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的日子,那是什么日子?”青嫘更加好奇。
芳婷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说:“先卖个关子,过一会儿再告诉你。”
青嫘觉得脚踝处一阵发痒,低头一看,原来是安妮。“安妮,你怎么在躺地上啊,小心着凉了!”她怜爱地摸摸安妮毛茸茸的小脑袋。
“才发现啊!我真替安妮感到不值。自从你进了院子坐在那张椅子上,它就一直卧在你脚边,总想找机会讨好你。你倒好,全当它是空气。”
“对不起,安妮,”青嫘向安妮道了歉,又叹了口气说,“这几天,我总是心神不宁的,做什么都没精神。对了,前两天你不是说,会有结果告诉我。有结果了吗?”
“当然,”芳婷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我们是马普尔组合,不能总让你一个人辛苦,我也必须尽点力。”
“尽力?怎么尽力?”
“还是你提醒的我,”芳婷朝她眨眨眼,压低声音,“你对何连池的催眠!”
“什么意思?”青嫘一脸疑惑。
“你说你的童话城堡早已荒芜,还遣散了追随多年的奴仆,可我的童话城堡才刚刚建起呢!说什么公主已经变成了大妈,不需要也不可能成为别人眼中的焦点,还说什么二十九岁之前别人看你,二十九岁之后你看别人——大错特错,我们仍然是舞台上的新星,只需更换一批台下的观众!”
“更换观众?”青嫘也笑起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换一批老的观众就对了!”
“老有老的好处,经济基础好,手里的资源也更丰富啊!不像年轻人,穷得只剩下年轻了!怎么,嫌我俗?瞧瞧你,嘴都撅成喇叭花了!”芳婷嗔道。
“那你成功地催眠了谁?”
“想想看,卷福和华生办案,还少不了谁的参与?”
青嫘想了想,恍然大悟:“原来是他,莱斯垂德!”
“我打听到几条重要线索,”芳婷正色道,“不过,说之前,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青嫘用力点点头。
“这些年,警察一直在跟进秦昊然的失踪案。他们发现,秦昊然自失踪以后,再没有过任何生活痕迹出现,没有乘车记录,消费记录,通信记录……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已经不在人世!”
“也许他改名换姓——”
“这一点警察早就考虑到了,他们用尽了办法,还有最新的人脸识别技术,仍然没有任何结果。根据以往的破案经验,他们断定,秦昊然没有生存的可能。”
“哦!”青嫘沉吟道。虽然秦昊然留给她的记忆已经淡去,他的死迅仍然让她心中一恸。
“何连池是你的俘虏,那秦昊然——”
“他不是!”青嫘果断道,“他只愿作主人,我的主人。”
“原来如此,”芳婷点头叹道,“果然还是性格决定的地位。”
“还有,”芳婷又说,“还记得上次,我问你要来了你爸爸的照片?我找人帮忙,用它做了人脸识别,在全国的人口数据库里进行比对,结果是,无一比中!还查过他的生活记录,杳无痕迹!”她不安地看了青嫘一眼,“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青嫘沉默着,眼泪止不住流下来。芳婷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又给她递来纸巾。
“我宁愿他跟温美玉在一起,宁愿恨他一辈子,也不愿听到这样一个消息。”青嫘用力醒醒鼻涕,“他这个人,纠结了一辈子。自己坚持画画,却不让他的女儿走画画这条路。爱上别的女人,却又放不下原来的家庭……如果当时他狠心一些,带着温美香一走了之,就不会落得这样悲惨的下场!”
就像裘德之所以无名,不是因为他才华不济,平庸无奇,而是因为,他的血不像鱼一样地冷,他的心不像猪一样地贪。青嫘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
顿了顿青嫘又说:“都是因为我他才……他虽然软弱无用,但无疑是个好爸爸。”
“青嫘,”芳婷清了清嗓子,打破沉寂,“我还打听到一件事,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心情听一听”。
“说吧,”青嫘擦干眼泪,“我没事了。”
“秦昊然失踪以后,他的妹妹秦嫣然便没有了经济来源,全靠学校的助学金和她勤工俭学的微薄收入维持学业。后来她向负责她哥哥失踪案的警员反映,不时有人给她汇款,一次少则两三百,多则五六百。不要小看这几百元钱,在二十年前,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相当于她好几个月的生活费。等她大学毕业找到了工作之后,就再也没有收到过汇款。”
“这可是条重要线索啊!那个在同一地点持续不断给她汇款的人嫌疑最大,难道警察没有追查下去?”
