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壹在家打点妥当,备了干粮,孤身一人向匈奴境内奔去。匈奴巡哨拿得聂壹,聂壹只道有机密大事要见到单于方好再讲,巡哨只得押了聂壹奏于单于。
单于怒问聂壹道:“老狗嘴里还能吐出鸟什象牙来?有何要事,快说快说。”
壹道:“我儿聂果本为马邑县丞,只因县令赵基要偷袭匈奴,将功邀赏,我儿怕偷袭不成反受损失,便极力劝阻。言语相撞,赵基便诬我儿是汉奸,将我儿苦打成招,下狱问罪,秋后便要问斩。今来求见单于,如果单于愿意起兵,老翁愿为内应,献出马邑全城。城中现下钱粮堆积如山,都是为攻击单于所备。单于能得马邑全部粮草,便断了汉兵后路,使他不能出兵。城破之日,但求单于放了我儿,举家都为单于效力,单于便是再生父母。”
单于哈哈一阵大笑后突然厉声喝道:“老狗道我单于好欺,却来骗我?拉出砍作肉泥。”
聂壹报仇心切,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却是一些不怕道:“爽快爽快。”边说边主动走向帐外。
单于见状喝令道:“老狗且慢。今死在匈奴,为何还说爽快?”
聂壹道:“老翁今日死在胡地心甘情愿,总比死在自家狗官手里强似许多,难道还不爽快?”
单于见聂壹如此,觉道不像有诈,便起座笑道:“老丈莫怪,此非小事,本单于不得不防,请老丈在我匈奴暂歇,明日再细细商议。”又转对卫士道:“还不快些款待老丈,要上好肉好奶酒。”聂壹便被带出单于天庭。
聂壹出了天庭,单于急召相国挛狄嘎木及左右大当户等商议。挛狄嘎木道:“老翁之言,不可相信,万一有诈,后果不堪设想。”
军臣单于道:“老翁之言不似有诈,刚刚本单于已经试过。”
左大当户月氐道:“为防万一,可使老翁先斩县令,然后再攻城不迟。”遂与聂壹约了日子,并令聂壹先行归汉,胡兵随后赶至。
聂壹见单于上了自家钩系,忙辞了单于,高高兴兴直入雁门。此时程不识已调为雁门太守,程不识乃是老练持重将领,得了聂壹密报,未敢轻举妄动。一面飞马上奏武帝,一面令马邑县令赵基配合聂壹,先斩死囚,取信于单于。聂壹离开胡地未几,匈奴便依约来与聂壹联络。聂壹带领匈奴,趁晚在马邑城外等候。待至夜深,只见城头火把扰了三圈,聂壹便携一人头从城门缒下。匈奴等人视之,见是一颗人头,只道便是县令,即带了人头与聂壹一起赶回向单于奏了,单于这才深信不疑,预备起兵。
且说时日已到元光二年春暖花开之日,武帝率领众臣,前呼后拥来到郊外祭祀了天、地及青、黄、赤,?白,黑五帝,一路上万紫千红,青山碧水的大好河山,使武帝回到皇宫仍是胸旷神爽,心潮不平。正自回味大好春光之时,却接了程不识的急报。武帝看过以后,哈哈大笑道:“今番合该消灭匈奴。”遂与众臣商议。
御史大夫韩安国道:“一个耕夫之言,匈奴岂能相信?若要消灭匈奴,还是另谋大计。”
大行令王恢因前年平定越乱时假传天子诏书,官职却未升迁,这番想要再立新功,便道:“此为千载难逢之机,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总是狐疑虎首,灭胡大业何时才能完成?”
