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仙，天仙，真仙，金仙……
何为仙？
帝子很小便问过东帝这个问题。
东帝对攸宁帝子极其宠爱，几乎有问必答，细细讲述“仙道”：
武修者，修自己身，修体内力，修心中神！
而仙境，掌天地，修仙心，夺气运，超脱有形。
地仙者，天地之半，神仙之才。不悟大道止于小成之法。不可见功，唯以长生住世。
初修者法天地升降之理，取日月生成之数，炼形住世而得长寿，体感天地，初识天地之力，以作陆地神仙，故曰地仙。
地仙厌居尘世，用工不已，以天地之力炼体，关节相连，抽铅添汞而金精炼顶。玉液还丹，炼形成气而五气朝元，三阳聚顶。功满忘形，胎仙自化，阴尽阳纯，身外有身。
脱质升仙，超凡入圣，谢绝尘俗以返天道，乃曰天仙。
地仙之流，法则天地。
象似日月，辨列星辰，逆从阴阳，分别四时，想从上古合同于道，亦可使益寿而有极时。
乃分三境，初境増寿，添岁五百，中境天地，天地境地仙已经能初步掌控天地之力，出手如携带一片天地，其力惊人。终境合道，此境便能细感天地，初步提取天地之力滋补自身，积蓄以升天仙。
天仙之流，处天地之流。
身已炼极，此境炼心。从八风之理，适嗜欲于世之间，无恚嗔之心，行不欲离于世，举不欲现于俗，外不劳形于事，内无思想之患，心沉天地，手掌世间，心神切合天道，为一方小天地之主。
亦分三境，初境真身，二境法相，三境主境。
至于之上的真仙，金仙，东帝只有寥寥数语：
和于阴阳，把握阴阳，争天地清气，提挈天地，甚至那高坐九天之上的……仙，能做到寿敝天地，无有终时……
因此在一旁窥视战局，被帝子殿下称为“老狗”后悍然出手之人，至少是一位掌握了天地之力的天地境地仙，至于增寿境只是一个过渡，大多进阶的陆地神仙都会选择闭关不出，稳固境界。
陆地神仙境与一品境几乎天差地别，不只是实力还是地位，哪怕是剑修也难弥补这其间的差距。
所以一般会有二品剑修战一品武修的事迹，甚至会有剑仙战天仙的传说，而少有一品剑修战地仙的故事，因为差距太大了，就好像人和自然交战，难以力敌。
因此陆地神仙在江湖上的地位尊崇，个个可开宗立派，皆是有名的传承，哪怕是地仙，也是一方祖师级人物，即便你是东帝帝子也不可轻易辱骂。
于是帝子在骂出那句话后，瞬间有一股更大的无形之力压身，帝子抵抗了片刻便被打入石板中，接着又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坑里掏出，高高举起，扔在地上。
“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倒也不是什么死手，肉体之苦罢了。
睡在碎裂“蛛网地板”里的帝子殿下反手拍地，瞬间起身，单手持剑，身体微微抖动。
“果然天地之力才打得爽。”
公子啐了一口血水，咧嘴笑道。
见他还笑得出来，藏在暗处的地仙似乎怒了，再次出手，铺天盖地的伟力瞬间袭来，就好像给帝子头顶肩上放了一座大山，这次他凝神抵抗，可这巨力还是让陶攸宁的膝盖瞬间便有弯曲，似乎快要跪地。
攸宁帝子面目狰狞，笑声低沉，却还是在嘲笑：
“想让我跪你？行啊。
只是我敢跪，你敢受吗？”
话音刚落他便作势要跪地，双膝弯曲，那藏匿地仙似乎想到了什么，瞬间反应，凭空生起倒提力，东帝盖压江湖，此刻一定正在关注此地，他敢因其出言不逊而对其出手，还真不敢受这东帝帝子的一跪。
帝子嘴角一弯，原本弯曲要跪下的腿顷刻变化，从跪下变成了蹬地借力，下一刻他如同一杆羽箭一般炮射而出，剑随身动，瞬间演化出最强的一剑。
天地间只剩一道剑光，如孤光自照，一身肝胆如冰雪，冷静和凛冽。
“给公子滚出来！”
剑落人又被打飞，原本空空如也之地一道袍老者蓦然现身，赫然便是那出手地仙。
仙境之人被一二品小子摆了一道还打出了身形，他脸色铁青。
