,一把抹掉脸上的酥饼渣子指着冬子身后的绵羊愤怒的喊了一声“贱人,我就知道你们藕断丝连,还装清纯,我呸。”
看着骂骂咧咧远去的死鱼,冬子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多年后的重分,就连梦里都不止出现过一次离别后的再相逢,可没有一个场景是眼前这个样子的。使劲搓了搓脸颊掩饰自己的不知所措,正想转身说一句“好久不见”,轻轻的拍打落在肩上,熟悉的声音再次想起,所有的不适都烟消云散。
“喂!干吗背对着我,难道你变成了一个丑八怪,怕吓到我?”
不等冬子反应,身后的女孩已然转到身前,自从那天不告而别冬子又一次看到了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犹如当年初见,时光在这一刻重叠。绵羊没有察觉到冬子的恍惚,她还是那样的粗线条,她把手伸向冬子的脸颊,哪里有一个清晰的手印。冬子不知为何躲开了那曾经无比熟悉的抚摸,淡淡的说了句“你一点没变”。
绵羊看着那隔着一个指甲的脸庞把手收了回来,侧开目光问了句“还疼吗?”只是声音有些颤抖
“还好吧。”
不知何时亮起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微暗的天空、淡黄的灯光远处亮起的霓虹,气氛变得有些暧昧。绵羊脚尖踢着地面,此刻她心乱如麻“噗”的一声轻响,她踢到了什么东西,原来是那块没吃完的油酥饼。
绵羊一个转身拦在冬子面前道“你还没吃晚饭吧,要不要老地方走起,我跟你说,哪里的烤串味道一点都没变,我上大学那会每次回来都会去搓一顿,只是两个人变成了一个。”她的声音逐渐变得低沉,头也越来越低。
冬子很自然的伸手摸到了她的头,随即一愣,想要收回来却又不舍这种熟悉的感觉,在他犹豫间,绵羊拉起了他的手向前走去,也许是摸头杀的缘故吧,她的心情好了很多。
不大的摊位充满了烟火气,熟悉的场景将冬子拉回了人间,摊位上还有空位,但两人不约而同的拒绝了老板的热情,他们在等,等那个刻满二人回忆的位子空出来。
大概十分钟以后,那对穿着校服的情侣牵着手离开,她们好像也回到了穿校服的时候,冬子倒热水因为绵羊胃不好吃饭前要先喝点热的,绵羊点菜她知道冬子喜欢吃的每一道菜。
老板一如既往的健谈,上串的时候对冬子说道“前两年的时候都是这姑娘一个人来也是这个位子,我还为你俩可惜来着,现在好了烤串这东西就不应该是一个人吃的。”
绵羊喝着热水,见冬子对着烤串发呆,放下杯子拿起一串面筋递给冬子道“怎么不吃啊,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了吗?”
冬子接过面筋一口撸掉,看着对着自己傻笑的绵羊道“其实我之所以喜欢面筋是因为我们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你把面筋都剩下了,而且我对辣过敏。”
“其实我那天恰好那个来了,所以才要了杯热水,不好意思才说是胃不好。只是自那以后每次吃饭前我都会要一杯热水。”
“自那以后每次吃烧烤我都会点面筋,也许是吃多了辣椒产生了抗体吧,我的辣椒过敏好了。”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躲开了对方的目光,将眼间闪现的泪光隐藏。冬子和绵羊一起吃饭的时候从来都是滴酒不沾,他们想要清楚的记住和对方在一起的每一秒,这是两颗纯粹的心在星空下许给对方的承诺。
回家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冬子走在前面绵羊跟在后面,熟门熟路的来到绵羊家巷子口,即便是离开多年但这条回家的路却早已印在灵魂深处。
“我搬家了,不住这里了,我只是想跟在你身后再走一回这条路。”绵羊还是没有忍住哭了出来
冬子不敢接她的话,他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当年往事,只好回避道“我送你回家吧,家里人该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