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张骞一行被呼衍乐押入单于天庭,因了不跪军臣单于,单于要砍张骞头颅,当有匈奴相国须卜猛拦阻道:“不可不可。”
军臣单于道:“老相国之意莫不是要放了这斯?”
须卜猛又道:“非也非也。”
军臣单于不解道:“不杀不放,却待如何?”
须卜猛道:“猎人套得豺狼放了它会去咬伤猎人,杀之不过一顿美餐。单于富有我国,岂能缺一口美味?我观此人,仪表不俗,决非商贾之人,定是汉朝重臣。今番西行,也决不是为了贸易,一定是去联络西域大月氐,意欲夹击我国。如是杀了他等,我国不但无利可图,汉朝闻得消息,必然另派使者。如若放了他等,无异纵狼归山。今便不杀不放,将他留滞我境,如若我国与汉朝一有龌龊,此人便可大排用场。”
军臣单于听后大喜,便依了须卜猛之计,将张骞、堂邑父两个头目仍交由呼衍乐看押?,将其余人等分于须卜猛等匈奴官贵充做奴隶。
张骞一行被止留胡地,不得西去,圣上使命难以完成,心下十分焦虑,却也无计可使。无奈只得虚于逶迤,装出一副乐不思汉模样,等待时机到来。时日既久,呼衍乐见张骞并无逃走之意?,渐渐有所放松。更见张骞学识过人,宽厚大道,自己如有与天庭官吏有隙之时,张骞于谋,每每取胜,慢慢地对张骞有了好感。呼衍乐有一爱女,名唤呼衍哈达。年方二八,美丽豪爽,对中原文化有浓厚兴趣。见张骞一表人才,谈吐不俗,学识渊博,见识甚广,心下便生了爱意。随着自家不断向张骞讨教汉文歌诗,感情也在日益加深。也因了张骞身处异国他乡,远离妻儿家小,呼衍哈达不时照顾于他,却也令他感动。还有一层私心便是张骞要得利用呼衍哈达?,寻机带领旧部人马逃走,故而一发贴近呼衍哈达?。这呼衍哈达自小即随乃父练习骑射,具百步穿杨绝技。这日闲暇无事,便邀了张骞来到大草原上跑马射箭。忽然天空一只孤雁姗姗飞来,呼衍哈达张弓搭箭,用力射去。一声哀鸣,那雁盘旋落地,呼衍哈达飞马便去追赶。拾得战果,高兴得一边喊着张骞一边飞步跑来,冷不防“哎呀”一声落入陷井之中,接着便是尖利呼救之声。张骞听得心知有异,急飞马赶来。但见陷井中一只灰狼张开血口,正要撕咬呼衍哈达。张骞哪敢怠慢,对准野兽,顺矛奋力刺去,那兽也因数日未食,早已力疲,却是没再挣扎,便哀嗥一声,一命呜乎,后又用力救出了呼衍哈达。
呼衍哈达得救,连惊带喜,一头扑在张骞怀里,失声痛哭。?哭了一阵儿,忙又搂了张骞勃颈,连着满脸泪水,不顾一切地吻着张骞。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若大草原,此时仅只孤男寡女,张骞还有什么可以顾忌的?他愣了一刻,便即顺势紧紧拥住呼衍哈达……
天空湛蓝湛蓝。草原边际的嫩草亲吻着天边儿。
四周一片寂静,偶尔一对大雁从空中掠过,鸟瞰着美丽的草原,“咕嗒咕嗒”叫着飞向远方。不知是在羡慕还是在讪笑。
夕阳已经没入草原西边的山林里。一抹斜红却迟迟不肯离去,尽情的沐浴着大草原上的嫩草肥叶。
烟霭被夕阳拈得渐渐笼了起来,西北草原上的仲秋便也有些凉意。一群一群的马牛羊儿,潮水般涌了过来。呼衍哈达和张骞不得不跨上座骑,驰向归宿。
?经此一事,呼衍哈达更加痴爱张骞,她决定要嫁给他。她也早已把那日发生的一切告诉了父亲。呼衍哈达之父并未责备她,本来匈奴习俗便对这等事体看作正常,呼衍乐甚至为自已女儿勇敢占有了这个大汉重臣而欣喜若狂。呼衍乐要把张骞作女婿,还得取得军臣单于准许。他首先取得了相国须卜猛的支持,两人串通一气,先由相国须卜猛来到单于天庭,向军臣单于奏道:“臣奉命看押汉臣张骞、堂邑父一行,经臣观察,那张骞、堂邑父等因被滞留时日已久,已渐习胡风,而且张骞乃是汉人头目,腹有良谋,为了笼络此人之心,将来能为我国征服大汉出谋划策,臣有一计,可使张骞终生成我匈奴忠良大臣,不知单于以为可否?”
