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贩卖机4》
栗子说给老张的故事：
一个齐肩短发的女生，后脑勺扎了一个翘起的小辫，站在巨型综合贩卖机面前，脚踩棕色雪地靴，下身深色牛仔裤的裤腿塞进靴口，上身穿着白色连帽卫衣。
贩卖机通体黑色，曜石材质，不同于粉色系的情绪贩卖机，综合型的宽幅4.2米，高度足足有21米，立在娱乐城内部，占据着其中三层高楼。它的顶部特意挂着一幅巨大屏幕，轮播着【制造部】新商品广告和新闻讯息。
不同于一般街区那种无法得到及时补充的小型贩卖机，这种是供应于商企大楼、大学、游乐场所等高消费地段的。品类齐全，体量庞大，货物充足是综合型的特点。用于操作的选购屏幕，和小型贩卖机一样大小，不过综合型并列着5个。
女生就站在正中间那块，滑动着眼前的选购屏幕，阅读看中的商品使用须知等注意事项。
神经速联设备发来信号，女生眼前视觉里出现【广隶正在等待】的淡蓝色字符。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闭上双眼，再次睁开时，眼球向外散射出淡蓝色光芒。
女生的耳中传来清晰的男子声音。
“买好了嘛？”
【链接开启】后，女生继续滑动眼前的说明事项，她对回答男子的问话，并未表现太多的热情：“正在买。”
磁悬浮汽车上，坐在后排的金发男生，正是在与女生通话的实体，此时的他眼睛也正散射出光芒，两人正在进行神经速联，并且打开了【通视】：可以看见对方的视野，可互相开放亦可单向开放。
广隶的视野中，看见女生在小屏幕上选择了商品【别】，按下购买确认键，确认了工龄支付。这款“小闪电”从屏幕中被推送出，在屏幕正面悬空。女生拿到手，男生在另一端立刻拍手称赞。
“10年工龄啊，豪气！”
女生没接受“喝彩”，语气反倒有些冷淡：“你什么时候到？”
“快了，我给你找了清单，你看看。”
广隶开放【通视】视角，女生看到了男生摊在腿上的一本书：《男一生必做的500件事》。
“酷不酷！我爸压箱底的宝贝。”
“500件，我只有一天时间，平均172.8秒做一件。”
“哎呀，随便挑几件嘛，比如这个，”广隶翻开一页：“第40件：坚持每天刷牙两次……这本书不行啊，你等我再找找。”
男生拿起车椅下的黑色背包，从里面翻找新东西，一边找还不忘搭话：“我必须得夸夸你的冒险精神，超神……我就不敢尝试奇怪的东西……”
“我只是不喜欢平淡如水。”每到一个重要阶段，就去挑战一件新鲜事，虽然不记得是谁让她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但她一直坚持行动着。
她想着，人总得挑战些新的东西，守旧得来的安稳，终究会故步自封。等一个人习惯了不劳而获的时候，再有让其心神向往的事物，也会失去追寻的动力。畏首畏尾不去挑战或是浅尝辄止半途而废，这两种都在销损澎湃激情，总让以往的动人心魄，演变成无趣颓唐。
“哎你名字想了嘛？”广隶提醒着，毕竟“她”在今天即将成为“他”。
“笛卡尔。”
“能别这么高数嘛，小姐姐，咱们今天毕业了，换个喜庆点的吧。”
“不换。”
“得，反正也说不过你。”广隶这边没找到更适合的书，倒是翻出来一册【娱乐城】指南：“你说我，用原名好不好，广隶，简洁有力。
笛卡尔耳朵快被广隶说出茧子了：“见面再说吧，我在电子广场等你。”
“还有，康斯坦夫斯基拉尼丁？哪个酷？”广隶不屈不挠的，笛卡尔只得紧闭双眼，掐断通视链接。