倒在地上全身剧痛的帝子殿下擦了擦嘴角，笑道：
“老话讲，人说话，狗打岔。我还没指名点姓，你就迫不期待地跑出来了，敢说不是条老狗？”
那老者也不接此话，只是阴恻恻地轻声说：
“真以为老夫不敢杀你？”
帝子殿下笑容阳光，直面仙人嬉笑如一往：
“你敢，你当然敢。不然还来这里干什么？
自然是命都不要了，准备赌一次。
不过，你老虽然老，丑也够丑了，就凭这些就想取走公子的性命，还差些火候。”
老者眯眼，也不多语。抬手压下。
原地嬉笑怒骂的帝子瞬间消失，躲过了这一道含怒的天地之力，再出现时已在道袍老者背后，神色凝然，如同明亮的春天中藏的细针，剑光幽幽，如此精心一击却停在老者身后一尺外再刺不进了，好像刺在了一处无形的铜墙铁壁之上。
帝子瞳孔骤缩，一击不中，毫不犹豫遁走。
留下的残影包括那片空间里的空气瞬间被打爆。
来不及心惊，他新停顿的之处也开始被压迫，便又移动开，那地瞬间爆炸。
接着他便开始不断移动，甚至连他的前面的路径也开始成为攻击目标。
帝子眼里闪过一丝狠色，身子一抖，身形一分为三，三化为九，各方散开。
那些身影一个个爆炸，似乎不只是简单的障眼法，而是什么宝物产生了有形之体，老者眯了眼睛，也不意外，东帝之子有此底蕴再应该不过了。
可他马上眉头一皱，心生危兆，下意识地移步，错过了一道无声的剑光。
帝子殿下再次出现在老者身后不远处的空地上，微微喘息，瞥了眼桃木剑上削来的袖角。
太难了，太强了，无论是力量，速度还是神念都不在一个级别上。
就连再想碰到他也是不可能之事了。
那老者缓缓转身，面色阴沉，他受不了了。
这比骂他老狗还让他难受，他差点就被一个二品之人伤到了！
道袍无风而动，他也不愿意再多话，下一次绝不在让他逃了。
帝子甩了甩有些脱力的腿，扭了扭僵直的脖子，握紧了手上的桃木剑，神情凝重，脸色尽敛。
这下跑不掉了，那就只有，战！
战！二品战地仙，不就是出剑！
帝子持剑，万分凝神，出！
瞬间碰撞！
一剑对一掌，对上了片刻，帝子殿下便开始后退，不断后退，连剑式都要拿不住了。
帝子殿下感觉似乎整片天地都在向自己压来。
压迫与撕裂感并存，他感觉只要手稍微一松，自己便会化为飞灰。
生死存亡之间他忽然想起了父亲东帝教他练剑时的一事。
一向温和溺爱小攸宁的东帝在练剑一事上却极其严厉。
持剑，举剑，刺，打面……
没有剑术，只有剑数。
数时间，数次数，还有数落。
一开始小攸宁还有公子脾气，可东帝随手一击便把他打飞出去，摊在地上动也难动。
往日极尽温和的慈父此刻却毫不留情：
练剑的时候，我便是你的师父。
对陶攸宁来说，练剑就像是受刑。
不是挨打就是挨训，永远没有做得好的时候。
一开始他讨厌剑极了，后来发现只有剑会一直陪着他，发现只要剑在手上他便能坚持，甚至是挥剑出气！
最开始他和剑差不多高，双手举，小人儿快被极重的剑翘起来。
后来举剑顺手了，就像剑和自己成为了一体，不前倾了，感觉不到它的重量了。
可父亲却开始总打落他的剑，一打手他便不由自主地松开。
松开后小攸宁忙去捡起来，他也不拦。
只是待他站好后又打落。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因为痛，后来他都适应了那种疼痛后却发现自己还是会松手。
每一次都会。
他也想过算了，不要我拿我便不拿了。
东帝也不要求，他不拿便离开。
可他晚上偷偷回来拿剑的时候东帝又瞬间出现打落了他的剑。
他再跑，再来，再持，再掉，周而复始。
一直到哭出来。
他问东帝你不是要我练剑吗？
东帝答：剑都拿不稳，还练什么剑？
可是是你把我的剑打落的啊！你可是天下第一。
我用的和你一样大小的力。
小攸宁知道他不会骗自己，只是有些不信邪。
又捡起，又打落。
哪怕再有准备也没办法。
于是一子一父，一徒一师便开始了持续很长时间的持剑打手。
