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皇后满面春风款款而来。卫青急忙拜了阿姐。卫皇后搀起卫青道:“都是自己姐弟,何须多此烦礼。”遂又为卫青正了衣冠,拉他与自己坐于一起,一边叙着家常一边饮酒。酒足饭饱之后,卫青告退之时,卫皇后仍又叮咛道:“胡地多风,千里奔波,与敌周旋,你要千万当心,照顾好自己,莫让皇上和阿姐担心。”卫青喏喏而退。
且说卫青与武帝决定了本次战役的谋略之后,即命太中大夫李息率领一万余骑出代郡,以为诱兵,自己则率四万余众出了雁门。卫青一出雁门,便有探马飞报军臣单于。单于聚众商议道:“前番卫青烧我茏城,使天神迁怒于我,此恨不报?,妄为人主。今番要得倾尽全力,与卫青决一雌雄。”
匈奴王右大都尉赵安稽道:“汉兴兵数万,深入我地,正自寻机与我军决战,如果我军主动迎敌,正合敌意。不如暂避锋芒,汉军粮草待尽之时再与决战,疲惫之师,一攻就破。”
单于沉思良久道:“以不变应万变。传令浑邪王、右谷蠡王等远离敌师?,只与周旋?,不可恋战?,待汉军疲劳之后,再合力击之。”浑邪王等得令,遂不拘一地,不时游动,飘忽不定,不与汉军接触。
李息奉了卫青将令,率众出了代郡,便虚张声势大造舆论,只道匈奴茏城甚是易破,这番还要叫胡儿再尝尝大火烤人肉的滋味。出代依卫青所划旧路,行兵二十余日,看看快到茏城,仍是不见匈奴一兵一马。李息心道:茏城是匈奴天庭,虽然上次遭卫青焚毁,必然会重新恢复更加坚固,自己仅率万余骑如若攻坚不下,空耗兵力,再被匈奴主力围困,后果不堪设想。遂一面飞报卫青,一面向后缓缓退兵。卫青得知匈奴不与李息交战,知道匈奴上次吃了大亏,不敢轻举妄动,遂命李息与自己合兵一处并与校尉苏建、张次公、公孙戎奴、赵不虞、李朔、郝贤及护军都尉公孙遨等聚在一起。
公孙遨因上次兵败,赎为庶人,卫青想在这次出征中使公孙遨立下功劳,也好东山再起。卫青与众校尉商议道:“今单于三部兵马均避而不战,妄图疲我兵力,然后图之。然胡地茫茫大漠,浩浩草原,连绵群山,不知匈奴主力藏匿之位,我军也不可盲然从事,漫无目的地到乱闯,小心钻入敌人所设圈套。不如如此如此……”
众校尉都道:“将军妙计。”遂各领将令而去。
翌日卫青只带营帐干粮,大张旗鼓要去攻击茏城,只将粮草辎重以及所得马羊等留在后边,由少量兵马押运,缓缓北行。早有细作报于浑邪王及休屠王。浑邪王道:“汉兵倾军尽去攻击茏城,我便乘隙夺他粮草辎重,敌无粮草,自然退兵。”
当有都尉稠雕阻道:“卫青善于出奇制胜,应当查清卫青是否还有别的意图,方可用兵。”
浑邪王便令探马暗中紧紧跟踪卫青主力,探马回报,道是卫青主力轻骑以日行二百里之速向茏城方向疾进。这边校尉苏建、赵不虞押运着辎重粮草,令军士掩旗卷幡,快速前进。自己却在路边前后奔波,大声吼叫要军士小心被匈奴突袭。却在此时,一辆粮车陷进坑中,苏建便命军士假意用力推抗,只是推不出来,苏建便又命弃了粮车,尽快前进。匈奴暗探看得,待苏建军士走远,急忙下马看了汉军粮车,一些不错,急又报于浑邪王,浑邪王闻报便立命全军飞骑前来抢夺汉军粮草。会有休屠王道:“单于命我等不可轻易出击,今一但上了汉军诡计,损兵折马,单于岂肯饶了你我?”
浑邪王道:“如此胆小如鼠,何时才能打败汉军?”