来到新的学校之后，因为一些不好的传闻，笛卡尔只有广隶这一个玩得好的异朋友，这小子除了话痨一点、自恋一点，对笛卡尔是百分之百的拥护。就像这次毕业典礼结束后，笛卡尔只提了一句她想在今天之前，尝试【制造部】的新产品，广隶立马就答应下来，并回家搜寻相关资料，背着包就跑来找她。
笛卡尔把【别】收好，揣进放进卫衣前袋，离开贩卖机。
娱乐城由几百座样式各异的高楼相连而成，最高的楼达233层，最矮的就属安置综合贩卖机的三层建筑了，不过综合贩卖机在娱乐城有近60座，所以在数量上占优。这儿是综合的休闲消费场所，属高档城区。夜景极美，霓虹彩灯，纷繁华贵。
笛卡尔要去的电子城广场，处在娱乐城的，正好被几座楼宇围城环圈，形似罗马斗兽场那般。中间圆形的30万平方米巨大地面空置，一圈圈电子荧光灯，镶嵌在大理石地面，有规律的闪烁呼吸，仰头则能看见悬浮在空中，由周围楼栋激光打出的数码时钟。（这个是神经速联时，唯一核准时间的标准时钟）而电子城不在任何一栋楼宇，它就在这块地下。
笛卡尔像是卡着点来的，她到达广场中心的时，数码标准钟敲响22点的钟声。
一男一女在数码时钟下相拥，应该是约定了在这个时间见面，二人即将之际，笛卡尔立刻撇过头去。
没过几分钟，广隶背着包匆匆赶到和笛卡尔回合。两人找了男女通用的洗手间，笛卡尔进了隔间，拆散头绳，让小揪鞭披散下来。她拿出【别♂】放在左手上，深呼一口气，捏紧，随之笛卡尔的身体也收紧。小闪电从手掌的传感内芯钻入体内，10秒之间，笛卡尔头发收缩变短，眉变粗，脸型略微撑起，手臂大腿长出肌肉，汗孔撑大，肌肤变粗糙。
笛卡尔顿感脱胎换骨，看了眼短了小半截的外衣，掀开后是马甲线，笑了一声，那音色也成了男子声调。他（她）打开门，用感人的磁嗓音，让广隶把带来的男生衣物丢给自己。
广隶一脸惊叹：“帅呀，只比我差一点儿……别着急，还赶得上。”
笛卡尔换好，喊了一声“出发”，将洗手间隔间门关上。
电子游乐城的大门打开，广隶和笛卡尔一前一后的走进。
这个被埋没在地下的游戏城，以“方”+“圆”的形式建造于地底：宽180米长500米的矩形，形似两个拉长的足球场，连着个直径200米的圆球；6至10米的高度，足以不让人感到压抑。
入口大门的中线为记，被均分左右一黑一白两场地。
左黑场：墙面贴着黑色玻璃，正播放着宇宙繁星图像；地面皆是黑曜石材质，踩踏上去显现波纹图案，随着行人脚印婉转流动，如午夜银河。
右白场：纵横排列的牙白光砖，服服帖帖的躺在地面，所踏之块受重力后通明透亮，起脚后又恢复浑浊白；彩色曲线流动于纯白墙面之上，如昼日晴虹。
黑白场地散布不同的游戏摊位，仅以地面荧光线划分了专属区域，不做过多阻隔。
游戏盒装置是一个棱锥八面体，悬吊在顶部，一个就是一款游戏，体验者只需站在棱锥体的辐射范围下，打开神经速联设备，即刻通联游戏世界，享受其中。
广隶是白色皮衣，黑色内衬，笛卡尔则是黑色皮衣，白色衬衣，这想必就是广隶的特意安排，为了凸显他与众不同的品味，甚至于在黑白皮衣的背部，打印上“孤独”和“兄弟”二字。他煞有介事的走在前头，让第一次过来的笛卡尔衬托在身后。
若按其他时段，此时此地必定人声鼎沸，可现在不同。笛卡尔一眼瞥见了在场地巡逻的保安举着一块电子屏，闪耀着数字倒计时：189s，188s，187s……催促着笛卡尔加快了脚步，超越一直在前头带路的广隶。
广隶立刻跟上去，喊着：“再往里，人最多的地儿就是。”