“查了!问题是没有你说的那个人。当年秦昊然失踪案轰动了整个云华县,很多人同情他的家人,尤其是正在念大学的妹妹,匿名给她捐钱捐物的不在少数,汇款地也是五花八门,云华的居多,还有附近的城镇,静安的,趣灵的,朔州的……可谓千头万绪。那时又不像现在,到处安装着监控摄像头,排查起来十分困难,所以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
“哦……真遗憾!”青嫘失望道。忽而又想起爸爸,不觉悲从心起,止不住落下泪来。
就在这时,有人在院外大喊:“芳婷姐,我们到了!”似乎是修凡的声音,安妮一跃而起,兴奋地朝门口跑去。
芳婷忙应道:“进来吧,院门没锁!”又劝青嫘道,“别难过了,我们有客人要招待。好吧,我来揭秘——今天是修凡的生日,特意给他放了一天假,还叫了他的几个小伙伴来给他庆生。”
“选在今天告诉你这个坏消息,就是不想让你一个人太难过。这几天发生的事已经让你焦头烂额的了。你看,我还特意穿了件鲜亮的裙子,抹了果酱红的唇膏,你这么一哭,让我多尴尬。好青嫘,你就饶过我,饶过修凡吧!你笑一笑,笑一笑啊!”芳婷可怜巴巴地看着青嫘。
“算你狠!”青嫘被芳婷的滑稽表情逗得不禁破涕为笑。
“唉呀,不对,”青嫘突然回过味儿来,“什么已经超过了三代,你看啊,爸爸,爸爸的爸爸,爸爸的爸爸的——”
“好了,”芳婷打断她的话,“就算你真的是半个怪物,也没人在乎!我们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哪怕你是个怪物!”想想又补充一句,“算起来我们都是怪物,我的院子向来不欢迎正常人!”
青嫘想起芳婷说的那些话:“……是个女巫,养了一黑一白两只小妖怪,专啃小孩子的脚指头和脚后跟。她作法开出漂亮的花,就是为了把漂亮的小姑娘吸引过去,然后请她喝饮料,冬天一杯热可可,夏天一杯果汁或者冰茶,其实都是她自己的血。小姑娘一旦喝下,女巫就会占据她的身体,她就不再是她,而是女巫了……女巫就是这样用偷来的年轻的身体,安放自己衰老的灵魂。”不觉会意地笑了。
是啊,我们都是别人眼中的异类,早该见怪不怪了。
说话间,几个年轻人走过来,手里都拎着大包小包的物什,一路说说笑笑,又有安妮蹦蹦跳跳地穿梭其间,院子里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原来你们躲在这儿啊!”修凡笑道,“光听见说话声,却总不见人影。多亏了安妮给我们带路。”今天他穿了件浅色休闲T恤,搭配磨得发白的牛仔裤,既简单干净,又帅气十足。
“姐姐们被那几大丛蔷薇花挡住了——天啊,那些蔷薇开得好美啊!花瓣上还滚动着露珠。”一个穿烟粉色连衣裙,长发飘逸的花季女孩感叹道。
“难怪你的名字叫露薇,是带露蔷薇的意思吗?”另一个女孩问道,她的头发短短的,短衬衣,短西裤,俏皮利落得像个男孩子。
“先把东西放在餐桌上吧,一会儿再收拾。青嫘,我来介绍一下,露薇——意思是带露的蔷薇!”大家哄地笑起来,叫露薇的女孩更是笑红了脸。
“还有假小子米夏!她和露薇都是附近技术学校的学生,修凡的朋友。”芳婷又指着修凡边上一个安静的男子说,“这是森朴,默匠新来的甜点师,修凡——就不用介绍了!”大家又哄地笑起来。
“还有这位漂亮小姐姐——”
“我叫小静!”一个娇小的身影从森朴后面闪出来。青嫘定睛一看,白色短袖上衣,天蓝色没膝裙,一又眼睛澄澈洁净,尚未粘染一丝浊气,笑声就像微风拂过时,窗前那一串风铃发出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天籁——不是小静还能是谁!