军臣单于道:“既有妙计,说来便是。”
须卜猛道:“大雁配对双飞双栖留恋北方。张骞岁届中年,在汉必有妻室,羁留日久,必有归心,所谓拴得了人,拴不住心。未若在我匈奴为张骞娶一妻室,有了家小,便不思汉,将来单于再封他官职,予以厚禄,其心必服。若能为我设计,胜过千军万马。”
军臣单于道:“像我匈奴,久处酷寒贫脊之地,游居不定,衣物匮泛,民苦不堪。单靠掠夺汉物,无异杯水车薪。只有打败大汉迁入内地,方得子子孙孙安居乐业,是谓万年大计。万事都要以此为重。今日若能笼得张骞之心,区区一匈奴女人岂在话下?只是众臣之中,不知谁家养得俊女?”
须卜猛道:“臣知有一女子,人才出众,颇具心计,又为大臣之女,只是不知那位大臣愿不愿意把女儿嫁于张骞?”
“却便何人?”
“都尉呼衍乐。”
“却好却好。那斯岂敢不听单于之命?”
“臣却不知。为今只须单于下旨,都尉不会不从。”
军臣单于遂亲召呼衍乐到庭,好言相慰,呼衍乐自然欣然从命,还落得了一个顺从好名。未几便按匈奴习俗,由相国须卜猛主婚,单于亲自祝酒,为张骞完了婚礼后,单于又赏赐张骞数百牛羊马匹等物。自此夫妻两人恩恩爱爱,相伴度日。暗地里张骞却与堂邑父等旧部不断联络,悄悄预备西行一应所需。等待时机成熟,逃离胡地,也好继续西行,不在话下。
却说丞相许昌因那次在太皇太后面前要求废了武帝之事,太皇太后并未加罪于己,情知太皇太后虽未废黜武帝,却已对武帝失去信心,便要从中促得太皇太后下定决心。张骞出使西域消息?,便由许昌及御史大夫卫绾传于太皇太后,并大加宣染。道是武帝要与西域大月氐国结成联盟,夹击匈奴。再次痛陈攻胡大害,汉室将要倾于武帝手里等等,只说得太皇太后气急败坏,忍无可忍,急传武帝晋谒。武帝得谕,自然知道又是那班人物贼心不死,当面争论不过,便又要搬了太皇太后出来阻挠。武帝心下暗道:老太太身体已大不如前,行动有时就有些迟缓,已是力不从心。何况现下又有一班得力干将,羽翼已经丰满,自家江山自家做不得主,还做什么皇帝?却便不怕她絮叨,听了只当耳旁风,只不与她明里争执便了。思想一定,便摆驾长乐宫中。
来到长乐宫中尚未拜见太皇太后,便一眼瞧见了王金娥。两下里秋波暗送,眉目间吹出春风,自是少不得的。却等拜了太皇太后还未坐定,劈头盖脸的挖心话便甩了出来:“我大汉六十余载河山,便要断送在你这冤家手上。身无寸功,继位大统,全不念先皇创业艰辛,先帝守成之难。”
武帝木然道:“不知皇孙又做错了何事,惹得太皇太后如此生气?”