休屠王道:“今日出击得胜方好,如不能取胜,单于必怒我等违背军令,其罪当杀,还是慎重为好。”
浑邪王道:“兵贵神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单于如果降罪,自有本王承担,不干你事。”
休屠王道:“既然如此,你我各领旧部人马,王自劫粮,我这里按兵不动,一旦有失,我这里也好救应?。”浑邪王无奈,只好率领本部人马飞来夺取苏建粮草。
却说卫青率众行有一百余里,约莫苏建辎重车马已行到预定地点,便命人马停止前进,立即埋锅造饭,统共只许人马歇息二个时辰,便又命立即向原路返回。行约三四十里,至平明时分便已返到来时经过之山包地带,卫青立命全军上得山上埋伏。众军埋伏以后,探头看时,却见山下自己辎重队伍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众校尉尽皆不知其意,正在狐疑之时,却听一阵喊杀之声传来,霎时便见匈奴大队人马冲来,当先乃是浑邪王也。山下汉军听得匈奴大队人马杀来,苏建忙命丢下辎重向山上逃来。浑邪王所率匈奴一见汉军不战自逃,立即下马争抢马匹粮草,浑邪王见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便抢了汉军辎重,兀自立马哈哈大笑道:“休屠王,今日却便不能与我争功了。”
正自得意,却有都尉稠雕跳下马来掀起一车盖,见车内并无一粒粮食,尽是硫黄干柴,大惊道:“我等上当了,快逃快逃。”
浑邪王尤自不信,急下马一连看了几辆车,均是如此,方才垂头丧气。正自后悔之时,忽听山上一声炮响,无数汉军自山后转出。帅旗之下,左有公孙戎奴、李朔,右有张次公、公孙遨郝贤,卫青立马正中右手一指?,令旗三挥,万箭齐发,内中火箭倾刻燃了车中干柴。熊熊大火只烧得胡儿哭爹叫娘,满谷乱蹿。卫青又挥令旗,汉军瀑布一般冲将下来,稠雕见状,急率三十余骑拼死保着浑邪王,杀开一条血路,冲出山谷逃走。回首望时,只有数百焦头烂额残兵跟在身后。
浑邪王逃出数十里尚自惊魂未定,气喘吁吁道:“今番惨败如此,只怕单于怨恨,只有重新破敌,才可向单于交差。”
稠雕道:“公狼一旦挣脱猎人下的夹子,一定知道如何对待猎人的夹子了。如今休屠王处还有精兵万骑,我等可以合兵一处,重整旗鼓,用计赚他。今汉兵初胜,必然心里骄傲,不再防备,我可乘夜劫夺汉兵营垒,用火烧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浑邪王觉到有理,便驰人休屠王营中与他商议,休屠王也觉此计可行,遂传命匈奴日间休息,至晚劫营不在话下。
却说汉军昼间一战,大获全胜,卫青即命录了功劳簿,杀牛宰羊,犒赏三军。自己便与李息等校尉在帐中置酒庆贺。适有李息笑对卫青道:“将军二伐匈奴,妙计胜算,又为大汉立下不世之功,将军也可算是不世之才了。今夜月明星稀,而且胡地之月更为皓洁。我等于战争空隙设晏帐外,饮酒赏月,不负胡地良辰美景,也算是千古美谈了。”
众皆附和,卫青遂命将酒晏移至帐外,对月畅饮。酒兴正浓之时,卫青忽然抬起头来,仰观天象,但见毕昴(mao二十八宿之一)天街之野,匈奴之昴星寒碜碜直透中原之毕星,而且将星周围浑然有晕,当即也不说话,急忙步入帐中,布了一盘奇门遁甲,却是玄武临池,而且还是辰戍凶恶军人所临,大惊道:“此必是浑邪王趁夜来偷汉营!”急忙罢酒升帐命苏建、赵不虞、公孙遨为左部,张次公、公孙戎奴、李朔为右部,各率本部人马埋伏于大营左右两侧,自于李息、郝贤率众截敌后路,但见火光起处,便即一齐杀出。