“青嫘,我最好的朋友!”芳婷话音落,大家就叽叽喳喳地说起来。
“青嫘姐这几天成了云华的名人了!”米夏说。
“有人把那天在清江码头发生的一幕用手机拍摄下来,传到了微博上。我们学校很多人都看到了。”露薇见青嫘一脸茫然,便上前解释道。
“青嫘姐不在云华的圈子里混,不知道很正常。”修凡笑笑说,“反正我们默匠的人也都看了视频,就像好莱坞大片一样惊险!”
“我想和青嫘姐拍几张合影,传到微博上,回去以后就可以跟同学们吹嘘了!”小静兴奋道。
“我也要,我也要,”大家齐齐叫起来,争先恐后地和青嫘拍着合影。青嫘也不拒绝,越拍脸上的表情越丰富,到后面还摆起甫士来。
“青嫘姐是我的偶像!”惜字如金的森朴难得说了句话。
“不得了!”修凡认真道,“你们知道吗,我们森朴的前偶像,可是《复联》里的黑寡妇!可见青嫘姐和黑寡妇有得一拼!”
“贫嘴!”青嫘嗔道。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对她来说噩梦一般的那段不堪经历,在这些年轻的小朋友眼里,竟成了好莱坞大片里的惊险镜头,成了茶余饭后欢乐的笑料。芳婷特意安排了今日的聚会,果然是一片苦心。不管怎样,她自觉卸下了身上一块大石头,变得轻松起来,活泼起来。
青嫘回头看看芳婷,芳婷一脸无辜地耸耸肩膀,说:“你是知道的,我不玩微博,也不混朋友圈,也就不时在博客上写写文章,我是不是很老土!”
“土,土得掉渣了!”不知是谁说了句,大家的笑声更加响亮了,连安妮也凑热闹一般汪汪叫起来。
“好了,开始干活吧!”芳婷威严地发了话,开始分工。
原来的餐桌显得局促了些。芳婷就让修凡和森朴去到储藏室,搬出一张闲置的旧餐桌和几把椅子。他们将两张桌子拼凑在了一起,女孩子们在上面铺上蕾丝的桌布,又将大包小包里的食物取出来,很快地,餐桌上琳琅满目地摆满了食物。
芳婷安排米夏和露薇去采摘装饰餐桌的玫瑰,自己提了藤篮,和青嫘、小静一起,去香草园收割一些合用的香草。
青嫘一边剪下迷迭香的嫩枝放进藤篮,一边问芳婷:“小静什么时候也成了你家的常客了?”又转身问小静,“你就不怕这个园子里住着女巫?不怕这里一黑一白两只小妖怪啃你的脚指头和脚后跟?”
小静甜甜地笑起来,说:“同学们都怕,我是不怕的,我喜欢芳婷姐,喜欢她的蔷薇花园,还和安妮和小玉成了好朋友。”
“你不知道小静有多顽皮,上次来的时候,嫌我的白玫瑰太素净,就悄悄拿了我的喷笔,去给白玫瑰上色。等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将整簇的白玫瑰喷成了大红色,白玫瑰变成了红玫瑰。好在第二天下了场大雨,喷笔里装的又是食用色素,雨水很快将色素冲刷个干净。”说着又觉得好乐,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爱丽丝就把白玫瑰刷成了红玫瑰,”小静对青嫘说,“我想要成为爱丽丝那样的人。”
“她今天可没有时候去干坏事,我会安排一堆的活给她干。”芳婷又转身对小静说,“小静,你去那边看看三色堇有没有开,如果有的话各种颜色的都要摘几朵。还要摘些琉璃苣,紫罗兰,薰衣草,蓝色绣球,粉色绣球……”
小静听得一脸懵然,只好向青嫘求救,青嫘笑着说:“别理她,你去那边,看到什么花细碎可爱的,摘些来就是了。摘的时候要小心些,不要伤了那花。”