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云坐在屋子里，望向外面时，神色有些无奈。
虽说王宫内很安全，但自从搬进这里，卿云并未觉得比在城中住着的时候轻松。因为这里的令士们看得真是太严了，她竟然都没有在院子里坐坐的机会。
卿云喜欢坐在院中发愣，这是她来到六域之后从小便形成的习惯。以前在村子里是这样，后来住在王都城的城东城西时，都是这样。
可这两天，自己只要一出屋子，卿云就能清晰地发现，令士们和映蔷的神色就会立马变得很焦急，似乎如临大敌一般。
虽然卿云觉得大可不必这样谨慎，可保护她的人不这么想。
所以对她来说，在王宫的这两日可以说同软禁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她不怪任何人，反而是感激他们。
只是，只能在自己和牟氏的屋子里活动，实实在在有些憋得慌。
手臂上有些微微疼，好在映蔷的包扎技术很好，卿云不担心会继续渗出血来。
这两日发生的事太多，卿云的脑子也有顾不过来。这会儿稍微安静片刻，她不禁想起重华来。
仔细算算时间，他们走了差不多有两个月了。这些天她都没有给重华传过信，也不打算把自己这几天的遭遇告诉他，免得无畏担忧。
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卿云忽然觉得有些冷清，身边的一切都不太习惯。她与重华和弄知从小长到大，几乎就没怎么分开过。
纵使卿云算起来已是两世为人，但和他们相处久了，她似乎真的成了弄知的“妹妹”，重华的“云儿”。
特别是当自己遇到这些大事，卿云看起来很坚强，处处表现得不想让人担忧，可当她安静下来时，心里也是盼着他们回来的。
如果这个时候，重华站在自己跟前，或许她在手臂疼痛时，也能皱着眉头将伤口给他看，嘟着嘴说一句：疼……
可是现在，卿云不仅不能喊疼，还得将这一切藏起来，甚至还要想着取更多的血救别人的命。最重要的是，不能让牟氏知道一丝一毫。
重华若在，或许他也和无契一样，断不会让自己这样做。可卿云无法袖手旁观，她相信换作旁人，一样也会与自己做出同样的选择。
一想起他们临走前夜，重华对自己说出的那些不放心的话，卿云的心里便淌过一阵暖意。
不知为何，卿云此时忽然有些后悔。那夜重华问自己，有没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卿云原本是有话的，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你……在域南要照顾好自己。”
如果她知道王都会发生这么多事，她肯定会将心里的话说出来。自己不想让他走，只愿他能早日回来。
卿云忽然有些疑惑，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有这种想法。总觉得，这次王都发生的一切，可能不会那么快过去。甚至她心里还有隐隐担忧，不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更可怕的事。
王都就像一座毒城，这个时候重华他们不在也好，免得染毒。
这样想着，卿云心里终于有所释然。
“丫头！”卿云正沉思时，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院中传来。虽然这声音很熟悉，但却听得她一阵脊背发凉。因为，她明显感觉到声音中充斥着焦急和愤怒。
额……完了，卿云有种预感，这一次自己会被骂得很惨。
可是，怎么会这么快呢？雀灵出门送东西的时候并不长，而且此时他还没回来。无契老先生如果不是发现了自己又私自取血，绝不可能这般生气。
完了完了，卿云心里默念，脑袋也开始急速转动，想着一会儿用什么理由来说服他。
屋门并没有关，无契已经走进来了。他穿着一身灰色袍子，面无表情，苍白的须发和那额间的沟壑，将他的苍老显得更甚。
纵使这是一个声音沙哑，形态苍老的人，可他眼角的凌厉，已经让卿云微微发寒。
“老……老先生，你怎么来……来了……”卿云自知心虚，陪着笑脸说到。
无契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朝着她的手看了一看。意料之外的是，并没有发现什么伤痕。
“你又割的哪里？”
“什么割得哪里？”卿云双眼眨了眨，她极力想表现出疑惑的样子，仿佛听不懂无契在说什么。
无契似乎更加生气了，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狠狠地放在卿云面前。这一次，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卿云的心更虚了，这……这不就是自己交给雀灵的瓶子吗？怎么会跑到无契那去了？那雀灵到底是送没送到城西？
卿云一时有些迷惑，她第一反应是继续装傻，咬紧牙关不承认。可转念一想，就算自己找了许多理由，最后依然逃不出无契的法眼。
算了，现在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要骂就骂吧。即使知道这个结局，若让她再选一次，她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老先生，你……见过雀灵了？”卿云想要搞清楚，为何无契会这么快知道这件事。明明自己让雀灵直接把东西送到城西的，莫非……
“雀灵将东西送到城西时，我与那医官恰好在一起。”无契并没有看着卿云，而是直直盯着面前的瓶子。正因为是这样，卿云仿佛更加清晰地感觉到这老头此刻，或许比看着自己还要可怕。
此言一出，卿云只觉得一阵恍惚。这可真是弄巧成拙！
其实，卿云并非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只是无契早上取血后，从自己这里离开好一阵子了。自己又去宣宣的东居待了一会儿，这才回来给雀灵安排了任务。
她知道无契每天将东西送到城西，并不会待很久，所以她其实是算好时间的，雀灵到了医棚，无契应该不会在那里。所以，她并没有叮嘱雀灵，要特别注意老先生。
可偏偏……事与愿违啊！
卿云并不知道，今早宫门闹事之时，无契就在那里耽搁了一会儿。后来雀灵送东西时，步伐又极快。所以，几乎是无契刚刚到达城西医棚不久，雀灵就已经到了。
他自然径直将瓶子交给医官。那医官得知瓶子是卿云送来的，再看看身旁无契那张铁青的脸，哪里还敢收，忙哆嗦着摆了摆手。
就这样，瓶子到了无契手中。
被抓了个现行，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卿云自知再也躲不过，索性尴尬地笑了笑。“老……老先生，你听我说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