彻底消灭匈奴乃是武帝既定方针,这番有了这等机会,怎能轻易放过?当下决定兴兵。又觉得大行令王恢智勇双全,多次做过边郡小吏,熟悉匈奴情况,前年平定闽越时未予提拔,这番再给他良机,也好升他官职,便命王恢为将屯将军,李广为骁骑将军,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太中大夫李息为材官将军,韩安国为护军将军,总领全军三十余万人马,在马邑山谷之中伏歼匈奴。武帝分拨已定,忽然又想起卫子夫之弟卫青现仍是建章监,有心要卫青建功立业方好提携,便命卫青随王恢为副将一起出征。一面颁诏天下道:
朕赐婚皇家宗室之女,配于单于为妻。又厚赐锦帛金钱,以买其心。然而,无赖单于对我大汉仍傲慢无礼,不断骚扰边境,致使万民哀嚎,朕甚怜悯。决心消灭匈奴,救我大汉生灵。今即举兵攻击,特为诏告天下,使万民得知。”
武帝只道消灭匈奴就是刻下之事,所以特颁诏书,也好显我天子神威。诏书颁了,便在京都坐等喜讯。
却说匈奴暗探得了马邑城中人头,急忙带着聂壹回报,单于大喜,深信不疑。即令右丞相铁木猛为前将军,谋士章渠为军师跟定前军,左大当户月氐为后将军,自己与丞相挛狄嘎木、亲率大军十万居中,浩浩荡荡杀奔马邑而来。
汉朝大军由护军将军韩安国等率领,进至马邑以后,由将屯将军王恢献计道:“而今我三十万大军埋伏马邑,必然不易保守秘密,如果匈奴掳得汉民,一旦泄密,匈奴必逃,那时我三十万大军必然无功而返,天子无以向天下百姓交待,肯定要降罪于我等。为今不如将边境方圆百里百姓,统统撤至马邑以南,任由羊马自行在草地吃草,然后末将率本部人马,抄近自代郡截敌后路,等匈奴进入我军埋伏,便好四面包围,匈奴插翅也难飞了。”韩安国觉是好计,便命王恢照计而行。
单于率众杀至武城,距马邑不过百里之地,由军师章渠见沿途村落空无一人,只有马匹牛羊随地自由吃草,并无一人管束,甚觉诧异。遂拿了聂壹拷问,聂壹只在想着报仇,眼看大功即将告成,哪会轻易招供?只说是马邑城三年一次“社火”,众百姓必是扶老携幼赶入城中取乐了。章渠仍是狐疑不定,一面飞报单于,一面与铁木猛一起蹬上山顶观察。蹬至山顶一看,打远有一亭堡,知亭中必有亭尉,便带了百余人众,牵过聂壹奔下山来围定亭堡,命聂壹喊话。
聂壹大声喊道:“亭尉听了,今单于率兵来攻打马邑,百姓不知,可是进城去赶‘社火’了?”
亭尉见聂壹被缚,互相递了眼神,便在堡头答道:“全去城中了。”
不想章渠甚是狡猾,见聂壹与亭尉话中有话,只道其中必有隐情,便命军士用火箭猛射,不一刻亭堡火起,谁知亭尉原是个贪生怕死之徒,见亭堡起火,知无救兵,便领了亭卒下堡乞降。严刑之下,将汉军所谋抖落得一干二净。聂壹听了亭尉招供,遂仰天长叹道:“程将军为何将如此小人派到这里守卫亭堡?却便坏我大汉天大之事。我老聂今日血仇难报,还有何面目活在人世?可恨可恨。”说了一头撞在一块大石上,一缕冤魂荡悠悠飞回了故乡。铁木猛听了亭尉供词急报单于,单于大惊,飞令退兵。心道真是天不灭匈奴,此乃是上天将汉朝亭尉赐于自己,否则今日决无生还之理,当下即封亭尉为天王。
此时将屯将军王恢早已带领本部人马,星夜兼程抄出代郡,把人马隐藏于易守难攻的要塞之地,单等匈奴大队人马过后却好堵截。未越几日,但见匈奴大队人马从山下开过,并未发现汉家军队,心下甚是高兴。正待要将自己人马从匈奴后面尾随,却见匈奴辎重停止不前,率旗突然飞快后移,辎重驼马迅速让道,王恢正在不知所以之时,当有副将卫青急忙献计道:“辎重让道,率旗后移,必是敌人发现我军意图后正在撤兵,不如乘此时机,放火烧敌辎重,敌人不知虚实,必然全军大乱,我军乘乱杀下山去,即是捉不住单于,也必大获全胜。”