“还在装聋卖哑。我问你,为何又违背先帝明示,要张骞出使西域,结交月氐,预备攻伐匈奴?”
“匈奴无道,杀我边民,掠我财物,如今便视我大汉如草芥一般,将来有一天还敢取我天下,如不早除,必为大患。”
“登位方才几年,便不把哀家放在眼里。我大汉与匈奴连地邻疆,世代和亲。即是小有袭扰,也不碍大局。今却无端动刀动兵,至使灾及社稷,祸及万民,难道先皇先帝和亲是错了吗?他等之智却不如你这乳臭未干的小猪仔吗?”
“孙儿安可与先帝相比,只是……”
“不必多说,你道出使西域攻伐匈奴之策收也不收?”
“圣旨已下,张骞已走,却是无法。”
太皇太后只气得胸膺起伏,话不成声道:“如今你翅膀硬了,我的话也不听了,你走,你走。永远也不要再来见我这山野村妇。”
武帝见太皇太后气得气喘吁吁,心下也是不忍,但是为了江山社稷,他不得不狠下心来,只呆呆地跪在地上,却不更改自己主张。倒是那王金娥生怕自己情郎吃亏,私下里向武帝挤眉弄眼,示意让武帝暂且退下。武帝也别无良法,只得站起,缓缓退去。
武帝一退,太皇太后一些儿也支撑不住,摇摇欲倒。金娥忙过来将太皇太后扶进内室,传太医诊治。自已也一些不离开老太太身边,擦脸洗手,按肩揉背,百般殷勤。
却说自子夫出了那次危险武帝知道后,对阿娇可谓恨之入骨,碍着众多由头,却也没有处置,只是对子夫所住紫庆宫把守得更为严密。卫子夫腹中胎元犹如壮籽润土,萌芽渐发,日见腹隆,算来已经将至十月。这日夜间由金歌服侍刚刚睡下,没有一刻便见一银须老者手托一鹤,站立云头。一扬手白鹤便翩然飞来,落于床前,不断点头,甚是亲昵。喜得子夫“咯咯”脆笑,醒来仿似余音绕梁,不多时子夫便腹疼难忍。金歌知是将要临盆,急唤来宫女太监,一面向武帝报信,一面传收生婆前来助产。约已过了三两个时辰,一阵儿腹疼又来,收生婆叫子夫咬牙用力,只听一声啼哭,婴儿呱呱落地,视之乃是一个女婴,即后来之诸邑公主。武帝听报,来到床前,一面看了自家女儿,一面紧握子夫纤手。看见子夫面色苍白,汗出涔涔,虚弱无力,甚是心痛道:“难为你了,难为你了。”
卫子夫初为人母,即是一个公主,心里也觉甜蜜。虽然还未喘过气来,身体还是非常虚弱,即一边将刚刚包好的婴儿护到身边,一边微笑道:“皮嫩如水,哪禁得皇上龙爪按摩,快些住手。”一面撑起身子暗示道:“都道陛下英明,常对有功之臣委以重任,赐以厚礼,妾每听此言,深为欣慰。”
武帝自然听得出玄外之音,遂笑着摸了一下子夫脸蛋儿道:“爱妃何时也学得会绕圈子了?好,朕便先封你这刘家功臣卫子夫为夫人。”
子夫笑道:“谢陛下宏恩。”遂又说道:“还不快派人报于太后和太皇太后知道。”
武帝听后忙命人向太皇太后、王太后以及子夫母亲卫媪等报喜。王太后听了,心下却也喜欢,只道虽然不是一个龙孙,总算刘家又添一辈儿,慌忙过来探视。那太皇太后听了,心里总不是个滋味,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只冷冷地道:“生了一个女娃片子,便有何喜?却来报我,天大事体却总隐瞒。”报喜太监也不敢应话儿,只得惶恐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