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见匈奴大败,又命赵信、韩说、李息、荀彘等率众冲下山来,大杀一阵。匈奴残部见白羊王逃跑,蒲泥王被杀,知道大势已去,只得就地投降。太阳将要落山,大战方才结束。卫青忙命清理战场,这一仗杀伤蒲泥王以下匈奴五千余人,邀获马匹牛羊数万。当晚,又带过匈奴降卒询问道:“你等可知楼烦王拥兵几何?现在屯居何地?”
众胡虏争相回答道:“楼烦王与符离王有骑万余,现正屯居于符离。”
卫青道:“路程多远?可好行走?”
众虏道:“此去有两条路可走。一条便利行军约二百里,一条抄近山路行军较慢,可捷数十里。”
卫青道:“若能带路,必有重赏。”人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众虏争要带路。卫青大喜,便要抄近出奇制胜。当下令汉军就地安营,埋锅造饭,四更饱餐,五更起兵,直扑符离。
却说楼烦王、符离王闻知汉军已经进兵胡地,只不知汉军有何意图,究要何往?正自举棋不定之时,却有匈奴逃卒报称卫青于高阙大败白羊王、蒲泥王战死。楼烦王、符离王闻报大惊,只道高阙离符离只有二日路程,如不及早撤退,只恐也要遭到灭顶之灾。遂与符离王商议。符离王道:“卫青善于出奇制胜,为今高阙至符离有两条路可行,一条远而平坦,一条近而艰险。卫青入胡定是急切寻我主力决战,必然要轻装涉险就近打我猝不及防,今我军可将计就计,必获全胜。”
楼烦王方才定下神来,当即命匈奴大队人马,埋伏于汉军必经之地山谷之中,只等汉军一到,居高临下,一齐掩杀。
是日卫青、李息命汉军丢下辎重战车一应重物,由匈奴降卒带路,沿山中崎曲小路轻装冒进。不过一日便进至离符离不过二十里处,卫青即令停止前进。李息道:“符离距此不过二十余里,不如一鼓作气趁晚将符离包围,使匈奴不得逃脱。不然一旦匈奴探得我军已至,必然连夜逃遁。”
卫青道:“山险路窄,夜不观色,尚敌有伏兵,我等一人也难逃出。”遂于开阔之处安营,翌日方继续前进。眼见过了山谷,便是符离,谁知李息见此地两面都有险山,山谷狭窄,丛林茂密,乃对卫青道:“此为险地,不可轻进,若敌有埋伏,用火攻之,必然全军覆没。”
卫青也抬头详细观望?,只见山林之中隐隐有煞气透出,若大山谷并无一鸟飞鸣,寂静异常,即道:“李将军之言甚是,此地必有伏兵。”当下密令苏建、公孙敖?、赵不虞、韩说率众向右迂回,张次公、李朔、李蔡,赵信率众绕于左,自己则与李息、公孙戎奴、赵佗、荀彘率众暂于谷口歇息。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方才慢吞吞向谷中进发。待至两路人马各自到位发出暗号,卫青令旗一挥,率众当先冲向山谷深处。楼烦王开始见汉军迟疑不前,只恐计谋败露,心里甚为紧张。后见汉军一齐冲入谷中,心下大喜,急忙放炮呐喊,满山遍野冲将下来。谁知还未冲入谷底,又听喊杀阵阵。抬头看时,却是汉军又从山上冲下。楼烦王、符离王不知汉军从何而来,只道汉军有天兵天将相助,正要喝令退军,早被四面包围。汉军内外夹击,杀得匈奴大败,数去却有三千余级,只有楼烦王、符离王逃脱,余众尽皆投降。后有匈奴降众为了邀功,便报称“二王必是向月氐方向逃去,某知捷径,必能捕得二王。”卫青遂命张次公率五百精骑,由降虏带路,飞马追去。
