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公的声音很低,几乎只有唐三度一个人听得见。
所以尽管夏清风屏气凝神,想听清他说话的内容还是非常吃力。
唐三度的反应略显激动,忐忑不安道:“禁忌里有这一条,不可打秋风,还是不要明知故犯了。”
冒公摸摸下巴,仿佛也有点犹豫不决,末了说道:“爷不必顾虑这么多,白守成他不敢说出去。”
“真的吗?”
“嗯。”
“那……那你代我去就是了。”
“不可,奴才独自出入白府反而容易令人生疑。”
“那如何是好?”
“爷借此机会去看望白三夫人,也就是你的姑母,然后再慢慢的表露目的,更随意些。”
唐三度点点头:“说的是。”
伫立在旁的夏清风擦了擦额角的虚汗,她算是看明白了,唐三度一直以来都活在冒公和徐嬷嬷的安排之下,除了偶尔摆摆虚架子,大多时间都言听计从。
在他们的教导下,可谓养成了尖酸又刻薄的性子。
夏清风感到不安,既然上头不允许打秋风,何必冒这个险?
“爷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夏清风走上前来,郑重其事的问。
唐三度不知所云:“考虑什么?”
“依奴婢看,以画作交易更为安全。”
“本王早就没有安全可言,也无需顾虑那些有的没的了,你就别瞎操心了。”唐三度倨傲的扬起下巴。
冒公冷笑着添油加醋:“不姑娘,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去备马车吧。”
“让我备马车?”
“以往都是阿齐四个准备的,现在他们病了,你是粗使丫头,这差事自然是你的。”冒公说道。
夏清风茫然四顾:“可那是个力气活,给马上辕子,我一个人搬不动。”
唐三度:“让草儿帮你一把就是了。”
夏清风:“爷记性真差,草姐姐今早就回家探母了,可是跟爷打了招呼的。”
唐三度扶额:“噢对,那你就自己去干吧。”
夏清风愤愤地瞪他们一眼,两个男人在这儿闲着,让她一个姑娘家上车辕,也好意思!
“好,奴婢这就去,爷慢慢的等着吧。”夏清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转身就走。
“车夫也由你来当了,以往都是阿圣驾车,现在病了,只能你来代劳。”唐三度补充道。
夏清风纤眉微挑,隐忍的笑道:“爷不怕奴婢把车驾沟里去,奴婢自当效命。”遂冷哼一声,气冲冲的走了。
她刚出门,就听唐三度在里面吩咐:“冒公,你帮我收拾几盒子补身体的药材,给姑母带去,然后你先走一步,去白府通报一声我随后就到。”
冒公:“奴才还是留下来给爷驾马车吧,小予子为人,奴才还真不放心。”
唐三度笑道:“你还真被她唬住了?本王都不怕,你怕什么,去吧,统共才一里路,你前头走,我们后面就到了。”
冒公便收拾了几样礼物,带在马上先走了。
今天王爷怪怪的,通常都是骑马一块走,今天偏偏要坐马车,而且非要小予子驾车,真摸不透他脑子里怎么想的。
唐三度有自己的想法,倘若都走了,在没有他的监督的情况下,留小予子在府里,谁知她会不会引些什么人到家里来?
这些天,他总是时不时地想到游姜,那个看上去与普通农夫没什么区别的男子,给他一种不安的感觉。
他没有让自己过多的思虑这件事,打开衣柜,换了身体面的衣服,然后特意去了下人房,去看望“齐天大圣”四人。
这几个圆滑的家丁,惯会阳奉阴违,但从未做出对他不利的举动,反而随叫随到,听命于他。
刚来燕州的时候,路上遇到一帮刺客,还是他们哥几个舍生忘死救了他。
他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但也绝非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之人。
他们是奴才,为主子舍生忘死是应该的,是忠诚罢了。
顾念他们的忠诚,唐三度来看望了他们。
屋子里满是湿热的药味,非常刺鼻,唐三度一进门就捂住了鼻子:“什么味道?好难闻啊。”
阿圣正在铁吊子前扇火,听唐三度来了,慌忙丢掉扇子上前施礼,蜡黄的脸上堆着笑:“俺们从花园里找的野生草药,熬了喝,听说可以治痢疾,就试试看了。”
阿齐和阿大最是严重,躺在床上起不来。
“爷怎么来了?奴才……奴才没能好好侍奉主子,罪该万死。”阿齐呻吟道。
阿天强撑着身子下来请了安。
“行了行了,都这样了,还行什么礼?”唐三度叫道,“你们怎么会弄成这个鬼样子?”
“就……就是喝了凉水,弄坏肚子,爷不……不必挂心。”阿齐用力抬起眼皮。
唐三度仔细打量着他们:“别给我打马虎眼,从实招来,到底怎么回事?”
吃坏肚子,哪有四个人一起吃坏的?
况且府里饮食一向清淡,若是水土不服,也没有说服力,刚来的时候没有不服,现在倒不服了,哄谁呢。
哥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爷这是要开口撵人了!
阿天和阿圣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求爷别赶俺们走,俺们的家远在千里之外,此一去必死无疑。”
“饶命啊爷!”
“奴才交代的都是实话……”
唐三度问不出端倪,失望道:“你们好自为之吧。”遂大踏步走了出去。
夏清风不知何时在门口站着,见唐三度出来,她喊道:“你真的不打算救他们吗?”
唐三度怔了怔,看向她:“他们自己吃坏了肚子,跟本王有什么关系?你这话好没道理。”
“可是他们是你宁王府的护院啊!”
“那又怎么样,本王不需要这种小人当护院。”
夏清风焦急的看向阿圣他们,希望他们开口辩解。
可他们只顾战战兢兢,一言不发。
既然唐三度来看你们了,就说明他还是重视你们的,你们趁此机会求求他,让他给你们请医问药,并不是不可能,怎么就一声不吭呢?
唐三度淡淡的问:“马车准备好了吗?本王要出发了。”
夏清风阴阳怪气的回答:“准备好了。”
“那就走吧。”唐三度含笑,前面走。
夏清风按下心头愤懑,没好气的斜着眼角,跟在她身后,冷不丁的揶揄道:“爷好精神啊,这身‘王服’就是体面。”
唐三度一身白底蓝色暗纹的华服,窄腰紧袖,正是之前被猫抓坏的那件。
他猛地转过身,凶巴巴的说:“你还有脸笑!要不是草儿补的天衣无缝,这件衣服就被你糟蹋了!”
“奴婢是赞爷少年才俊,一身衣裳穿的天下无双。”夏清风撇撇嘴。
“这不废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