王恢乃道:“不可操之过急,观察一番匈奴动向再做理会。”
不一刻钟,匈奴大队人马后军变前军,前军变后军,犹如大海退潮一般,火急向北逃蹿。王恢见匈奴人马众多,心下胆怯,眼睁睁看着匈奴退兵却不敢驱兵追杀。卫青急道:“战场形势舜息万变,稍纵即失,请将军赶快下令放火,然后追杀。”
王恢迟疑道:“匈奴数倍于我,如果追杀,无异于驱羊羔而入狼群,不可不可。”
卫青知道乃是王恢胆怯所至,急得跺脚捶胸,却是无可奈何。当有军臣单于纵马驰至山口,抬头望望山谷两边乃对丞相挛狄嘎木大笑道:“此处山陡谷窄,如果汉兵在此埋伏一支人马,用火烧我辎重,我等休想逃回,快快冲出险地。”
丞相挛狄嘎木也笑道:“看来汉军并无将率人才。”
又过了半晌,匈奴人马已经退完,只有辎重驼马尾随大队人马缓缓北行?,卫青又摧王恢道:“我军计谋已经败露,敌知自己后有大军,只怕掩杀过来,必然不敢恋战,正好截他辎重,也可得了小功。”
王恢不耐烦道:“天子出兵目的是要捕杀单于,得此区区辎重,有何益处?如果敌人使出诱兵之计,待我军下山抢他辎重之时突然杀回,我军必然损兵折将,那时岂是你能担得了的?只管退兵,保全人马方为上策。”
护军将军韩安国与李广、公孙贺、李息等将,依了武帝之计,将大兵埋伏于马邑城外,单等匈奴兵至,却好四面杀出,必要大获全胜。谁道前日探马报说十万匈奴已过了武城,离此不过一日路程。安国便命各路人马不许一人暴露目标,餐饱酒食准备撕杀。谁知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匈奴踪影,正自心急如焚之时,却有探马报道:“亭尉泄密,匈奴已经逃走。”安国大惊,急饬令各路人马火速追赶。追至塞外,哪有匈奴一兵一卒?待与王恢会师,王恢还自沾沾自喜,道是自己坚持不战保存了汉兵实力。安国听了大怒道:“天子令我等率军便是要与匈奴决战,今眼睁睁看着匈奴从鼻子底下溜走,胆怯不战,还道是为了保存兵力,今却看你如何向皇上交待?”遂退兵还朝向武帝复命。
自大队汉军出征后,武帝身居皇宫之中,心下却无时不在马邑战场之上。因为武帝深知这次攻击匈奴,乃是自己继位以来第一次对匈奴用兵。不但关系着天下百姓、满朝文武官吏及全军士气,更便关乎自己的威望,所以武帝非常挂念此次战役的胜负。他命皇宫侍卫及太监,凡是雁门所报诸事,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都要随时上奏不得有误。这日正在紫庆宫中与子夫弈棋解闷,却有太监呈上安国奏牍,武帝大喜,忙接了奏牍观看,不看则已,一看不禁勃然大怒。当下即传旨众臣及出征诸将庭前议事。
不一刻众皆来到,还是那班出征将领知道大事不妙,只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武帝怒喝道:“此次出兵,无功而返,究竞是何原因?”
韩安国只得颤颤兢兢将细微未节全部道来,武帝正要喝问王恢,王恢却是仍不知趣,洋洋自得地奏道:“原定由微臣从后面截杀匈奴,臣见匈奴势大,不敢轻易出击,才得为陛下保存了数万兵力。如果臣听卫青之言,去放火焚烧匈奴辎重,匈奴必然杀回,我军必要大败。”
武帝听后火冒三丈,要拿王恢当了自己替罪羊,也好给天下百姓一个说法,显我皇帝威德,遂怒喝道:“马邑之谋,原是你一力主张。待到战时却贪生怕死,不听副将妙计,导致功败垂成,论法当诛。”
王恢还要申述理由,武帝哪里容他狡辩,接着斥责道:“不必多说。”
王恢便一叠声地喊着冤枉,被武士拖了出去。不知王恢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