分拨已定,各部火速照计行事。待至三更天气,真见匈奴直奔汉营杀来。稠雕率众闯至营前,见汉营寨门虚掩,大喝一声便杀入营中。一闯入营,便命匈奴只管用火箭向营帐射去,霎时火光冲天而起,却是不见汉军一兵一卒。稠雕正自疑惑,忽听喊声大起,早有两路人马刺斜从两边杀来。为首乃是苏建、张次公也。稠雕情知中计,急忙拨转马头喝令退军,却是已晚。但见火光冲天,杀声阵阵。匈奴被汉军包围,冲突不出,反被自己所放大火烧得马哭人嚎,尸横遍野。好不易稠雕保着浑邪、休屠二王冲出重围,便趁夜拼命向北逃蹿。正逃间一声火炮,卫青、李息、郝贤又迎面杀来,匈奴残兵哪里还有恋战之心?纵马四散奔逃。浑王、休屠王、稠雕等仗着夜不观色熟悉路径,只管打马向北奔逃,汉军却是追赶不上。这一战一直杀得天已大亮,匈奴再次损兵折将五千余人马,卫青就命吗鸣金收兵。
卫青得胜,一面飞马向武帝报捷,一面浩浩荡荡班师回朝。此次大捷非同寻常,乃是大汉七十余年来及与匈奴绝亲正式开战后的第一次大获全胜,武帝得了捷报岂能不喜?即刻命满朝文武在长安城外十里迎接大汉英雄。汉廷上下,一城百姓,人人奔走相告,个个喜上眉梢。欢迎人群,两边挟道。卫青跨着乌骓马,昂首挺胸,英姿焕发,凛然而过。满城官民,人头撺动,争想一睹卫青风彩。大凡卫青过处,后边便是一片啧啧之声。内中也有平阳公主,乘车也被挟在人群之中,一见卫青过来,急忙掀了帘子,下车与卫青相见。卫青执了公主素手,四目相对,不尽思念便在无语之中。尤是平阳公主终是女流之辈,不耐情丝爱缕,凤目脉脉之际,已即珠泪下流。若非众目睽睽,早已扑入卫青怀中哭诉相思了。好则卫青以目暗示道了声“回头再见”便跨马入城了。班师英雄,百官庆贺,武帝把盏,封赏有功,自不必说。即公孙遨也因了这次杀敌有功,又官复原职。
却说韩安国受命为将屯将军率兵屯于代郡,自卫青大败浑邪王后,武帝以为浑邪王一时无力再犯代郡,只恐单于从渔阳入寇汉边,遂将韩安国部从代郡调驻渔阳。安国受命赴任,单于也有风闻,唯单于又恨汉军大败浑邪王,便要从安国身上下手。乃与众臣商议,当有左相月氐奏道:“渔阳新屯汉军万骑?,而且城池坚固,韩安国又老谋深算,一时不可与汉军争锋。”
军臣单于怒道:“今番必败韩长孺,好叫刘彻知道我单于历害。”
谋士章渠道:“要败韩长孺不难,只须如此如此……”
军臣单于大喜,当即传令道:“今汉军一万余骑屯于渔阳,又有老将韩安国率领,我军与之交战不一定有全胜把握,不如暂时回师茏城,整备军马三月,?再寻汉军弱部击之。”
号令一出,尽人皆知。此时罗姑比部下有被掳汉民二千余人,内中有千余汉民乃为渔阳人,并为匈奴奴隶。动辄鞭挞,食不如牛马。罗姑比假装令汉民得知这一军情,半道暗中令匈奴装作看管失误使汉民百余人得以逃脱,匈奴打后大喊捉拿,却是并不急追,故意令汉民逃回渔阳。逃回渔阳汉民不知是计,立向安国回报。安国详加询问,都道是亲耳所闻,亲眼所见。安国尚是仍有疑虑,道是秋肥马壮之时,多是匈奴犯边之日,乃仍令汉军严加守备。
军臣单于见安国并不中计,又派细作深入渔阳。假装刺探汉军军情,故意向汉军暴露目标,即有巡边军士捉了匈奴暗探,押送安国审问。安国忙令松绑,赐于衣食,好言相慰。至晚询问单于军情,统都道是“单于惧怕汉军统帅,已经回师茏城,只恐汉军向胡地出兵,故派我等探查回报。”安国又派探马打探,回说确无匈奴踪影,遂放下心来。
安国乃是善恤民情之人,又思方今正是秋收秋种农时,只恐误了节令,来年百姓何以为生?遂缮就奏牍上奏道:“臣闻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方今胡虏远去,农耕正忙,料无大碍,乞请暂罢军屯,令士卒归家,待耕作完毕,再复军屯。”武帝只以为安国身处匈汉边境,必定洞悉匈奴实情,便准了奏牍。安国遂只留二千余人马守城,其余皆令归家耕作。军臣单于闻报大喜道:“韩长孺却要做我刀下之鬼了。”遂率精骑三万,轻装疾进,不日即至渔阳城下,将一个渔阳城围得水泄不通。不知韩安国能否守住渔阳城,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