却说楼烦王、符离王舍命逃出虎口,道是如此大败,回得单于龙庭必遭处斩,不如向月氐逃亡。遂马不停蹄,待至薄暮时分,逃至一片密林,二王见无追兵,只道可算保了性命,正在暗自庆幸,却听一声号响,汉军又从林中杀出,将二王团团包围。二王本已精疲力尽,又被汉军包围,只得免力应战。
张次公见状大喝道:“你等已是瓮中之鳖,网中之兔,还不快快投降。”符离王自知难逃活命,喊了声“楼烦王快逃”遂纵马直取张次公。张次公举槊来迎,未有几个回合,次公一槊刺中符离王咽喉,符离王当下便即毙命。张次公下马戮了首级,缚于马前。次公正与符离王交战之时,楼烦王乘隙再次逃脱,汉军追了半晌,因了天色已晚,却被那斯逃走,次公只得率众回营交令。
卫青率领汉军接连胜了两仗,不仅斩杀了符离王及万余匈奴,而且掳得马牛羊七十万余头,当下回师高阙,命军士休整十余日,留下一部兵力令李息率领,赶着掳来马牛羊随后缓行。自己却率精兵绕道直奔陇西。陇西匈奴见汉军大队人马突然袭至,料难抵敌,遂慌忙丢下羊马渡河向西逃蹿。卫青又得了马羊三十余万头,连同前番所掳,统共百余万头,凯旋班师?。
大军未归,捷报已传。喜得武帝忘了皇帝威仪,未入寝宫,便先高喊:“好消息,好消息。”
卫皇后听得武帝一叠声叫喊,还道出了什么事体,忙迎了出来道:“朝中有何事体,看把陛下喜得失了体统。”
武帝道:“大喜事,大喜事。”
卫皇后把武帝拉进宫中,让他坐下,然后道:“可说是何喜事?”
武帝喘了口气道:“今日车骑将军驰报?,斩杀匈奴蒲泥王、符离王、都尉等一万余级,掳得牲畜百余万头。难道还有何事比此更为可喜?”
卫皇后笑道:“这样说来,自然是天大好事。我朝自开疆以来,两次大胜匈奴皆是陛下神威所至。若无天子神威,将士即再用命,也难获此大胜。”
武帝道:“还是皇后说话得体。不过,朕只是从大处谋略,若不是乃弟用兵如神,敢于冲锋陷阵,何来如此重大胜利。朕一定要重赏有功之臣。”
卫皇后道:“陛下英明,赏罚分明方能激励将士为国效命。”
武帝因了将士们出征匈奴而日日焦灼,许久未进后宫,今日闻报心爽,一盏茶尚未吃了,便搂了卫子夫道:“小姣姣,朕今日在朝上早已忍耐不了,真是想煞朕了……”一边说,一边将卫子夫抱上了龙床,滚入了俏帐……
却说卫青连胜匈奴二阵,班师回朝,武帝大喜。当即设晏款待,并颁诏道:“匈奴逆天理,乱人伦,暴长虐老,以盗窃为务,欺诈诸蛮夷,纠集兵马,多次犯边。所以我朝兴师遣将,讨伐贼罪。《诗》云:‘薄伐猃狁(音险允,xian yuen匈奴),至于太原’‘出车彭彭,城彼朔方’。今车骑将军卫青率军渡过西河,至于高阙,斩获首虏数千,车辎畜牲无数,封卫青为长平侯,校尉苏建杀匈奴蒲泥王有功封为平陵侯,校尉张次公斩匈奴符离王有功封为岸头侯。”
车骑将军卫青出云中至高阙,收复了河套地带,武帝便想实施他开疆拓土计划。为了加强汉边的纵深防御,武帝早就有心把河套地带正式纳入大汉王朝管辖范围,这日乃与众臣商议道:“车骑将军此战大胜,原盘踞于河南之地的匈奴楼烦王、白羊王已经远遁,朕欲在此加强防务,众卿以为如何?”