每晚时间一到22:22，一款名为【点?线?面】（Point， Line and Plane）的思维游戏，才会在开放试玩，一天仅此一次。因此临近这个时间点，地下城内无论是享乐者或参观者，大多数都已经去了电子城的最深最暗处，等待关卡开启。（鉴于【点线面】游戏每次只随机筛选99名参与者，让等待的人多了些紧张感。迄今为止，仅有6人过关，难度可想而知，而它备受追捧，被奉为神作，大概是要归功于如此奇特的营销手段。）
尽头处，早已人头攒动。这处的球形空间，高度不可估量，黑洞洞瞧不见顶梁。
广隶跟着笛卡尔，慢慢挤近舞台。舞台在略微凸起，左黑右白在尽头处汇集，组合成圆形舞台，正是太极图的模样。据说电子城的设计者，酷钻研古代传统文化，尤其是天地阴阳。围绕着直径16.8米的环形舞台的，都是极想参与其中的积极分子，初步估算至少有四五千人。
主持开场的司仪，顶着卷曲的短金发，40出头的样子，穿着深绿色休闲服，大腹便便的走上台中间，半胡须长短不齐，扭着舞步上圆台中心，和舞台过于不搭。
他从身后抽出一根指挥棒，轻轻一挥，现场立刻奏响最新的流行曲调，女高音，激情唱着。
司仪简单说明规则：选择好区域，不要打扰其他人；游戏会主动挑选参与者，如果不幸未被选中，必须离场。
言毕，司仪退场。全息AR的倒计时巨型影像，投射在舞台上。
“别紧张，我们凭魅力取胜。”广隶颤抖着角“安慰”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笛卡尔。
笛卡尔第一次低头看身边的广隶，久违的一笑。
3！2！1！太极舞台升腾至半空，发射出信号，游戏准时开始。
参加者打开神经速联，和游戏共享了视野和信息通讯。
笛卡尔闭上双眼，周围安静无声，一片黑暗。
耳边突然传来广隶的声音：“太厉害了！”
他（她）睁开眼，不明所以，广隶正开心的在他（她）面前跳舞。
“我开心的想飚脏话！”
“怎么回事？”
“你赢啦！哦呼！”广隶欢呼雀跃。
笛卡尔环顾四周，暗色的舞台居然已经亮起明灯，司仪不知何时又重新站回舞台：“本年度6月份第一位胜者，已经出现，让我们恭喜，昵称：笛卡尔的玩家。”
笛卡尔这才发现，不少人已然离场，剩下不到几十个人，有些垂头丧气，有些鼓掌祝福。
一个礼仪小姐，端着一个小型的暗紫色八面体棱锥，送到笛卡尔面前。
“恭喜你。”
广隶替笛卡尔拿走礼物，顺便和礼仪小姐搭讪：“我是他朋友，康彦祖德华约尼普，他最铁的朋友。”
“……”
两人从电子城出来，回到娱乐城广场。
笛卡尔看着镭射时间，23:45分，他（她）在不知觉得情况下，让时间和记忆都从身上溜走了。笛卡尔熟悉这种感觉，那种醒来后世界翻天覆地，独自茫然的感觉，6年前她经历过。
“笛偶像，你是真不记得了，还是不想剧透通关攻略？”广隶狡黠的问道。
“真不记得。”
“算了，万事不求人，我再多来几次，迟早能过关！接下来，去电极球馆啊？超有挑战，男生必玩……”
笛卡尔却突然没了心情：“我累了。”
广隶先是一愣，本想着劝劝，看见笛卡尔独自离开，向出口走去，立刻改口：“好咧，休息。”
广隶小跑追上前：“回我家不？”
“不。”
“……可以搭你肩吗？”
笛卡尔默认，广隶立刻搭上：“比我好太多，有马甲线吗？”
“6条。”
“我去，果然是一分价钱一分货，我买的健身玩意儿一点用也没……”
两人瞎聊走出了娱乐城，将一路霓虹喧嚣抛诸脑后。
广隶坐上磁悬浮公车原路返家，临走时，把装着衣物和奖品的背包给了笛卡尔。
笛卡尔则独自离开，他（她）不想回家，也没有想去的地方。
