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的李锦坐在对面陆婆婆家门口，“陆婆婆，我爸爸和我哥还没有回来？”她嘟着小嘴，望眼欲穿的看着楼道口的方向，楼道口有上上下下来往的人，东家回来做饭，西家提着公文包去上班，楼道里飘着各家的饭菜味，还有谁家吵吵的声音。
“怎么还没有回来呢？”李锦自言自语着，就是没有她期待的身影出现。
“李锦，你傻不傻啊，他们迟早会回来的，快来，今天我妈给咱俩做了鸡腿哦。”陆大已经伸手抓了一只鸡腿，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含着满嘴的肉和油说，“李锦，真的很好吃。”
“他们不会不回来吧？”
“一会就回来，我们先吃饭。”陆婆婆牵了李锦的小手，正准备往饭桌上走。
李锦随着陆婆婆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楼道口，这次眼尖的李锦终于发现楼道口有个熟悉的身影，“爸，你们回来了。”欢快的李锦松开陆婆婆的手，朝着父亲的方向奔去。
走近了，围着爸爸转了一圈，又朝身后看了看，“嗯？哥哥呢？我哥哥人呢？”
“你哥去了个远地方，以后不回来了。”
“和我妈妈一样吗？”
“是的。”
“为什么不回来。去哪了，找妈妈去了吗，为什么不带我。”李锦想到从此以后也如妈妈一样再也见不到哥哥，就哇的哭了出来。
“哥，你在哪？哥……”
徐煜晖听到隔壁房间的哭声，就将画册重新放进袋子里，起身，打算去看下怎么回事。
“美女，醒醒，醒醒。”护士边喊边紧张的看着各项数据，并按响了床头的按钮。
“怎么回事？”徐煜晖走进房间，就看见女孩在梦魇中哭成泪人的样子，就随口安慰说，“都在呢，都是梦，他们一会就来。”
女孩似乎在梦里听到一句安慰的话，就安静的继续睡。
护士有点懵，“啊？这算是醒了又睡了吗。”
“你问我！”
“你真行，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呢，看来是我这个医护人员太专业了。”护士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徐煜晖揉揉疲惫的脑袋，未接话，只是想，这昏迷的女孩算是醒了吗。“别高兴太早，专业，专业点。”他指指她的护士服。
“严格来说，应该是的。医生马上就来了，不用担心。不过，另一个人的情况就不乐观了，你们真是陌生人吗？”
“不像吗？”
“像，又不像。”护士还思考着。
两个值班医生已经进来……
徐煜晖看他们低头忙碌的样子，就转身回自己的房间继续休息。
第二天的阳光特别刺眼，直到下午的时候，徐煜晖才醒来，他拉开窗帘的那一刻，大片的阳光穿透过玻璃，照的他眯了下眼睛。
他想去走一走母亲画里的地方，从夏到冬，从春到秋，他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选择如此极端的方式。继续前行，可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他心里的不解？还是突如其来的变故？或是找到某种答案？总之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发生。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几周前，他还在芝加哥的一个酒馆里。
“小徐总，这眼看就要毕业了，我们是回呢还是回呢？来喝一杯。”宋睿端着酒杯碰了碰徐煜晖手里的酒杯。
徐煜晖看着酒杯里晃动的酒，眼睛没有移开，“想回呀，回呗。”
“你不想？能回不早回了。唉，真是我干嘛要和你出生在同一年，我的人生都被你绑架了。”
徐煜晖转头看了一眼宋睿，他笑里藏情的眼神早已投到她处，从一个女人身上滑到另一个女人身上。“我看你这绑架的挺开心嘛，其实话说回来，我可真没想来，下次别叫我。”
“小气，我都背井离乡陪读你来美国十几年了，虽说吧这儿是挺不错，但是在国内会更不错。”
“过几天我给老徐说让你回。”
“可能吗，你不是得继续读研吗。”
“再说吧。”徐煜晖看一眼他不断搜寻的眼神，低头对着酒杯说，“别看了，你都是经过多少大浪的人了，怎么还跟初见世面似的，都是蜂腰碧眼金发，你不觉得水土不服吗。”
“这叫初心，你懂么，经过大风浪的人还能保持一颗一如往常的初心是最难得。我现在只能喜欢这样的，看，你后边十四点方向，那个女的，是不是很有味道。”宋睿拿酒杯的手在空中比划着曼妙多姿的轮廓。
徐煜晖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几个女人说，“我脸盲，看着都一样。”
“哦，我一直以为小徐总高冷，原来是脸盲，怕认错了女朋友。哈哈。”
“我就想不明白了，我爸怎么看上你随我陪读。”
“只能说明我小时候长的受欢迎，事实也证明，我们确实适合，从小到大一块上学，出国，以后还可能继续做你的员工，你将会是我的好老板。”
“我还没想好呢。”宋睿经常喊着他小徐总，其实他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也可能他压根就没想做小徐总。
正说着徐煜晖电话响了，是家里的来电。“我去接个电话，这儿太吵。”
“你去吧，我去找美女了。”