当下乃由主父偃奏道:“河套一带土地肥沃,外有大河拦阻以为天险,内有肥沃土地可供耕牧。秦朝始皇三十二年,蒙恬率三十万众北击匈奴,收回河南之地。在此设三十四县,并筑坚固城池,自中原迁徙百姓,以充此地。又北渡阳山及北假一带,新建万里长城,使匈奴无计可施,只得向北回迁。微臣以为我朝可在此地设郡屯军,既可以开拓汉疆,又可节省转运粮草之费,乃是消灭匈奴的根本大计。”
薛泽道:“微臣以为不可在此设郡。”
武帝知道丞相薛泽乃是平庸之臣,平时不善与自己争执,今日却反了常态,心下不悦,便故意不问薛泽,而问公孙弘道:“御史大夫以为如何?”
此时,因了御史大夫张欧有病,武帝遍观群臣之中,只有公孙弘是逆来顺受,不敢擅权,便免了张欧拜公孙弘为御史大夫。公孙弘不知武帝心意,见众臣大多反对在河南设郡,便要随了大溜,好叫武帝不猜忌自己,遂奏道:“臣也以为不可。”
武帝道:“却是为何?”
公孙弘没想到武帝要他说出“不可”的理由,欲待奏了理由,生怕武帝不满,欲待回过话来,自己已经奏过,不得已只得道:“秦时经常发三十万民卒筑长城,使民苦不堪,最终仍未守住此地,却促使民怨暴发,暴秦灭亡,陛下不可轻信主父偃之言。”
武帝道:“秦时所收河南之地最终丢失,乃是秦末暴乱,天下未定,中原各国无力北顾。汉兴八十余年,和亲怂恿,养痈遗患,致使匈奴得便由弱到强所致,为今我朝天下稳固,兵强马壮,今非昔比了。”
主父偃道:“陛下所言极是。而今我朝可在此地设朔方、五原两郡,并修缮加固秦时长城,重兵守卫。戍卒可并屯田,不须再运粮秣,节省大量资费。”
诸臣还有大部不赞成者,武帝只好罢朝另议。此时朱买臣已经回朝做太中大夫,武帝即传召朱买臣道:“今朝廷所议于河南地设郡一事,诸臣之中多有异议,尤以公孙弘为甚。卿可作策质问,朕令公孙弘回答,看他如何应对。”
朱买臣领命,遂作了十策问答道:“上古之时物稀而人各相让是为何因?此其一问;淳维乃是夏后氏之后裔,与我汉人本自一祖,自殷时奔北边随水草茂盛而迁徙取食是为匈奴,为何与我风俗不一,性益凶残?此其二问;三公九卿之职乃是何人所封,身居此职当如何恪尽职份?此其三问;同为高祖子孙,‘七国’诸王为何还要谋反而颠覆汉室?此其四问?自我朝崇尚儒学,后必为历代君王一体效法,儒家根本之道乃是天下‘大一统’,诸王割剧,不受帝制可谓‘大一统’?此其五问;匈汉本自一脉,今却专务掠我是谓‘大一统’?此其六问;秦始皇帝统一天下,分天下三十六郡,定百官之制,开皇帝集权之先河,我朝当做何等伟业?此其七问;古云寸土必争,我朝既收复河南之地,为何弃之不属?此其八问;天下富豪敛取大量资财,财多必生事端,当如何制之?此其九问?我朝北伐匈奴乃是基本国策,北伐需要大量资财,当如何聚财?此其十问。”
武帝得了朱买臣十策,当廷问公孙弘道:“御史大夫可能应对?”
公孙弘本即后悔当时不该反对武帝置朔方郡,今见武帝拿此十策诘问自己,目的还是斥责反对在朔方置郡,哪里还敢一一回答,只道:“山东卑人,才疏学浅,不知所以,未能应对。”
武帝又问群臣,群臣皆知武帝用意在于筑朔方、五原郡,均不敢随便对策。武帝见无人应对,便道:“秦始皇帝统一天下,而定百官之制,我朝当应开拓疆土,使大汉成为天下最为强大之国,为实现此等宏图大业,必须在河南设郡管辖。今朕意已决,即命平陵侯苏建筑朔方郡,即日起程。”
苏建跪拜受命。武帝正要退朝,却有主父偃出班奏道:“臣有要事启奏陛下。”不知主父偃有何重要事体要奏,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