他（她）在车站，静坐了一会儿，从包里拿出那个棱锥八面体，这是游戏的复刻版本，里面只有第一关【点】的试玩版，便携式的游戏，覆盖面虽然小，但好在只要有驱动设备，随时可玩时。笛卡尔想，或许自己再玩一次，能够想起什么。正考虑要不要去租住一个旅馆时，笛卡尔的神经速联设备又出现等待链接的通讯请求。
那个名字，两年间心心念念的那个名字，赫然出现在眼前。
笛卡尔先是震惊、兴奋，随后变作气愤，看着【刘浠正在等待】在眼前闪烁，并没允许接通。
【链接失败】后，再无链接接入。笛卡尔开始后悔，她没办法原谅两年前一声不吭离开的人，可又难以抑制长久的等待越发膨胀的想念。矛盾让她心绪不宁，脸色越发难看。幸而一封语音留言讯息，让她从矛盾中解救出来。
【刘浠语音留言】“嘿，是我，声音还能听出来吗？”熟悉的女声传入笛卡尔耳膜，切温暖，令他（她）欢喜于心，难以言表。
【刘浠语音留言】“我猜你应该还没……毕业快乐，下午刚到，没办法第一个祝福你，只好做最后一个……”
笛卡尔听完留言，才察觉现在的时间，正好是00:00。
“你在哪儿？”笛卡尔并未思虑过久，便主动联系上了刘浠。
栗子此时在高档小区的室内，摆弄着行李物件：“你的声音？”
刘浠听到男声，疑惑了一会儿，但她随即透过落地窗看到对面的巨幅动态广告，播放着本季度【制造部】的新品【别】，她立刻懂了缘由。
“又做小白鼠？写新品检测报告吗？”
“你在哪！”笛卡尔加重语气，命令的口。
“这么着急见我啊？”刘浠笑着共享了位置和单向通视，随即用严肃却哀求的口问道：“10分钟，能到吗？”
“……好。”笛卡尔说完，跳上正准备启动的磁悬浮公车。
大学第一年，大她一届的学姐刘浠，善于写检测报告，并经常匿名，给【制造部】的新品提意见。鉴于此，笛卡尔就拿了父藏起来的【失忆】外壳，送去给其检测，希望能获得一些有用讯息，揭开自己20岁以前的记忆。结果，两人互相欣赏，一拍即合。校内传出些不好的言论之后，刘浠毫无讯息的离开，就像不曾存在那般。
刘浠打开门，笛卡尔就站在门前。他（她）其实早到了2分钟，但在门口无所适从。直到时限到底，他（她）才按响门铃。
刘浠披散长发于肩，色泽黑艳，唯独发尖些许泛黄分叉；上着白色衬衫，应是工作服，下身则是黑色西装长裤。她瞧见眼前的笛卡尔，还是吓了一跳，虽然听到声音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站立在门前的男子，飒爽英姿的模样，使她不由得疑是不是哪家的偶像小哥哥敲错了房门。
“嗨？章菡？”刘浠试探的打了声招呼，让笛卡尔不知所措。
笛卡尔从未对任何事物示弱，没有什么是她畏惧胆怯的，但眼前的这个人，曾唤做学姐的人，如此动人心神，让笛卡尔毫无抵抗力，不愿违背其意愿，不忍伤害她一分。
笛卡尔进门后，在客厅，卸下背包，放置于沙发上，他（她）来这儿的路上想好，要在门口发难，让刘浠难堪，很明显这计划失败了。于是决定，要在屋内和她大吵一架，让她知道当年的不辞而别对自己造成多大伤害，然而……
“孤独？”刘浠盯着笛卡尔，说着这么一句，令人措手不及。
“啊？”笛卡尔懵逼。
“你的。”刘浠提醒道。
笛卡尔这才想起来，身上还穿着广隶给自己准备的男装，广隶的“兄弟”不在，倒是留给了他（她）“孤独”。
“挑了件不错的，目的明确。去酒吧了吧，有看中的人吗？”刘浠明显带着醋意。
“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刘浠看着笛卡尔冷漠的样子，有点生气，故作镇定的回卧室，继续整理行李。