可平时做什么都一日千里的小攸宁在这事上却毫无进展，哪怕多坚持一点点时间都没有。
从不信邪到想放弃到成为日常。
他每天对着东帝举剑，让他出手，然后被打下，捡起来重来，再打，再来……
终于有那么一天他持剑指着东帝问了他一个问题：
我为什么要练剑？
东帝笑，这是他第一次在教剑时对小攸宁笑。
他也不说话，只是伸手打落了小攸宁手中的剑。
小攸宁捡起来，有些恼他不回答自己问题，但还是持剑指他。
东帝又打落。
攸宁再捡，这似乎成了个习惯，只是这次东帝开了口：
“以前你敢如此嘴上心里都反驳我吗？你敢真正用剑指着我吗？”
“为什么练剑？因为我只能护你安平，而剑，能让你对任何人出手！”
“也因为，剑能让你变强，强到你自己都不敢相信。”
小攸宁皱眉，“我现在变强了？”
东帝再次打落他的剑，点了点头。
“我虽然每次都用同样大小的力，但已经从最开始的十分随意，到了现在的一点点随意了。”
小攸宁又捡了起来，翻了个白眼：“这么逊的吗？”
东帝笑着打落：“很厉害了。”
再捡：“那如果我放弃了呢？”
再打：“我便护你一生无忧。”
还未踏入武道的小攸宁再捡：“那我不会放弃的，总有一天，我会强到护你一生无忧！”
天下第一的东帝抬手再打：“我等着。”
……
我被打落剑的次数太多了，到现在那个人都需要认真才能打落我的剑，所以，就你，地仙？
还远远不配！
气势爆发，身体一震，打磨了许久时间的二品此刻终于圆满，体内内力暴涨，好像山洪过境，一往无前！
体外气势再涨！
武道一品境，成！
帝子这才露出了嘴里的鲜血，高声笑道：
“打狗咯！”
他的剑挥了下去，破开这一片天地之力后瞬间止住退势。
一步踏下，便贴近了那个道袍地仙。
挥剑他抬手挡住，抬脚他伸出另外一只手制住。
两人贴身，对视狞笑。
帝子一头撞了上去！
头碰头，瞬间分开，两个血印。
又合，只见两道身影战成一团，全是残影。
地仙掌掌含天地之力，拳拳重若泰山。
帝子将自己雄厚了几倍的内力特性发挥到了极致：
时而绵延，时而迅捷，夹杂着雷霆之势，虽没有天地之力，也能一力破万法！
他的剑势甚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诡异多变，打得地仙老者苦不堪言，有力难使。
百回合后分开，两人皆喘息，帝子脸上却有些兴奋之色，他知道自己已经胜了，胜在年轻，胜在持久，只需缠斗便行。
但如此肯定就杀不了他了，他只要想跑，自己是没有办法的。
所以还是得拼，得杀！
他收剑独立，将剑置立于眼前，伸手从下而上抹出道道寒光，此刻，他的四周忽然下起了灵气雨，隐隐有剑意所化的花瓣落下。
老者知道这是要拼命了，但是他也不怕拼命，这种生死在手，不被磨死，不委屈。
于是他也开始凝聚天地之力。
一同迸发，帝子似乎挥出了一只雨燕，老者凝出一只近乎实质的天地之力大手，轰然撞击！
胜了！老者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明显感觉到了自己此招的威力更胜一筹，可笑容突然便凝固了起来。
他的下方似乎传来一丝动静，心灵剧震，前所未有的预警，他瞪大了眼睛：
另外一只雨燕破土而出，他突然明白了方才帝子身前落下的灵气雨，花瓣其实并不是花哨，而是在向土里注力！
那破土而出的第二只雨燕轻而易举地突破了他的防御，瞬间将老者打爆，化为无尽的灵气溶解在这片天地里。
而同时，另一边帝子也被巨掌的余力击飞，倒飞时脸上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可这笑容也瞬间凝固，一道甚至比巨掌还强的剑气长虹瞬间到了他的跟前！
他身在倒飞中，无法借力也无力防御，那至少也是剑仙一击就这么完整地落到了他的身上。
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