在一处僻静的角落，电话里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是徐煜晖的母亲，“煜晖，最近过的好吗。你这一去就是好多年，每每看见衣柜里你的衣服，才猛然醒悟你已经长大了也长高了不少，离家的日子也是很长时间，最近快回来了吧。”
“妈，这不是马上就毕业，我也快回国了。”
“对，回来咱们家人也好好小聚一下。”
“小聚一下？”徐煜晖听母亲的语气，大半明白父亲是没打算让他回国了，还得继续在外面漂泊，心里难免觉得有些寡淡。“您和我爸不担心我在这边安家，不回去。”
“怎么我们的煜辉有中意的女孩啦？我知道你长大了，你想在哪我都支持你。而我已经不年轻了，相信你可以照顾好自己……”
“我早都不是未成年了。”徐煜辉答话间想到自己离家时还小小的自己，那会刚离开家，他每晚每晚睡不着。
“就是啊，时间过的真快。我像做了一回假母亲一样，没有参与你的成长。”母亲说话的语气里透着无比的忧伤和遗憾。
“徐家家规不是就这样么。”
“是呀，你二叔家儿子也在旧金山，你抽空也过去看看。”
“我看吧，抽空去。”徐煜辉知道二叔家有个养子，按家规也是在外学习，但不同的是，他的母亲也就是自己的二婶可以一直在国外陪同。
“那你就忙你的吧，国外这会的时间应该也是凌晨，我就不打扰你了。”
没有太多的寒暄，就简单的几句话，可徐煜晖思来思去总感觉母亲有什么没说，对自己近期要回去也没有表现的很开心。
之前听父亲说，母亲患上了轻度的抑郁，就喜欢一个人在家画画，难道现在抑郁加重了。
走回座位，看见宋睿还在和远处的几个美女喝酒，他一定又讲故事了，他满脑子的鬼点子成功的吸引了美女，看几个人凑一块的亲密样，应该是不醉不休吧。
徐煜晖端起一杯酒仰头喝了下去，他拿起手机在网上订了第二天回国的机票。给宋睿留了言：我先走了，明天回国，机票已经订好。
宋睿看了留言，再扭头看原来的座位，人已经没影了，心里想着真不够义气，真以为我忙着，就留条言就走了，扫兴，他也起身准备离开。
“不行，不能走，我正玩的开心。”一美女绕着宋睿的胳膊。
“开心吧，明天，还是这个时候我约你门去玩个更有意思的，这是我电话。”
“那就今天吧，还等什么明天呀，好玩了，明天再继续。”
宋睿一把揽过美女的腰，他凑近耳旁说，“明天加倍偿还，今儿真有事。”
“好吧。”说完就凑上去一个吻。
次日，徐煜晖的飞机刚落地，手机上就提示有多个未接来电，宋睿的电话此时又打了进来，接通了是焦急的语气，“你走到哪里了，家里来电话，徐夫人现在在医院抢救中，你赶紧去。”
“怎么回事？”
“自杀。”
徐煜晖挂掉电话就往机场出口方向奔，已经有徐家的人在出口处等着，看见少爷的身影，就立马上前接过行李，坐上车直奔医院的方向。
宋睿挂掉电话，感叹真是骨血相连有感应啊。
“笃，笃，笃。”有人懒散的敲了三下门，是宋睿，他斜靠在开了一半的门上，两条腿交错着一前一后，手里把玩着一个蓝色书包。
“小徐总，医院住着可好。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我观察了你好一会，你这都在窗口站半天了，怎么，没想好继续去哪吗，要不，我和你一块流浪去。”
“你瞎凑什么热闹，是想时刻给宋伯汇报吗。”
“你觉得呢，我要是真有这个心，他们早找到你了，还能等到昨晚。”宋睿已经进来坐到沙发上，顺手将蓝色书包和一个资料袋放到茶几上。
“事故处理的怎么样了？”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都处理好了。还有，给你准备的车在楼下，这是钥匙。”宋睿将一把车钥匙也放在资料袋上。
“对方车，是谁处理事故的？”
“对了，你还问起这，给你讲个故事，她家好惨啊，真是无法想象。”
“你？给我送心灵鸡汤？比谁惨。”徐煜晖落座在宋睿不远处，脸上是轻笑又带着点不屑。
“错，给男人说话我只讲事实。早上处理事故对方没人到场，我就一块处理了，那个车太烂给报废处理，其它也没什么东西，就女孩的书包，我给捡了回来。重点是，故事开始了：我调查，这个男人是个赌徒，而且是个穷困潦倒的那种赌徒，他老婆多年前就离家走了，应该是嫁别人了，不久后他儿子也消失了，不知道是被卖了，还是送人了，总之查不到下落，目前家里就剩下他和他女儿……”
听到此，徐煜辉警觉的提醒了一声，“声音小点。”他不想让隔壁的女孩听到旁人如此怜悯她的语气。
“啊？”
“那女孩就在隔壁，昨晚刚从昏迷中醒来。”
宋睿有些惊讶，他从沙发里直起身，“为什么住在你这里？是不是他们家赖上你了，怪不得你出钱给他们治疗，要不这事交给我处理？”
“不用，那个男的伤的挺重，抢救中，生死一线，再说我也不缺这点钱。”
“你是不缺，我就那点积蓄全给了你，你现在也用不上，要不还给我。”宋睿伸出手，示意他归还的意思。
徐煜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之前的那张小黑卡，递到宋睿手里，“我就说钱怎么那么少。”
宋睿听到这，露出狡黠一笑“小徐总你可以给我涨工资啊。”看他没有回应就继续说，“这手臂伤的，你还能开车吗，要不我接你回去。”
徐煜晖看看被包扎的手，“你回吧，我的手不碍事。”
“有钱人家孩子就是任性，想当初我还没见过我妈呢，我也是没妈的孩子，这不过的挺好。”宋睿试图找着安慰的措辞，看徐煜辉自从母亲过世后，心里好像压抑着什么，整个人的状态都像一只失衡的飞机横冲直撞。
徐煜辉抬眼看了眼宋睿，还有这样安慰人的，“你可以滚了。”
知道自己提错话题，宋睿立马起身，“我慢走，你不用送。”出门前还整理整理他笔挺的西装，快速的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