笛卡尔又后悔自己没能把“架”吵起来。刘浠和曾说不能白等，他（她）走进卧室，刘浠正背对着门，在桌子上安放书籍。
“我是来拿东西的，”笛卡尔靠在门边：“两年前你拿走的。”
“两年前？”刘浠继续没有回头，语气平静：“你的心吗？”
“不是，是……【失忆】的外壳。”不合时宜的结巴，笛卡尔知道自己要输了。
刘浠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放下书，转身瞬间就冲到笛卡尔眼前：“你知道我为什么走吗？”
刘浠已经把笛卡尔逼退到紧贴着门：“我有太多秘密要保守，不可能一直待在一个地方。”
“那你现在怎么回来了？”
“因为有个秘密，藏不住了。”
笛卡尔尽量放缓呼吸，不打扰刘浠继续说下去。
“和你有关。”
刘浠走到卧室橱柜，从里面一件衬衣的口袋拿出一个完整的【失忆】，给了笛卡尔。
“在【回收部】旧仓库发现的。”
“【回收部】？你怎么会去【回收部】？”
“暂时的。我说了，不会在一个地方太久。”刘浠叹了口气：“还能找到很不容易。”
“你消失的两年，都在那里？”
“最近半年在那儿。”
“之前呢？”
“虽然我对你毫不防备，但还是保留点秘密吧，你不也是，什么都不告诉我么？”
笛卡尔了解刘浠的意思，确实自己也从来不向她透露任何家人的信息，甚至可以说“保证家庭隐私”成为张菡（笛卡尔）的家族传统。
“这不是我给你的。”
“不是你那个，但，都是同一批…”刘浠又拿出一个用完的空壳：“…试验批次。”
试验批次，顾名思义就是未上市上架的商品，如果不是【制造部】内部人员，几乎不可能拿到这样的产品，更别说使用掉了。
“是谁给你的？你父？”
笛卡尔叹气，没有说话。
“之后你想怎么做？”
“不知道。”笛卡尔是真的不知道，他（她）丢失了20年记忆。
刘浠看笛卡尔脸，纠结迷茫，特意打趣：“你长胡子了。”
笛卡尔立刻上手了：“怎么办？”
“剃掉吧。我帮你。”
刘浠一边细心的给笛卡尔刮胡子，一边问他（她）问题。
“什么感觉？变成男生。”
“一样。”
“什么一样？”
“感觉一样。”笛卡尔里的话，藏起了重要的一半，心里其实想说的是“对你的感觉一样。”
“好了，”刘浠洒脱的摆摆手：“东西我给了，胡子也剃了，拜拜。”
笛卡尔娇嗔道：“我这样子（男生模样），回不了家吧。”
“沙发借你，负责明天早饭啊，困死了，洗澡觉。”
终究在笛卡尔的心里还是刘浠占了上风，两年等待的苦闷，见这一面都烟消云散。何况，她去【回收部】这半年，说不定只是为了替自己找【失忆】的真相。若真是如此，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责怪。
洗漱完毕，笛卡尔横卧在沙发上，没有关灯，也并没有意。他（她）想到今天早上出门和父吵的那一架，父必定又要酗酒，然后到第二天甚至第三天。随后，又想起今天的会面，如同盘踞心间的磐石终于落地般轻松。
“我试过忘掉你……”笛卡尔知道刘浠还没，尽管已经是凌晨1点02分。
刘浠打开卧室房门，穿着衣，走到客厅。
“但闭上眼，必然会想起你。睁开眼，希望你就在眼前。我就知道自己，在做一件不可能的挑战……”
刘浠交叉着双手，倚靠墙壁，盯着落地窗外的广告：“我时常梦见你，两年里……”
笛卡尔听到刘浠的声音，从沙发上坐起来，看着眼前绰约柔弱的女人。
“梦到，you kiss me。”刘浠的视线，转向笛卡尔，声音轻柔的不能再轻。
笛卡尔也用相同的分贝，相同的语调回问：“what is that feeling？”
“I don't know，that just， a dream。”
笛卡尔缓缓起身，走近刘浠，捧起她的双手，温柔的了她的手心：“现在呢？知道了吗？”
刘浠柔情似水的看着眼前的人，呼吸不在匀称：“Not there”
“Then where？”
“Everywhere”
（----卑V的分割线----）
第二天一早，刘浠穿好衣服下床，看见屋内空无一人，背包不见了，【失忆】也被带走，就意识到笛卡尔离开了。当时她以为，这是一场名为“报复”的恶作剧，毕竟两年前她也这么干过。但连续几天都联系不上，让刘浠产生疑虑。
章菡的人际关系只局限在高中大学这几年，社交范围狭小，甚至是学校对她都知之甚少，最为亲密的刘浠和广隶也仅知道她单亲，唯有个嗜酒的父亲。
刘浠只能找到广隶，但他也失去和章菡的联系。
他们找了不少地方，并无所获，之后一起去了趟电子城，PLP（点线面缩写）的司仪说几天前确实见过笛卡尔，因为他是昨夜唯一的胜者，印象深刻，而且还是大早上，在那里守着的人，非常奇怪。
笛卡尔把棱锥和【失忆】封在一个盒子里，托付给司仪，让他交给玩家“康彦祖德华约尼普”，随后背着包走了。
栗子细致的说完一切，看着老张已经喝完了杯中的啤酒，一脸愁容的盯着地板，她用右手把没动的自己那一杯，推给老张。
“你是谁？”
“替他们找人，仅此而已。”
“章菡是我女儿，”老张顺着被推近酒杯，看向栗子：“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是去了你家，才完全确认，笛卡尔是你女儿。”
因为太多信息都对得上号，栗子想办法去老张家放凳子酒瓶，就是为了验证。之前也有符合情况的老酒鬼，但终究不是。老张家许多东西都卖了，布置简单，几乎找不到有线索的东西。却在老张最珍惜的酒瓶堆里，发现了决定性证据。一个藏在酒瓶后夹板层里的黑色背包，里面的东西栗子再熟悉不过了，随身带了两年、研究了两年，磕碰的处也是一模一样的【失忆】空壳。这也间接证明，章菡至少回过一次家。
“告诉我，章菡跟你说了什么？她在哪儿？”
“谢谢你的酒，但告诉你？我没这个义务。”
老张起身，踉跄着离开。
“十几天后，”栗子朝着背对着自己，已经走到门口的老张：“刘浠有了新任务，她只能暂时放弃找人……”
老张并没有被打动，心里想着“所以才请了你们这些唯利是图的私家侦探，打听人隐私，揭人伤疤短处”，不屑的步伐向出口移动。
“……她被安排报名了人械战士改造……但在体检那轮被刷下来……因为她怀孕了……”
老张停了下来，想起之前栗子在亚当面前，说的那番话。【“开战那时候，一年多以前吧，我报名了，可没选上。”】转过身，死死地盯着她。
“……这也是她，最近几个月才能开始找人的原因。”
“笛，笛卡尔的？”
栗子默认。
“她成了一个普通的酒保杂役……隔些日子换个地段，毫无线索。假装是左撇子，假装有挑战精神，假装章菡擅长的一切……跟每一个有可能是章菡父亲的酒鬼打交道，漫无目的的找。”
老张慢慢回到座位：“章菡说，”语气格外柔和，甚至怜悯：“人生只有在做不可能的事情时，才有成就感，每一次挑战都是一次机会，突破自己的机会。”
“突破自己？”
“我只能告诉你，她现在并不安全。”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